一、入境
(五)每一个夜晚
晚上是灵怪的世界。
人们习惯于将所有内心深处的恐惧在晚上具象化,因此属于晚上的怪力乱神事件就特别多。比如各种恐怖的故事。大抵人们把从远古时期对于黑暗的恐惧刻进了基因中。虽然随着社会的进步,文明的演化,科技的发展,依旧无法抵消这一深埋内心的阴暗。
我也不例外。
我失眠了。
以往一个人睡非常惬意的房间,今晚却不知为何感觉很热。加之睡觉的时候经常打呼噜,所以今晚也不例外,在我睡的正酣的时候被爱人给赶到了沙发上。
其实这样于我来说是一种解脱。因为不同于一般人的想法,我觉得与其时不时被老婆踢醒提示不要打呼噜,沙发上要舒适的多。
果然,挪到沙发上没过多久,我便轻车熟路的打起呼噜来。
但是这一切我却都知道。
就如同站在沙发边环顾着这个空间一样,我对于自己的呼噜,墙上的钟表,水房的滴水声等等都非常清楚。甚至于,我隐约还听到了猫叫。
小区我从来没有见过猫,可是这声声猫叫就如同在我的耳朵边,而且越来越清晰。
我不知道最后是如何睡着的,但是我清楚的记得,从这一天之后,我的好睡眠便一去不复返了。
每晚都开始没完没了的想事情。天南海北,各种光怪陆离的,只存在于梦中的事情,却在我闭上眼睛的时候不自觉的从脑子里一个接一个的跳了出来,就像跳跳球一样,在我的脑海中来回碰撞。
起初我认为是换了枕头,但是换回以前的枕头后失眠的情况没有任何的改善。
这样的情况一连几天都没有好转。
白天上班的时候,坐在工位上感觉自己很疲惫。睡眼惺忪的盯着电脑,习惯性的打开了情况汇总。不出意外依旧有一两个自杀的。
统计数字的背后,亲人的悲痛,当事人的无奈,哀哭声,叹息声,坠落声。。。在我的耳边交汇成一团嘈杂的噪音。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选择?这样真的是解脱吗?这样真的就能够拯救吗?
突然我的脑海中冒出了个可怕的念头:
去看看他们离开的地方,这样就能体会到他们的心情。
可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我和这些人非亲非故,也没有任何交集。只是因为我的工作,使我能够看到这些信息。但是这不是我非做不可的事情。
我的理智在排斥这个可怕的想法,可是我的好奇心却不断驱使着我。
在两个念头不断地反复交锋下,我最终被好奇心所折服,下定决心去冒一次险。
周六上午十点,艳阳高照的一天。
但是面前的这栋楼却显得异常阴森。
没错,这就是高中女生跳下的那个地方。据常年不联系的那位朋友说,这个女孩是从18楼跳下去的。
从五六十米高的地方跳下,落地大概只有五六秒的样子。这五六秒的时间里不知道她会不会幡然醒悟,后悔自己的举动,抑或来不来得及在脑海中走马灯似的回顾自己的一生。
18岁的年纪,本应是充满无限可能的,却没想到是结束。
我是坐电梯来到18楼的。出了电梯,经过步梯,来到了18楼的楼道里。
其实从这个地方来看,这个女孩求死的心情还是挺迫切的。因为楼道里的窗户里地面有奖金两米多,不借助什么东西很难够得到。而且窗户也比较小,想要从这个地方跳下去,还是有一定的难度的。
但是这点难度,对于怀有死亡勇气的人来说,却是小事一桩。
这么小的窗户所映出的风景,是蓝天白云,是这个世上的美好。
不知道是由于楼道里阴冷的缘故,还是我心里不自在,我感觉这里比起刚进来的时候冷了很多。空无一人的楼道加深了冷清的感觉,甚至还带有了一丝阴森。
人是想象力丰富的动物,只要起了念头,霎那间便会在脑海中产生各种演绎,并反映到耳朵,眼睛。
我感到楼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飘着,就好像一层烟雾。能够看到这层烟雾还多亏了照射进来的阳光,类似于丁达尔效应。但是刚才还什么都没有。
楼道里的一切在烟雾的作用下变得不太真切起来。我心下想着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于是转身就走。
但是,这一步却踏空了。
我感觉自己在下坠。这种身处空中的无力感令我回想起几年前在玩过山车时的感受。地面就在我的头下,而且是在飞速接近中。
我的大脑宕机了。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我的理智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我的幻觉。可如此切身的感受却本能让我觉得这是现实。
这耳边的风声,四肢没有托起的无力,大脑向下充血的眩晕,这如果是幻觉那也太离谱了。
我就这样要死去了吗?我该回想些什么?我要如何告诉亲人我的不甘?我为什么会这样呢?
等等。我为什么会有这些想法?我没有必死的缘由啊。我只是站在楼梯上,回身走了一步。不应该会坠楼。
那么到底是幻觉还是现实?要怎么去分辨?身处这样的境地,只有靠结果来推导原因了。
我在坠落。要分辨是真是假很简单,就是落到地的刹那就可以知道,我是处在幻觉还是现实。
于是,我盯着距离越来越近的地面,伸出了双手。
在双手接触地面的一瞬间,世界变得一片漆黑,同时一阵刺痛感从身上传来。我使劲挣扎,听到了椅子挪动的声音。
黑暗中逐渐显现出了一个圆形的东西,随着眼睛适应了黑暗,我才发现那是天花板的顶灯。
再看看自己,才发现自己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沙发上有一条毛毯耷拉着。
我在地上躺了好一会儿才逐渐适应过来。慢慢的起身重新躺到了沙发上。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打湿,额头上也都是。这样会把沙发弄湿,于是我又强撑这起身去卫生间洗了个澡。
出来看了一下挂在墙上的表,现在是凌晨三点四十。
好麻烦,今天看来又要睡不好了。
然而今晚剩下的时间却意外的睡得踏实。再次醒来是被闹钟吵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