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我发现我越来越像爸爸了,这变化是突然发现的,变化的过程其实积蓄已久,面对变化,我们不能用好坏去评论,正确的做法,应当是欣然地接受它,顺应它,让自己顺利完成这个过程,因为变化是必然的,不可抗拒的,不可阻碍的。
俗话讲,“男孩像妈,女孩像爸。”这句话流传很广,被广泛认可,但其实又是半句真理。中国人讲,不肖子孙,这个肖说的是先祖,男权时代的先祖,应当是爸爸爷爷太祖之类的人物,像爸爸爷爷的子孙,这于情理通顺。像妈妈姥姥的子孙,这于情理不合,于社会评价,这样的男性也是异类。
每个男孩第一个想打败的人,永远是他的父亲。孩童时代,有些孩子的眼里,父亲简直是恶棍混蛋,母亲那么辛苦,那么疲惫,买菜做饭洗衣拖地,父亲却叼着一根烟,眯缝着眼,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别提多潇洒,这时你想,我将来当了爸爸,一定不会这样。
当你初学走路,无数次跌倒,膝盖红了,皮磨破了,流出了血,在地上撒泼打滚,眼泪汪汪的样子,母亲怜爱地想去扶你起来,父亲只一个冷峻的眼神,母亲就悻悻地退了回来。“让他自己起来!”父亲幽幽地说道。
你不理解,你做任何事,父亲总是不会给你好脸,不会给你半句好言语,“老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能干啥!”,“你又做错了!”这样的句式,总是让人印象深刻,母亲想替你反驳几句,父亲一句“闭嘴”,母亲就不吱声了。
父亲像是个调皮的孩子,又是个不识好歹的暴君,你做任何事,在他眼里,有无数的毛病,无数可以责骂的地方,不用去幻想得到几句赞美的话。你只需要祷告,父亲只用嘴巴教训你,而不是用手脚,再或者让你脸上多个巴掌印。
父母的拉锯战,贯穿每个孩子的成长史,一个孩子的成长,没经历父母的这种拧巴,他是“庆幸的”又是无趣的。当年那个被人吆五喝六的小孩子长高了,他大概有五英尺多高,胡须几天不刮,就会很茂密,再不会因为腰杆不直,被你说三道四,再不会担心哪句话说错,胆战心惊一天。
在与父亲的战斗中,你偷偷的乐,你暗自高兴,你好像胜利了,他的身体日渐衰老,腰身日渐佝偻,头发开始斑白,鬓角几天不修就像一团乱草,握紧的拳头不再有力,犀利的眼神再不能摄人心魄,那个大魔王,渐渐失去了魔力。
但请你沉思一下,时间不长,只需几秒钟,打败他的是你么?根本不是!打败他的,应当是岁月,他曾粗鲁的揪着你的头发,蛮横的撕掉你的漫画书,不讲道理偷听你的电话,你成功失败时,永远等待泼你冷水的那个人,他败给了无情的岁月,并不是你这个幼稚的小孩。
他曾经打你,可一旦别人欺负你,他会瞪圆眼,抡起袖子,恨不得杀他全家。他曾经用言语恶心你、贬低你,却绝不允许别人伤害你的自尊。他金贵、高傲的头颅,一辈子难得低下来几次,那个看不上天,看不上地,看不上任何人的男人,会因为一次失信于你,憋红了脸,放下面子来给你道歉。那前脚说你乱吃东西吃坏肚子,后脚麻利下楼买药的男人,叫爸爸。
《摔跤吧,爸爸》这部电影火了,片中的爸爸,为了自己的理想,剥夺了两个小姑娘身为女孩的权利,她们被逼迫在泥土圈里摔跤,像两只奇怪的动物,身为女子摔跤手,也让她们被人奚落。
她们刚开始恨死了爸爸,后来又爱死了爸爸,她们不用在十四岁像件东西一样被抛售,她们此刻才知道,自己掌控命运的沉甸感,真实感,这正是父亲赋予她们的。
大女儿吉塔夺冠时,父亲却缺席了。一生要强的父亲,在小黑屋里默默为女儿祷告,这温柔脆弱的画面,不可能出现在影片中,要给父亲偷偷流泪的时间,父亲要用男人的方式,给女儿庆祝,这才是完美的结果。
长大成熟后,才发现父亲是很累的,女孩想找像爸爸一样的人结婚,男孩想打败爸爸,最后却成为了爸爸。有一天,你终于懂得,他故意把最平常的话,加大分贝的怒吼,这是爱。打你一巴掌,跺你一脚,是为了让你被人欺负时,不至于没有防备。说你吃垃圾食品,偷听你打电话,是怕你吃坏身子,怕你被坏人骗。
很惊讶,父亲的这些小手段、小伎俩,竟然伪装的跟真的一样!或许,这本身就是真的。而当你,终于看穿了这些手段伎俩,他像被抽干气的皮球,一下失去了支撑,衰老了许多。他知道,这是使命的结束。
于是,他偏过头,拍拍你,像在说:“走吧!孩子。”
你用自信略带不舍的笑回应,像在说:“放手吧!爸爸。
其实爸爸不是个那么伟大的人,他也活在他那个时代,关于我们,关于我们的这个时代,他不知道的东西,我们不为人知的很多侧面他也不甚知之,即便有时候他有些暴虐的脾气,像一个不由人解释分说的暴君,但是大多数时候,我们最信任的人还是他,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也是他。我们的成长,或许不会像父母亲预想的那样发展,因为我们的一生,终究属于我们自己,而不是成为任何人的附庸。
男孩不一定像妈,女孩也不一定像爸,人类是复杂的,在我们身上有那么多的侧面和正面,这里面有父母的精神,同样也存在着我们自己遇到的事情,经历过的那些许许多多,这也是人生精彩的地方吧,无法预知,会吸收和融合很多的东西,但我们还是我们自己,这也是最值得庆幸的地方。
我们成为了我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