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东北农村靠近图们江那片儿,地广人稀幅员辽阔。
本村是朝鲜族小学,我念书需得走三里地去邻村隔年一招生的汉族小学,整个学校一共三个老师带三个班,一三五年级或者二四六年级。
记得最鼎盛的时候,校长在升旗仪式上兴奋的向大家宣布:咱们学校迎来了有史以来最多的人数,算上打更老头一共56人。
那时候的课表每天只有数学语文,当然并不是四十分钟一节课,一切以老师的口令为准,学的好了,老师一点头你就可以出去玩了,口诀没背好,习题做不对,那么这一天都别想出去。
课堂上没有人敢捣蛋,若是捣蛋了要挨老师的巴掌,回家被老子发现挨了老师巴掌,那么老子还要再补一顿巴掌,因为老子上学的时候就是这老师教的,自然挨过巴掌,也知道为啥会挨巴掌。
念到五年级的时候,国家计划生育初显成效,村小学没有那么多生源,便被镇小学合并了。
我需得学会骑自行车,蹬上八里地去上学。虽然镇子不大,但是在那时候的自己看来,也算是进城读书了!
原来上下课都是要听铃声的,原来除了语文数学还有美术和音乐,原来一个班可以有好几个老师来教课。
第一次上体育课,个子最矮的我站在队伍最前面,体育老师是个黑瘦的高个子,连着喊了三遍“报数”,我都没听明白是什么树?
有了两年镇上念书的基础,到了念镇中学的时候,自然要比其它村小学上来的学生有优越感,他们自然也不知道“报数”的。
初一的时候,四个班一共二百多人,每次收杂费或者开学前,都会流失一批,到初三的时候就剩两个班,参加中考的一共三十六人。
我是那种虽然不求上进,但是绝对不能打狼的人(打狼:东北农村以前有狼,一个队伍走在最后的那个人负责打狼),于是初三开始也收心学习。
农村学校的好处,就是没有那么强的规矩,为了升学率,学校不查初三的卫生,初三可以不上操,不戴校徽,不关灯,教室24小时可以使用,就连初三老师印卷子,都是有插队优先权的。
那一届有4个同学考上了市重点高中,打破了六年的零记录,市教育局都震动了,在后来的几年里,当年那届老师分别被市里不同的学校要走了。
我没考上市重点,但是成绩也是值得我骄傲的,毕竟一直都是中等生,而除了那4个人,我是分数是最接近重点分数线的,我的名字下被校长划上重重的红线。
复读动员基本上是在你情我愿的情况下达成的,普通高中的招生老师连我的档案都没看到。
那一年好似是我最意气风发的时候,拿着录取通知书带着大红花,成为要进城读书的好学生。
上了高中才发现,我的同学并不全是考进来的,还有很大一部分,是交了一万二的建校费进来的,这个令我骄傲,让我如获至宝的课堂,在他们眼中没啥值得珍惜的。
那时候才知道除了在学校学习,学生还可以单独找老师补课,但是补课费好贵,五十块钱一个小时,我一直以为五十块钱是可以补一个学期的。
我忿忿的想靠钱堆出来的成绩,一定不会持久,但是事实是,我的那些随便学学的同学们,一直比我成绩好。我想不明白曾经也算是凤毛麟角的我,拼劲全力怎么只是一个中等生。
后来一次统考,问过乡里普通高中的同学,我的成绩放他们学校,依然是凤毛麟角,而在市里高中,就真的只是中等生。
差的不仅仅是高中三年,差的是整个知识体系和学习习惯的建立,后来听说一个词叫:教育资源分配不均匀。
高三填志愿的时候,没有犹豫选了师范大学,不是自己有多喜欢,而是因为以当时的人生经历,我只接触过农民和教师这两个职业。
有了高中时期的过度,我更容易接受自己大学时期的平庸,完全没有了当初凤毛麟角的忿忿。
选择物理专业,也完全是那五十块钱一小时的补课费,给我带来的震撼和冲击。
在公立学校代过课,在私立学校任过教,在辅导机构补过课,越是做的久,越是幻想如果当初多懂一点,多见些世面,是不是可以有一个觉醒一点的学生时代。
直到今天,我还时常梦到备战中考和高考的情景,在梦里,我信心满怀的制定了学习计划,告诉自己这一次我一定可以学的很好,拿着卷子,想不起来的英文单词和化学方程式,一阵阵心慌,才想起来,是啊,我已经毕业十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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