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是去电视台实习的时候认识乔音的。那时她正在伏案写文案，穿着衬衫和牛仔短裤，抬头看到我时，眉眼弯弯地跟我打了个招呼，我以微笑示意，接着我便被带我的老师领去了其他地方。

      到了晚上我才知道，原来她和我一样是实习生，还是被安排住在同一个公寓里的，公寓就在离电视台不远的常绿街上，只不过她比我早来几天而已。

        当天我搬行李进来时，她也替我忙前忙后，并告诉我物品的放置位置，神情却颇为清淡。我礼貌地问她名字，她回答得言简意赅，乔音。我听了后不禁心头一动，对她笑道，我跟你一个姓，我叫乔桑。

        她还是淡淡地笑，低头说了句挺好的。然后便不再多说一句，她转身便又去搬其他东西。对人不冷不热，温和中透着不动声色的疏离。这是我对乔音的第一印象。

        那天忙了一整天，晚上我和乔音一起回到公寓里，不过闲聊了几句，无非就是来自哪个学校，家住哪儿云云。话说的差不多了她便告诉我她手头上还有文案要继续写，而我不得不佩服她的忙碌，随即我也转身回房。

      或许是第一次一个人来这个陌生的城市里实习，我夜里睡不着，忍不住从床上爬起来去上厕所。没想到我一开门便闻到了烟味，我心下忐忑，不禁打开了墙上的灯。 我微微被吓了一跳，原来是乔音。

        她正穿着睡衣坐在窗台那儿抽烟，修长手指间夹着香烟，看到我的时候对我带着歉意地笑了，有些不自然地问我，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实在不好意思。我是有点惊讶的，因为看上去她那样清淡的女孩子，是不会抽烟的。

        我没有介意，反而走过去柔声问她，怎么还不睡？她低头笑，颊边有浅浅梨涡，回答我说，睡不着。

        一时间我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去上了个厕所后回来时告诉乔音要早点睡，她轻声说，抽完马上睡，麻烦帮我关下灯可以吗？        我默默点头，帮她关了客厅里的灯后又忍不住回头看她。她还是坐在窗台上抽烟，一根抽完又接着一根，动作十分娴熟，目光眺望着窗外深不可测的夜色，满脸都是忧伤与无奈，举手投足间，连她的骨子里都透着深深的寂寞。她似乎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乔音了。

      人不可貌相，这般女子，原来也是有故事的。不过也是，人到了一定年龄就会是一本书，只是看他愿不愿意去说出来。

02

      不得不说，乔音勤奋上进得让我自愧不如。自从我和她在一起实习，她每天有忙不完的事儿，晚上还抽时间出来看书，偶尔半夜也出来抽烟。我想跟她说说话也难得有机会。

        某一日我因为剪片子而熬夜，她还在看书，我带着佩服的口吻在她房门口说道，乔音，你好拼啊。她抬头看我，眼角眉梢都晕开了笑意，那笑意是一派清明，似是看透了许多。不拼不行啊，她如是说。于是又马上低头看书。

        我无奈，只好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继续做自己的事儿。有天晚上乔音出去了很久，很晚才回来。

        敲门声响起时，我去开门。门一开乔音便一下子倒了进来，一身难闻酒气扑鼻而来，我连忙把她扶住。我担心地问她，这是怎么了，我扶你去休息。

        她竟然努力保持清醒地对我说，没事。然后挣开我的手又熏熏然倒在沙发上，我才看清她的眼睛竟有点湿意，妆都花了一片。我有点被吓到，立刻抽纸巾去给她拭泪，转身又去插热水器，煮醒酒汤。

      乔音躺着沙发上眯着眼看着我说，不过是跟我的大学好友出去玩不小心喝多了。我叹息了一声，给她拿来醒酒汤，无奈的说道，你这哪儿是不小心喝多了啊。

      乔桑。她突然唤我。

      我转头看她，她目光迷离地竟让人沉醉。你男朋友呢？她突然笑了，笑的甚至有些没心没肺。

        我边拧干热毛巾边装作若无其事地回答她，我没男朋友。

        你一定有很喜欢的人。乔音突然间就严肃起来了，目光直直地看着我。

        我心头一动，却不答话，只是默默照顾她，帮她擦脸卸妆，直至她没有力气后沉沉睡去。

      而我莫名地不想睡觉，看着乔音的睡颜，不禁心疼起她来。她不是那种容易敞开心扉的人，便用烟酒来做伴。

      又是一个被辜负的好女子。

03

        那晚过后乔音和我就再也没有提当时她醉酒的事儿。她现在每天除了实习之外就是抽烟，我是真的担心她的身体，却因为知道她的性子，也便不好多说什么。

      当实习的日子快要结束时，我晚上去乔音房间准备约她吃饭。看到她在灯下看一本笔记，我一时好奇便凑过去看了几眼，那本笔记上大概记录的是我们专业的专业知识，纸质有些陈旧，看起来有好几年的年头了，可那字迹潇洒大气，一看便知是一个男子的笔记。

        乔音见我来了连忙关上了笔记，笑着问我，怎么了？我懒洋洋地告诉她，实习快结束了，要不一起吃个饭呗？她应承下来。

        于是我又装作不经意的问了一句，这个笔记本是谁的啊？她将笔记本放回抽屉时轻描淡写地回答我，以前一个熟人的。

        我亦不再追问，心中却也猜到了点什么。后来我和她一起因为实习而忙碌，又隔了一段时间，终于到了我和乔音约定吃饭的时间了。

        那天晚上她吃饭的时候喝了些酒，是直接用酒瓶喝的那种。她喝了一瓶脸就已经红了，我忍不住提醒她不要喝了。可乔音她不听。我不知道她到底是爱喝酒还是用酒来折磨自己，她一瓶接着一瓶，目光都开始迷离。

        我静静地看着她慢慢无力地趴在桌上，眼睛有些微红，又有点湿意，把她画的眼线都晕开了一些，看她这个样子，我心底竟然剜出心酸来。

      夜色满满，秋意渐浓，世界一副萧条模样。乔音看着我莫名地笑，轻轻唤了我一声，乔桑。我应声答应，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可是接下来她笑着笑着竟落下泪来。我顿时心生凄凉，忍不住看着她叹了口气。

      乔音的神情陷入了回忆，接着开口诉说，他是一个很好的男子，教会了我很多事情，可是他太优秀了，后来他走了，不辞而别。

        她这轻描淡写的言语让我我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因为我无法得知他们二人其中的千回百转与伤害纠缠。我有点试探性地问，然后呢？

        她问，你还记不记得你上次无意见看到我的那个笔记本？我答，看到了，那个笔记本是他的？她说，是，是他好几年前的一些笔记，对我有帮助，当初他留下来给我了。        我点了点头，她便不再说下去了，只是趴在桌子上，目光空洞又萧索。我不知道乔音当初是和一个怎样的男子纠缠，那个男子婚否，什么职业，那个男子为什么教会了她那么多东西又对她不辞而别，那个男子为什么又要走，而乔音这般看上去清淡的女子，真实下又是怎样的……一切如谜。

      实习结束后，我和乔音分开。她一个人拖着行李箱在烈日炎炎下转头看向我，对我说，乔桑，谢谢你，谢谢你陪我走过了这段实习的日子，至少我不是一个人。

        我只是笑笑，不想再去说些什么场面话。互相点了点头后，我一直目送着乔音离去，直到看不见她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