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庐先生1972年从五七干校调返广州,住城北三元里,居所就在白云山南端走马岗畔某大院南楼。他在楼下的小开间一住就是12年。其间诗人的诗词创作进入新的繁盛期,还先后撰著和参与编辑多部文史书籍,又为海内外多家报刊撰写专栏。可以说诗人文字生涯更趋鼎盛的一个阶段是在这里度过的,因此自然就对“荆花深处”的南楼有所感。《水龙吟•三元里南楼》正是这一情感的咏唱 --------
1. 门对云山不厌偏
粤北归来,住在云山珠水这个钟灵毓秀之地,说起来,白云山还是五岭的余脉啊!古时占者说这里有“偏霸之像”,多为误传矣。明永嘉侯朱亮祖在越秀山上建造镇海楼,实在是威镇海疆并使广州城更加壮观!
这时,诗人浮想联翩:2000多年前隐居山中的“千岁翁”安期生已经跨鹤飞仙踪迹全无,空余当年在此采药济世的蒲涧廉泉;130多年前三元里乡民抗击英军,飞柬传讯于各乡,鸣锣聚众于三元古庙前,那位乡村教师何玉成是一位书生,他衣袖一挥,成千上万乡民振臂响应,人们舞动着作为武器的农具,群情激奋如雷霆万钧……
诗人忽然笔锋一转:暂且莫要追寻这些古往今来的事情吧,面对白云名山,你说古人与今人谁更羡妒谁呢?我在这里抬头可以仰望搏击长空的大鹏和鹫鸟,低头可以看到屋舍后的小园鸡鹜。在荆花深处绿树掩映的南楼,浅斟樽酒,以书为伴,多么惬意!入夜时凉风骤起,山间发出巨大的松涛舒卷之声,此乃风云际会吧!
顺便述及,对庐所居南楼,前面不远就是古老的三元里村。那时的三元里,尽管四周工厂社区渐趋稠密,但整个环境仍然保有清幽的乡郊色彩。轻柔古朴的郊野风中,道路两旁稻田菜地依然翠绿,远近村屋依旧宁静。关于此处的生活,诗人还写有一阕《鹧鸪天》:“门对云山不厌偏,荆花叶叶带芳鲜。逢春喜有三姝媚,近郭宁无一壑专。 春泥下,夕阳边,惜花更结落花缘。年年岁岁花开落,但得花开莫问年。”那是数年后的事情了。
2. 春晖知在麓湖边
如果说《水龙吟•三元里南楼》情怀是感奋的,那么《驀山溪•花明北郭》则从另一侧面反映了作者的内心世界。诗人从干校返穗后即携家人到白云山麓湖(旧称金液池)之畔寻母墓,“但见连绵冈垄,悉成豆田”,未能寻获。对父母和兄弟手足的想念,是诗人整个下半生挥之不去的情怀牵挂。
他在《对庐诗词集》跋文中说:“或问‘对庐’何所取义?旧读苏轼诗:‘寒灯相对记畴昔,夜雨何时听萧瑟’,‘对床定悠悠,夜雨空萧瑟’,每为之怃然。幼岁共读唐诗之诸兄姐,逝者已矣,生者亦去如水萍,夜雨对床,除却梦寐,安可期耶!”这一段话,似也可看做是对这阕《驀山溪•花明北郭》的极好诠释。
对庐先生另有一首七绝:“泔溪绕郭旧坟田,绿树成围豆满阡。空向北邙寻片石,春晖知在麓湖边。”可见忆念之深切。诗人的母亲早逝。数十年间,其与父亲及诸兄姐也是聚少离多。他的四姐早年参加东江纵队抗日斗争,转战于罗浮山和珠三角一带,后随军北上,直至1949年解放后才在广州沙面重晤。特别是,他的五兄抗战时随燕塘军校离粤,迨后分隔于海峡两岸,历数十载花开花落未还家。每当忆及父母及兄弟手足,难免倍感凄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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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阕词,分别从不同侧面表达了诗人的内心世界,让我们在诗词欣赏中接近了一个诗意的昂扬而又略带悲感的灵魂。
(大地倚在河畔)
*《水龙吟·三元里南楼》见《对庐诗词集》(广东人民出版社1997年9月第1版)P.150 //《对庐诗文集》上册(中山大学出版社2013年9月第1版)P.151
*《驀山溪•花明北郭》见《对庐诗词集》(广东人民出版社1997年9月第1版)P.152 //《对庐诗文集》上册(中山大学出版社2013年9月第1版)P.154
【下期预告: 《赏读对庐(5)‖ 黄河恒古东复东》从黄河雄奇的地理气象及壮伟的自然演变,到关于黄河的历史故事,时而低昂时而高亢地纵情咏唱。】
20161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