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些日子师兄弟两人没有去给师父请安了。老爷子召了两人回戏班子。之前小楼与菊仙争吵时虽说着没脸见师父,但小楼仍与蝶衣约好一起到了戏班。须发皆白的关老爷子坐在房檐下的椅子上闭眼养着神!听到两人来了,他忙起身口中呼道:“是两位角来了呀,这可怎么得了,我的面子大了去了呀。这我怎么担待得起呀!请受老朽一拜……”,说着真要躬身行礼。师兄弟二人一听吓得赶紧跪了下来,口中说着不敢。关老爷子一听气得拍起椅把手,怒喝道:“不敢?现如今什么你们不敢……”。关老爷子又开始提起师兄弟之间的种种往事,逼着蝶衣如当年小楼“成全”自己般成全小楼,让小楼继续唱戏。蝶衣断然是不愿把旱烟锅子伸进小楼嘴里搅合的,他唯有用沉默回应师父。关老爷子神情激动地伏下身来拍着两人的脸颊,怒斥着蝶衣。他越说越气,站起身后操起身旁的刀坯往蝶衣的身上打去。小楼自是不愿如此,为了让师父消气,他便提了更多的刀坯和板凳。小楼脱了裤子伏身趴在板凳,说自己没出息让师父责罚。
这一切早让身在一旁的菊仙看在眼里了,在关老爷子举起刀坯时,菊仙突地发声打断了关老爷子。她似笑非笑地说:“老爷子,现如今小楼是我的人了,您要打他的话也得跟我打声招呼不是……”,言外之意是想让关老爷子有个分寸。关老爷子则看似热情地客套一番,给菊仙让了座,上了茶水,并让她坐好、喝好、看好再走。那意思分明就是说,这是我徒弟,你给我看好了,我就是要打他。言罢关老爷子来到小楼身旁,拿起刀坯挑起小楼屁股上的长衫下摆,狠狠抽在小楼屁股上。他是一边抽一边数落小楼不唱戏后不务正业。啪啪啪……,刀坯越落越快,声音也是越来越响亮。小楼仍像小时候一样,一边忍着痛,一边口中叫到打得好。坐在一旁的菊仙看着自己的男人挨打,捧着茶碗的手随着抽打颤抖着。她自是心疼焦急的,师徒间的事她是无法插手的。于是她便抖搂出蝶衣抽大烟的事,待她再说时,小楼连忙喝断了她。起身后的小楼不愿让菊仙再说,以免蝶衣再受师父的打罚。情急之下,小楼使劲扇了菊仙一嘴巴,直抽得菊仙手中茶碗落地摔碎。
菊仙顿时感觉到委屈和伤心,不怒反笑道:“段小楼你可真会疼人,有本事你就打死我……”。小楼被这话一激就要拿板凳砸菊仙。菊仙发狠说出自己已经怀了身孕,要是被打死就让小楼断子绝孙的话。菊仙说罢转身就离开了。众人被这一出弄得都有些错愕。小楼、蝶衣两人也站起身来看向离开的菊仙。一个眼中透着关切和喜悦,一个则是满眼的意外和恐惧。关老爷子喝责两人,让继续跪着,又让两人贴紧跪好,头挨着头。他则来到练功的众小徒弟中指点着,看见一个正在练习《夜奔》的徒弟时,他站定说道:“你唱的是《夜奔》,演的是林冲。林冲是谁?那是八十万禁军教头,是大英雄,不是小毛贼……”。他招呼着众徒弟到跟前,说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是英雄气概。只见关老爷子扎起架势,唱到:“大丈夫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唱着唱着他直接直挺挺地倒下了,倒下后再也起不来了。关老爷子就这样一生为戏,在唱戏中离开了。
关老爷子一死,戏班子也就散了。小楼蝶衣师兄弟二人操办了身后事,在送走戏班的师弟们后。二人看到一个孩子顶着水盆跪在灵堂。小楼上前劝其离去,却不料这孩子一门心思要唱戏要成角。在得知这孩子是当年蝶衣捡来的人后也是惊了一惊。蝶衣得知孩子想唱戏的决心和名字后就带着他一起离开了。当时正逢1945年8月15日日本投降之际,三人走在欢庆人群的大街上,就像水中浮萍般不着边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