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皮是圣洁、高尚、友善、睿智;骨肉里却是污秽、卑鄙、虚伪、狡诈。他们眼中所谓的卑贱,远比所谓上层的他们真诚和真实。
漫天大雪飞舞的寒冬,一辆马车在路上艰难的颠簸。车上有做卖酒生意的商人和他的老婆、有省议会的议员和他的妻子、有伯爵和他的夫人、有两个在念经的修女、有一个民主专家还有一个皮肤细嫩,明艳照人,嘴唇柔美湿润的妓女,因为她浑身圆滚滚的,所以她有个出名的外号叫”羊脂球“。这辆马车里,一共有十个乘客,四个男的,六个女的。所有的女客坐在车厢的另一边,那五个女客认出了羊脂球,便议论纷纷,字眼无非是”婊子“、“社会耻辱”等等。如同老鼠那样窃窃私语,但羊脂球淡定的目光把她们都扫了一遍,她们便都不吱声了。
因为天气的原因,马车行进的很缓慢,没有按预定时间到达下一个城镇,到了午饭时间,大家饿的心里发慌。乘客中除了羊脂球,谁也没有预备吃的。那九个乘客的目光都盯着吃东西的羊脂球和她所带来的食物。食物的香味刺激着他们的鼻孔和嘴里的延水。他们有的眼里直冒欲火,有的想要用一千法郎买她的食物。
饥饿往往能使人将“正义”抛弃,使人转变另一幅嘴脸。这时候卖酒商人开口了,不是称呼她婊子或者社会败类,而是说"这位太太,比我们想的周到。有的人总是事事有先见之明”。在他们看来向一个妓女要吃的是对自己的莫大耻辱,但是现在饿着肚子,就先勉为其难的称她为太太吧!但是为了体面和遵命,不能直接向她要吃的,应该让她自己主动将食物交出来一起分享,因为这是她理所应当的,人和人就应该互相帮助。所以他们旁敲侧击。羊脂球听了便说:“您,想来一点吗,先生?卖酒商人说道:”说老实话,我还真不能拒绝呢,我饿得实在挺不住了。这言外之意就是在说,要不是我饿得挺不住了,我才不会吃你的东西,我会拒绝的。商人的虚伪和做作表露无疑。羊脂球看着其余饿肚子的旅客,颇为尴尬,结结巴巴的说“上帝啊,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请这几位先生和太太来一道.......”她说这话时,很怕自己自讨没趣,招来一场侮辱。这时商人表态了,叹了口气说:“不言而喻,在目前这种情况下,大家都是兄弟姐妹,应当互相帮助。来吧,夫人们,去他妈的规矩。那几个放不下架子的贵客,仍在犹犹豫豫,谁都不敢说”好吧“,因为他们在等其他人先说”好吧“,唯恐自己先说”好吧“,放弃了道德抵制的责任。
最后,伯爵当机立断,打破僵局,摆出一副高不可攀的贵族派头,说道:”好吧,夫人,我们领情接受邀请“。看到这,我心中不免呵呵一笑。但自己有所求时,却又死要面子,但如果他们能坚持死要面子,忍受活受罪到最后,也不冤枉了他们的贵族头衔。可惜贵族和上等人也会饿肚子,而头衔也不能凭空变来食物。更为可笑和不耻的是,在他们看来,如果自己不吃羊脂球的东西,就是为难她,让她心里不好过,因此他们是在帮她,是为了让她不愧疚,当然,这是她应该做的,我们只好勉为其难。万事开头难,吃东西也是。有人第一个开吃了,其余人的人当然也不愿意挨饿,于是大家便无所顾忌,开怀大吃,没多久就吃光了羊脂球带来的食物。熟话说,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女客们觉得,吃了她的东西,就不能不和她交谈了。
夜幕降临,马车使进了城镇,来到了一家旅馆里。这家旅馆最好的房间住在一位德国军官。大家住进了旅馆。第二天早上,他们准备坐马车前往最后的目的地时,却被告知不准通行。因为德国军官提出了一个条件——羊脂球必须陪他过夜,他才放行。
虚伪,狡诈,卑鄙于是开始他们的表演,旅店是舞台,演员便是那九个乘客。起先,他们的表演还是遮遮掩掩,带着遮羞布,最后却连遮羞布也不要了。
吃饭时,大家正要入座,旅店老板大声宣布:“普鲁士军官要我来问鲁塞尔小姐,她是不是还没改变主意?”羊脂球一听,火冒三丈,气的说不出话来,半晌才终于发作:“去告诉那个臭无赖,那个臭流氓,那个普鲁士死鬼说,我绝不同意,绝不,绝不,绝不同意。”当时正值普(德意志帝国)法(法兰西第二帝国)战争,法国节节败退,正遭受德国的入侵和破坏。文中,羊脂球对普鲁德国军人充满反感和怨恨。等老板出去后,大家便围了上来,纷纷询问羊脂球怎么回事,求她说出上次和普鲁士军官说话的秘密。羊脂球先是不肯说,但是怒气未平,控制不住自己,大事嚷道:“他要干什么?他要干什么?他要和我睡觉!”大家听了这句话,都怒发冲冠。民主专家猛然吧酒杯摔在桌上,酒杯当即成了碎片。异口同声对那个无耻的兵痞进行怒骂,同仇敌忾,似乎那个家伙向羊脂球提出的要求,也会伤及他们每个人的皮肉。伯爵骂军官是古代的野蛮人,太太们对羊脂球表现出强烈的同情,两位修女一声不吭。
生气归生气,走不了归走不了,但饭还是要吃的,大家照常吃了晚饭。第二天下午,大家闲的无聊,便结伴外出走走。商人和男士们走在女客后面,他对目前的形势一目了然。于是突然发问说:”这个“婊子”是不是要连累我们,害得大家在这么个鬼地方长期待下去?这是多么的讽刺,这是多么的无耻。第一个称呼羊脂球太太的是他,第一个吃食物的也是他,如今仅仅过了不到两天,第一个称羊脂球“婊子”的也是他,第一个发难的也是他,他终于揭开了自己最后的破烂遮羞布。伯爵刚开始还是温文尔雅的,他表示这种事只能她自己愿意,不能硬逼一个女人做出如此痛苦的牺牲。刚开始,说不能硬逼的是伯爵,可后来他对羊脂球的逼迫不比其余的人弱。而太太们几乎不和羊脂球说话了。
趁着羊脂球去了教堂,大家在旅馆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心照不宣,然后很有默契的将椅子一块儿挪近,他们开始了密谋,于是一场丑陋的大戏上演了,一个个争先展现自己如何把羊脂球送到普鲁士军官床上的高见。还是商人最先展现自己的睿智——向普鲁士军官建议,把羊脂球一人扣下,其余人全部放走。表示和男人睡觉是这个娼妇的本行,和谁睡不是睡。伯爵表示,只能智取,不能强迫,一定要羊脂球自愿。不禁佩服伯爵的手段,他好像在对羊脂球颐指气使:“嘿,这有个坑,你自愿跳下去吧,你把坑填满了,我们才能走过去,不过我可没逼你,一定要你自己自愿啊!“太太们表示,这个婊子就是干这一行的,为什么偏偏拒绝一个军官呢?如果自己是羊脂球,到宁愿接受这个军官,而拒绝其他人。他们的密谋好像是要攻陷一个城堡,此时正在讨论作战方案。
等羊脂球回来,太太们开始又变得亲近和蔼,先取得信任,以便开始劝告。我突然想到,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用在太太们身上,再合适不过。她们对她有了一个新称呼”小姐“伯爵好言相劝——只要能解救大家于困境中,就是功德无量,他要使羊脂球相信,她的身体是征服德国军官的强有力武器,应该值得骄傲和炫耀;太太们的喋喋不休、修女的”无罪论“,犹如粗麻绳一圈一圈的捆绑着羊脂球,最后羊脂球妥协了。她”自愿“进了军官的房间。又是一个早上,大家上了马车。羊脂球感到了身边充满着深深的恶意和冷漠,使他很是尴尬,只能低着头沉默。大家开始对她视而不见,太太们低声交谈道:”谢天谢地,没有和她坐在一起“。此时的羊脂球好像是谁都不愿意碰的垃圾,以被抛弃在离了垃圾桶里。到了吃午饭时间了,大家拿出了早上备好的食物,开始品尝大餐,而羊脂球因为匆忙,并未准备。没有人看她一眼,更加没有人和她分享食物。羊脂球看着眼前的畜生们,泪水渊源流出。伯爵耸了耸肩,似乎在说:“有什么办法呢,这不能怪我”。商人的太太咕哝了一句:“她觉得丢脸,所以哭了”。
马车继续行驶着,羊脂球独自哭泣着,男人们和女士们各做哥的。是啊,这又能怪谁呢?一个妓女面对入侵自己国家的军官野蛮行为,尚且能坚决说不,可最终出卖她的是自己的同胞,他们是祖国的上层人,享受着上层人的待遇,可在困境中对敌人卑躬屈膝的是他们,投降的也是他们,出卖同胞的还是他们。丑陋的吃相在他们看来是如此的高雅,别人的牺牲对他们是理所应当。
注:粗体字为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