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籽月
第一部分内容
楔子
晚上十一点四十,舒雅望还在钱柜和一帮人K着歌,说K歌,其实舒雅望也就是一个听众,整个晚上她连一首也没唱,不是因为她不会唱,而是因为麦霸太多。
地化园林公司的程总,拿着麦克风唱着一首《你的柔情我永远不懂》,正在兴头上,一副自我陶醉的样子,光滑的秃顶在昏暗的包厢彩灯下渐渐的泛着七色光芒。
林经理坐在点歌台上一连点了三首歌,点歌屏幕满满排了3页,他面不改色的将自己刚点的三首优先了一下。
坐在舒雅望旁边的会计张茹嘴角抽了抽,对着她抱怨:“可恶,他又插歌。”
她晃着酒杯里的酒,无所谓的笑笑:“算了,就让他优先好了。”
“不行!我都等半小时了,才到我的歌。”张茹忍不住还是叫了一句:“林经理,刚才不是说好了,不许插歌么?”
林经理回头朝着她无赖的笑笑:“最后一次!”
张茹不服气的跑过去,挤开林经理,想将自己的歌换回来,林经理不让,两个人推推嚷嚷的闹了半天,最后张茹一跺脚,一撒娇,林经理满面笑容的妥协了,将她的2首歌优先了。
像张茹这种漂亮的22岁女人,总是有这种权利,在男人面前娇嗔着,轻声撒着娇就能达到自己的目的,而男人们也享受着这种退让。
舒雅望端着酒杯,淡然的小口小口抿着啤酒,苦苦的口感,刺激着她麻木的味蕾。今天公司投标投中了政府09年的新工程,是市中心杏花公园的设计施工权,这个工程接下来,对于地化这样的小公司来说,将意味着明年一整年接不到工程也不会倒闭。
身为地化的老板,程总今天格外兴奋,唱完最后一句,忽然拿了一杯酒走到舞台中间,对着麦克风说:“今天,我们能拿下杏花公园这个工程!主要感谢大家齐心协力!艰苦奋斗!等工程开工了,大家都会很忙,会很辛苦,我希望大家能继续发扬我们吃苦耐劳的精神,坚持到底!奋斗到底!来,我们干一杯!”
“好,干杯。”包厢里的人都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程总开心的将酒杯一放,拿着麦克风叫到:“老林,给我点一个《同桌的你》”
林经理点头哈腰一脸笑容的快速将歌点好,优先,程总又开始陶醉的唱起来,等程总唱完,包厢的服务员敲门,告诉他们时间到了。
舒雅望看了一眼林经理和张茹郁闷的表情,噗嗤一笑。
旁边的实习生,有些不敢相信的看了她一眼。
“怎么?”舒雅望拿起包包,转头望着盯着她看的实习生林雨辰。
“没事,没事。”林雨晨慌忙摆摆手,掩饰着眼里的惊讶:“只是,我第一次见到舒姐笑哎。”
舒雅望愣了一下,有些诧异,他来公司已经三个月了,第一次见她笑么?
“不会吧,我记得我经常笑啊。”
“不是,不是,那种感觉不一样,就是觉得你刚才笑的很可爱。”
可爱?转眼,望着包厢镜子中的女人,黑色的大衣,长发简单的扎起来,脸色有些暗沉,表情死板又麻木。
快二十八的她,已经算不上年轻了吧,居然用可爱形容她?瞟他一眼,将包垮在肩上,勉强的对他笑笑道:“走吧。”
到了楼下,大家寒暄了一阵,打车的打车,开车的开车,走的又快又干净。
舒雅望将大衣领口竖了起来,并不急着打车,今晚喝的有些多,肚子里翻滚着一些想吐又吐不出来的欲望,她想走一走,吹一吹风,虽然冬天的风,总是有种刺骨的寒冷,但是有些事情,总是要在这刺骨的寒风中才能理的清楚。
即使是繁华的T市,在午夜十二点以后,也没有了车水马龙的景象,马路上偶尔有车子呼啸而过,她将双手插进大衣口袋里,她慢慢的走着,高根长靴在清冷的夜里,发出清脆道有些寂寞的响声。
“舒姐。”身后一个声音叫住她。
舒雅望立在原地等他,他跑过来,帅气青春的脸上满是灿烂的笑容,她有一些恍惚的望着他,脑海中那不可触碰的记忆,又一次像是海啸一般凶猛的扑面而来。她紧紧的撰着双手,咬着牙龈,等着那阵揪心的疼痛过去。
“舒姐,你也走这条路啊?”林雨辰笑的有些腼腆:“我家就住前面。”
舒雅望点点头,刚想转身走,可脚下忽然一歪,她向前跌去,林雨辰慌忙伸手拉住她,用力的往回一带,她被惯力甩进他怀里,还好他的穿着厚厚的羽绒衫,舒雅望笔直的撞进去,一点也不疼,感觉他的怀抱软软的,有淡淡的烟味,和记忆中的味道,有一点点像。
舒雅望站稳身子,刚想推开他,只见马路上一道刺眼车灯直直的像她们打来,她眯着眼睛,转头向车子看去,银白色捷豹XF上走下来一个并不陌生的男人,他望着她,带着她熟悉的笑容。
她推开林雨辰,退开一步,抬眼望着他,他还和以前一样,俊朗的眉眼,淡雅的笑容,一副温柔斯文的模样,可他现在的眼神里有说不出的轻蔑。
“雅望啊。”他轻声叫着她的名字。
他总是在她名字后面加一个啊字。
结婚的时候,他说:雅望啊,你可以给我一个家吗?我们的家。
离婚的时候,他说:雅望啊,我给不了你幸福,你也给不了我。
舒雅望习惯性的握紧插在口袋里的双手,默然又有些麻木的看着他,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很久,没见到他了。
他挑着嘴唇,看了一眼林雨辰,轻轻的望着舒雅望笑:“雅望啊,又换了新的小鬼了?你忘了你今年多大了?”
她看着他俊美如昔的脸上,带着以前从未有过的嘲弄,她点头道:“好久不见。”
曲蔚然伸手,挑起她的下巴,残忍的一笑:“雅望。你老了很多啊。”
她挑挑眉,抿抿嘴,无所谓的耸肩:“没办法,女人总是老的快啊。”
他低头问:“夏木今年二十三了吧?”他摊摊手,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一副受不了她的样子继续说:“还没厌倦你这副老妇女的模样么?”
“喂!你这人,怎么说话的呢?”林雨辰皱着眉,瞪着眼前的男人。
舒雅望长叹一口气,不想和他计较,转身要走,却被他快步走过来一把拉住。
他有些愤怒的瞪着舒雅望:“生气了?我只是说几句你就生气了?呵呵……”
“曲蔚然。”舒雅望轻声叫他的名字,皱着眉头瞅他:“我没有生气,生气的是你。”
“呵呵,是啊,生气的人是我,一直是我。”他狠狠的瞪着她,脸上的笑容再也不见,深邃的眼里满满的都是被背叛的愤怒,他一字一句的问:“那么,是谁惹我生气,是谁,在五年前,和一个不满十八岁的男人私奔了?”
“现在,我只想知道,五年前,我的诅咒生效了没?”
“你和他,不会幸福吧?”
舒雅望叹了一口气,抬眼,平淡的望着他:“曲先生,我们的婚姻本来就是一个笑话,我和谁在一起,不需要你的祝福。”
说完,她不在看他,对林雨辰点点头,说了句:“我先走了。”
伸手拦了一辆的车,坐了进去,关上车门,报了地址,车子缓缓的开动,她没有转头看他,但是,她知道他在看她,用很锐利的眼神,紧紧的盯着她。
舒雅望将头靠在车窗有些疲惫的感觉,真想不到,会在T市遇到他,忽然觉得,以前的那些事,好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一样。
“小姐,到了。”
扔下钱,要了发票,拿好包包,打开车门走出去。
上二楼,刚打开房门,将客厅的灯打亮,把包包扔在沙发上,自己也跟着躺进去,闭上眼,全身和散架了一样,在外面奔波了一天,回到家,累的连动都不想动一下。
里屋的门被人打开,她知道是谁,却没有睁开眼睛。
“这么晚啊?”
“恩。”
“别在客厅睡,回来该感冒了。”
“恩。”
“别光恩,你也动动啊。”
“恩。”
袁竹郁走过来,一把将她从沙发上拉起来,愤愤的道:“非逼我动手!”
舒雅望闷声笑了笑,拨了拨头发,睁开眼看她,棉质睡衣,散乱的长发,鼻梁上架着板材眼镜,将她漂亮的眼睛遮挡起来。
“看着我干嘛?快去洗洗睡。”她又推了她一把。
舒雅望坐在沙发上不动,然后叫她:“竹子。”
“恩?”
“我今天,遇到我前夫了。”
“哦?然后呢?”袁竹郁一脸兴趣的坐在我边上,一幅八卦的样子。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离婚么?”
“恩?”
“因为我心里有一个……”舒雅望想了想,接着形容道:“没有办法忘记的人。”
今天,她想说一个故事,一个怎么忘也忘不掉,怎么说也说不清的故事……
可怕的小鬼
记得高一那年暑假,舒雅望刚满十六岁,有天中午老爸忽然让舒雅望去给他长官的孙子当家教老师,她吃惊不已,要知道老爸的长官,那可是S市驻军军区的总司令,她就见过几次,是一个非常严苛刚毅的老人,每次见到他她都会情不自禁的立正站好。
舒雅望对着老爸哈哈的笑:“老爸,你女儿我自己成绩都是满江红,你还指望我去教人家啊?别开玩笑了。”
老爸斜了她一眼:“你门门红灯你还得意的很啊?我叫你去你就去,小学生课本你都搞不定,你就别姓舒了。”
舒雅望鼓着嘴巴瞅他,其实她很想说,老爸,别小看现在的小学课本,有些数学题目她真的搞不定。
舒雅望很认真的看着他推脱道:“老爸,我很忙,我有好多暑假作业要做。”
老爸瞪她一眼,忽然站直身体,对着她命令道:“立正!”
她条件反射的立正站好:“报告长官,舒雅望报道。”
“舒雅望同志,现在交给你一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从今天开始,每天早上八点,去夏司令家报道,认真上课,为家争光!执行命令去吧!”
“是,长官!”立正!敬礼!标准的中国士兵姿势,转身,起步——走!一二一,一二一,走到大门外,愤愤的回头,臭老爸,每次都来这套!
为从小就被接受军人训练的她感到悲哀,为自己的条件反射深刻的悲哀。
第二天早上,吃完早饭,她就哼着小曲往夏司令家走,本来她是不愿意去的,后来想一想,不就是陪太子读书么,也没什么难的,虽然老爸说会给她增加零用钱,不过,她可不是为了钱。嘿嘿!
舒雅望家住在部队家属区最外面的套房,夏司令家在后面的别墅区,步行只要二十分钟就到了。
舒雅望在别墅门口,敲了敲门,出来开门的是一个年轻的男人,个子不高,很壮实,穿军装,舒雅望瞟了眼他的肩花,一杠三星,营长,上尉级别。
“叔叔好,我是舒雅望,我爸爸叫我来的。”
“进来吧。”
男人领着舒雅望走进别墅,别墅正厅里,夏司令正坐在红木沙发上,看她来了,严苛的脸上露出一丝和气:“雅望来了。”
“夏爷爷好。”舒雅望有礼貌的望着他笑,也不知道为什么,对任何人都能嬉皮笑脸的舒雅望,唯独面对这位老将军的时候,总是连大气也不敢出。
夏司令叫了一声:“小郑,去叫夏木下来。”
“是,司令。”刚才为她开门的男人转身上了楼,没一会楼梯上响起两道脚步声,一轻,一重。
她抬头望去,那是舒雅望第一次见到夏木。
即使现在,舒雅望还能想起当时的那一幕,他扶着古木栏杆,一步一步的走下来,精致的脸上带着10岁大孩子绝对不应该有的表情,麻木的,呆板的,毫无生气的,琉璃一样的眼珠里,黯淡的连一丝光彩也没有,当他看向你的时候,总有一种阴深深的感觉。
他走到最后一个台阶的时候,停住,面无表情的望着夏司令。
夏司令对他招招手:“夏木,这是爷爷给你找的小老师,来打声招呼。”
当夏木的眼神瞟向她,不说,不动,不笑,就像一个精致的玩偶,忽然转过头来看你一样,那种感觉,说不上来的奇怪。
“夏木!”夏司令沉声叫道。
气氛有些紧张,舒雅望对他摆摆手,用超具有亲和力的可爱笑容道:“你好,小夏木,我叫舒雅望,你可以叫我雅望姐姐。”
夏木望着舒雅望,眼里看不出喜恶,舒雅望抓抓脸颊,有些无措的望着夏司令,夏司令紧紧的皱眉,神色中有一丝她看不懂的疲惫,他转头望着她嘱咐道:“雅望,夏木就交给你了,爷爷还要去上班。你带着他好好学习。”
“好。”舒雅望甜甜的笑着答应,在外人面前,舒雅望总是很会装乖。
夏司令和郑叔叔走后,别墅里就剩下舒雅望和夏木两个人,当她再转头时,他早就不在楼梯上了,她顺着楼梯扶手上到二楼,在最右边的房间里找到了他,他正坐在地毯上,认真的组装着一个‘虎式坦克’的模型。
“夏木小朋友,你在玩什么?”她凑过去问,用很轻松的语气问。
他低着头,认真的将坦克的主力炮装上,她望着他,他垂着眼睛,睫毛像扇子一样的盖在眼睛上,眼皮上居然有很明显的黑眼圈,哇!这么小就有黑眼圈啊,晚上去做贼了?
“夏木小朋友,没人和你说,不理人,是很不礼貌的行为么?”
“喂!你到底会不会说话啊?”
“你别逼我哦!我会打人的?”
“我打你喽!”
“我真的打你咯。”
舒雅望将手高高扬起,然后轻轻放下,为了她的零用钱,她忍!堆着笑脸上前道:“小夏木,和姐姐说句话,姐姐请你吃雪糕好不好?”
说到这,他终于抬头看她,用不紧不慢不高不低的声音说了一句:“你很烦。”
“……”
舒雅望捏紧拳头看他,所以说她讨厌小孩!特别是嚣张的小P孩!
接下来的日子,每天早上8点她还是会准时到他家报道,每天都想尽办法惹他,逗他,想他睬睬自己,可是没用,他好像对他手上的模型之外的世界没有反应一样,不管雅望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不理她。不,应该说,他谁都不理。
舒雅望怀疑他有严重的儿童自闭症。
舒雅望将这一情况向老爸汇报过,结果老爸斜她一眼:“废话,他要是没自闭症,我让你去干嘛!我就想让你把你的小儿多动症传染给他。”
舒雅望抽了抽嘴角:“得,回来我的多动症没传染过去,被他传染自闭症了怎么办?”
老爸一副感天谢地的样子道:“那就更好了。”
她怒视他!
然后,舒雅望放弃了和他交谈,每天她像是完成任务一样,去他家,进他房间,霸占他的床,躺在上面看她的漫画,吃她的零食,睡她的大头觉。
他玩他的,她玩她的,互不侵犯,互不干扰。
直到有一天,他拿着一把92式5.8mm战斗手枪仿真模型在房间玩的时候,吸引了舒雅望的注意,
这款手枪,在中国只有团以上的军官才能配备。
舒雅望记得老爸也有一把一样的,小时候,她曾经从家里保险柜偷偷拿出去玩过,别看一把小小的手枪,却异常的重,玩了没一会就被巡逻的军官叔叔发现,把她连人带枪交给老爸,然后不用说,被老爸狠狠罚了一顿,后来就再也没在家里见过那把枪。
只见夏木熟练的将手枪拆开,拆开后,他拿着棉质手帕,每个部件都细心擦拭着。
她凑过去看着地上的零件,套筒;枪管;枪口帽;复进簧及导杆;连接座;击发机构及底把;弹匣;挂机柄,8个部件一个不少,每一个都标准的和家里军事杂志上分解图一样。
舒雅望忍不住惊叹道:“哇!现在的模型玩具做的可真精致,简直和真的一样。”
他没理她,将擦好的部件又一一组装起来,动作麻利熟练的和电视上玩魔方的高手一样。
她看着他手上的枪,纯黑的颜色,显得沉甸甸的感觉,枪口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乌青的光芒,感情这模型是铁做的:“呼,给姐姐看看。”
她忍不住抢过模型枪,哇,好重!连手感都和真正的枪一样。
一直安静的夏木忽然跳起来,扑上来就抢。
舒雅望举高手,呵呵,这个小鬼终于有些反应了,她躲开他的争抢,笑着道:“给姐姐玩一下。”
夏木瞪大眼睛,用力的争抢着,眼神凶恶的可怕,就像一只被惹恼的小兽。
舒雅望转着圈子躲开他的手,举着枪,继续逗弄道:“叫声姐姐我就还你。”
夏木瞪着舒雅望,退开一步,忽然扑上来,他的个子只到她的胸口,他扑的很用力,她被撞的向后跨了一大步,他拉下她的手,用力的扳着她的手指,舒雅望就是不给他,紧紧的握着枪,他的力气没有她大,抢了半天也没抢下来,忽然他猛的张大嘴,狠狠的咬在她的右手腕上。
“啊——!好疼!”舒雅望疼的眼泪都出来了,手一松,枪掉在地上,可是他却没有松口,一直咬着,她使劲的推着他,可他就像是一只小狼狗,咬住了就不松口,舒雅望疼的哭叫了起来。
她的哭声引来了家里帮佣的梅阿姨,梅阿姨推开房门,先是一愣,然后急急的跑上来:“哎呦,这是在干什么?夏木快松口。”
可夏木根本不听她的,越咬越用力,她疼的大哭,梅阿姨帮着她将夏木的下颚捏开,舒雅望立刻将手缩了回来,手腕上两排血牙印,鲜红的血液噌噌的往外流,抬起手就想揍他,却被梅阿姨拦住:“打不得。”
她抽抽噎噎的瞪着夏木,他弯下腰,捡起地上的枪,抬起脸,五官精致的出奇,红艳的嘴角还带着她的血液,他乌着眼睛,终于开口说话:“不要碰我的东西。”
郑阿姨走上前来,用手帕捂住舒雅望的伤口,着急道:“雅望,快跟阿姨去医院。”
她捂着手帕,被郑阿姨拉到军区医院打了一针,医生说没什么事,就是伤口太深了,也许会留下疤痕,她看着手上白色的绷带,心里愤愤的想:可恶,我居然被一个11岁的小屁孩欺负了!
回到家,舒雅望将手上的伤口给妈妈看,妈妈心疼的在她伤口上摸了半天,瞪着老爸道:“我说别让雅望去夏家吧,你还不信,你看雅望被咬的,那孩子脑子不好你不知道啊?”
“胡说?夏木怎么脑子不好了?他聪明着呢。”
妈妈不削道:“聪明什么?聪明会动嘴咬人?简直就是一只小狗。”
舒雅望点头附和:“还是小狼狗!”
“什么狗!什么狼狗!”爸爸生气的拍了下桌子,瞪着她:“你夏叔叔当年为我挨了一颗子弹都没叫疼,你被他儿子咬了口怎么了?”
她郁闷的摸着伤口,满肚子委屈,废话,咬的不是你,你当然不疼。
妈妈不乐意的拍了老爸一掌:“你怎么说话的啊,你没看雅望疼的小脸都白了?”
“哎。”老爸叹了一口气,望着她道:“雅望,夏木是个可怜孩子,你让让他。”
老爸叹了一口气,缓缓说起夏木的身世。
其实,夏木原来也是一个可爱的小男孩,也爱笑,爱闹,特别聪明,特别招人喜欢,他6岁的时候就熟知世界各国的武器装备,老夏总是说:看,他的夏木,他的儿子,他最大的骄傲!
老夏是云南海口镇的边防武警军官,半年前在一次缉毒任务中牺牲了,他去世后,夏木妈妈就将自己和夏木关在家里,锁上门不让任何人进去,大家都以为,她只是太过伤心,四天后,夏司令派人强行冲开房门,才发现,主卧室里,那个漂亮的女子,抱着她和老夏的结婚照,自尽了。
而小夏木,就坐在墙角,离母亲不远的地方,默默的睁着又红又肿的眼睛。
大家都猜,夏木妈妈,当时是想带着夏木一起死的,可最后,终究舍不得,谁也不知道,夏木是怎么和一具尸体生活了三天。
只是,那之后,原来那个爱笑的夏木就没了,大家都说,夏木的灵魂早就随着父母离开了,留下的,只是一个漂亮的躯壳。
老爸说完,望着她道:“雅望,爸爸欠你夏叔叔一条命啊,就算他不在了,我也希望,他的儿子,能变成他的骄傲,你懂么?”
那天晚上,舒雅望听完夏木的事,就一直在想,要是让她遭遇到和夏木一样的事……不,她连想都不敢想。
可这样的事却在夏木身上发生了,那么漂亮的孩子,在满是鲜血和尸臭味的房间里……
她一直想着这个画面,又一直逼着自己不要去想,可却又忍不住去想,就这么辗转反侧,一个晚上都没睡着。
青梅竹马唐小天
第二天,舒雅望迟到了,她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去了夏木家,然后她发现,他的黑眼圈也更深了,夏木一直有黑眼圈,以前舒雅望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小的孩子会有这么严重的黑眼圈,现在,她想她有些明白了。
舒雅望去的时候,他坐在房间的地板上组装着一款歼—12战斗机模型,听见她开门的声音,他的手指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又继续摆弄他的模型,舒雅望走到他旁边坐下,她不知道说什么,才能引起他的反应,面对夏木,舒雅望总有些无力感。
就这样,她静静的看着他组装模型,他的手很漂亮却很苍白,很灵活却很消瘦。
舒雅望凑近他,认真的盯着他的眼睛问:“夏木,我听说,你和一具尸体呆了三天?”
夏木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漂亮的像是黑耀石的眼珠,缓缓转动了一下。
终于有反应了。
舒雅望继续问道:“听说,那具尸体是你母亲?”
夏木的手紧紧的握住,手臂因为太过用力而开始微微颤抖。
“你能告诉我,那三天,你是怎么过的么?”
夏木眼睛暴瞪,忽然像舒雅望扑了上来,她被他扑倒在地,舒雅望用手抵着他的下巴:“你又想咬我了?”舒雅望猛的翻过身,将他压在身下,直直的望着他喷火的眼睛道:“夏木,你是不是每天晚上都梦到你母亲死的时候对不对?每天每天,像是重复在地狱里一样,没有一天能睡的着?”
夏木在她身下挣扎着,使劲挣扎着。
舒雅望按住他,不让他逃避:“夏木,其实你很怕吧?每天晚上都很怕吧?对不对?”
夏木忽然不再挣扎,他漂亮的眼睛里开始慢慢的蓄满泪水,然后像是溃堤了一般,猛烈的冲出眼眶,他哭了,却咬着嘴唇,闷闷的哭着,可眼神依然很倔强,像不愿意承认他在哭一样。
舒雅望放开压制他的手,撑起身子,轻声道:“笨蛋,早就该哭出来了。”老爸说,夏木被救出来以后,就变成现在这样,从没见他哭过。也许,她做错了,可舒雅望总觉得,让他哭出来会好一些,将他看似已经愈合其实早已腐烂的伤口狠狠扒开,让它再次鲜血淋漓,会痛,才会好。
翻身坐到一边,直直的望着前方说:“夏木,我爸爸说,让我让着你,可是,我想了一晚上,还是觉得不能让你,不能可怜你,因为我真的想和你当朋友,陪在你旁边,一起难过一起快乐。”
“谁要你陪啊!”他吼着拒绝。
舒雅望不理他,自顾自的说着:“虽然,我也可以假装不知道,然后温柔地感化你,但是我觉得你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孩子,一定不会要这种像是怜悯一样的友情……所以呢,我决定还是先坦白,我啊,是知道你一切过往,知道你的痛苦的人……”
“闭嘴!”他举着手向舒雅望打来。
舒雅望一把抓住他的手,用力握住:“啧,会叫,会哭,会生气,会打人,真好,终于不像个假人了!”
随后的日子,舒雅望终于找到和他相处的办法,那就是不停的惹怒他,让他发火,让他咬她,当然,她被咬过一次以后,再也不会笨到被他咬第二次,所以她们俩几乎每隔两三天就会打一次架,他年纪小,力气没她大,总是被她反扭着双手,逼的动弹不得。
舒雅望不会让他的,她说了不让他。
每次看到他阴深深瞪着她的样子,舒雅望就会莫名其妙的心情好。
所以,那时候你问夏木任何问题他都不会搭理你,
但是,如果你问:夏木,你最讨厌谁?
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告诉你:舒雅望。
夏家的人为了想和夏木说上一句话,总是不厌其烦的问:“夏木啊,你最讨厌谁?”
当听到夏木用少年特有的声音说出她的名字时,他们总是很满意很欣慰的点头。
然后郑重的拍拍舒雅望的肩膀。
就连夏司令也不例外。
每次夏司令拍舒雅望肩膀的时候,她就觉得好像整个民主的繁荣兴盛都交给她了一样。
舒雅望还蛮得意的,毕竟能让一个孩子这么讨厌,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天,天气很不错,舒雅望开窗户将上身从四楼的窗台上探出去,望着前方熟悉的景色,清晨刚下过雨,泊油路的地面有一些湿,空气中带着一丝清爽的凉意。
舒雅望随便吃了些早饭,便准备到夏木家去,妈妈在身后叫带些暑假作业过去做,她懒懒的点头答应,随便拿了一本作业本就走了出去。
路过大院操场的时候,就见唐小天正在做俯卧撑,他的正下方铺着一张报纸,报纸上滴满了他的汗水,只见他咬着牙一个一个的做着,他爸爸正虎着脸,双手抱臂的在一边监督着。
看这状况,舒雅望就知道唐小天一定又做错事了,她刚想悄悄的转身走,就被唐叔叔看见,他望着她用洪亮的声音叫:“雅望。”
舒雅望扬起嘴唇笑笑,走过去打招呼:“唐叔叔好。”
唐叔叔虎着的脸柔和了下来,亲切的望着她笑:“你来的正好,上去。”
“爸!”唐小天一个俯卧撑起来,一脸求饶的望着唐叔叔:“你知道雅望现在多重么?”
唐叔叔踢了他一脚,怒道:“多重你都得抗!你不是力气大吗?不是喜欢打架吗?你今天不把这张报纸弄湿掉,你就别起来!雅望,上去!”
“呵呵,叔叔,我还有事呢。”
“恩?”唐叔叔威严的眯着她。
舒雅望摸摸鼻子,走上前去,在唐小天的背上坐下,她刚坐上去,他闷哼一声趴了下来,唐叔叔又踹了他一脚:“起来。”
唐小天驮着她,颤颤巍巍的撑了一个起来,挺了一下,又趴了下去,舒雅望双脚撑着地面,尽量给他减少重量,他又撑了一个,汗水滑过他年轻帅气的脸庞,从他光洁的下巴滴落在报纸上。
“雅望,脚离地。”唐叔叔一眼就看出她的用意,走过来用脚把她的双脚挑起来,这下她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唐小天身上了,唐小天用力的吸了口气,痛苦的吼了一声,继续吃力的做着俯卧撑。
“我看你今天还有没有力气出去打架。”唐叔叔满意的点点头,转头望着舒雅望道:“雅望,帮叔叔看着,要一直等到他的汗,把哪张报纸滴湿了,才能让他起来。”
舒雅望双手撑着唐小天的背,仰头望着唐叔叔点头:“恩,知道。”
唐叔叔摸了摸她的脑袋,笑笑:“雅望真乖,叔叔上班去了。”
舒雅望挥着手和他再见,唐叔叔和爸爸是战友,两人感情好的不得了,她小的时候天天和唐小天一起玩,她们俩都皮,凑在一起,简直就是这个军区大院最皮的组合,每次她们闯了祸,唐叔叔就会罚唐小天做俯卧撑,他不好意思罚舒雅望,就叫她坐在唐小天身上,让他驮着做。
小的时候的唐小天哪里驮的动她,每次都是两个人跌成一团,痛的龇牙咧嘴的,不过被罚的次数多了,唐小天便能很轻松的驮着她做上二十多个俯卧撑。
“我爸走了没?”唐小天在舒雅望身下吃力的问着。
舒雅望望了一眼钻进军车的唐叔叔点头道:“走了。”
唐小天刷的一下就摊在地上,舒雅望从他身上跌下去,坐在地上,他趴在一边喘了半天气以后翻过身来,不满的看着她说:“哎,你看见我爸罚我,怎么不走远点啊?”
“我不是没来得及跑么。”舒雅望笑了笑,捡起地上的报纸瞧了瞧,已经被汗滴湿了一大块,好奇的转头问他:“刚才做了多少个啊?”
唐小天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喘气气说:“记不清了,两百多个吧。”他坐起身来,甩着手臂问她:“你最近干什么去了?怎么都没见你出来玩?”
她将报纸窝成一团,丢进一边的垃圾桶:“我在给小朋友当家教呢。”
他嗤笑一声,打量着她,不信的问:“就你?”
“就我。”
“别把人家小朋友教残了。”
舒雅望瞪他一眼,抬手打他:“打你哦。”
他乐呵呵的笑着,也不躲,任舒雅望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
她和他肩靠肩坐着,他的呼吸很重,胸口上下起伏着,额头上还有汗水顺着脸颊滑落,他低着头用肩上的衣服蹭着脸上的汗水。
“嗤,和小狗一样。”舒雅望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面巾纸从里面抽出一张,抬起他的脸,很自然的凑过去,帮他擦着汗,也许是汗水太多的缘故,餐巾纸被汗浸湿在他的脸上留下白色的纸卷卷,一点一点的粘在他的额角,鬓发之中。
舒雅望眨眨眼,将纸巾握在手心,伸出手指,将他脸上白色的纸卷轻轻的拍掉。
当看见他英俊的脸庞又变得干净清爽的时候,她开心的朝他笑笑。
他动也不动的看着她,眼睛亮晶晶的,扬着漂亮的笑容,凑近她,轻声说:“雅望,你真好。”
舒雅望抿着嘴唇看他,非常非常贱的说了一句:“我只对你好。”
网吧遇流氓
唐小天听了这的话,揉着鼻子闷声的看着她笑,面颊上带着运动过后特有的红晕,看上去特别腼腆。
舒雅望给他看的也有些不好意思,转过头骂了他一句:“傻瓜。”
别看这家伙一米八的大个子,长的也英气十足,平时打架闹事从不含糊,可却纯情的让人吃不消。只要有女生稍微亲近点或者对他说点暧昧的话,他能立刻就脸红,离他三步远都能听到他‘碰碰碰’的心跳声。
也因为这样,学校里经常有女生找他告白,每次看到他面红耳赤摆着双手拒绝女生的时候,她就想上去踹他。
好吧,实际上她也上去踹了,仅仅高一那年她就踹了他二十多次,这还没算她没看到的。
后来,她听唐小天的死党张靖宇说,唐小天除了第一次被女生告白是因为被告白而脸红之外,其它的,都是因为怕她,怕舒雅望忽然冒出来给他一个无影脚,可每次不管他怎么紧张的提防,她都能突破防线一脚踹中他的小腿,每次他越提防就越紧张,越紧张就越脸红,越脸红她就越生气,越生气她踹的就越狠……如此循环,真叫人囧到不行。
一想到这舒雅望就乐的笑了出来。
唐小天好笑的望着她问:“笑什么呢?”
舒雅望站起来拍怕衣服上的泥土说:“没笑什么。”
唐小天也不追问,跟着她站起来问:“你一会去哪?”
“去当家教啊。”
“别去了吧,市中心新开了一家网吧,免费三天,张靖宇给我们占好机子了,一起去玩吧。”
她有些犹豫,那时她们都喜欢上网玩一款叫‘传奇’的网络武侠游戏,但是玩传奇要冲点卡,上网又要钱,舒雅望的零用钱更本不够,老爸平时除了给她早饭钱,其它的钱,想都别想。现在有免费网上,她手指都开始痒痒了。
“可是,我还得带家教。”舒雅望微薄的责任心轻轻的挣扎着。
“你不来机子就让给别人了啊。”
“哎,别啊。”她拉住他笑笑:“你先去,我一会就来。”
“好,我去网吧等你。”唐小天说完就跑了,他最近网瘾蛮大的,一有机会就往网吧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