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纪三十,乙亥(15年)—壬午(22年),共8年
王莽下
天凤二年(乙亥,15年)
1.春天,二月,赦免天下全部囚犯。
2.民间突然流传开一则谣言,说有一条黄龙掉进黄山宫中摔死了,有一万多名民众都争先恐后的跑去看热闹,想瞅瞅到底是怎么回事。
由于王莽建立的新室属于“土德”,以黄色为主色,这样的谣言在王莽看来非常不吉利,他心中对此感到一阵厌恶,于是让官兵去抓老百姓询问情况,想搞清楚这话的源头到底从何而起,但是并没有问出什么结果来。
3.乌累若鞮单于咸派使者向朝廷申请和亲,并提出希望朝廷能够交还自己儿子登的尸体。
王莽本来想派使者送还尸体,但是又担心遭到乌累若鞮单于的怨恨,反而会断送使者的性命,于是王莽把当初主张斩杀单于质子的前任将军陈钦逮捕了起来,随便找了个罪名把他处死了。
济南人王咸嘴皮子十分利索,被王莽选为出使匈奴的大使。
夏天,五月,王莽派和亲侯王歙和王咸把右厨唯姑夕王送回匈奴,顺便带上了质子登以及其他匈奴贵人的灵柩。
乌累若鞮单于派伊墨居次云和须卜当的儿子·男大且渠·奢等人在边塞之外迎接。
王咸来到匈奴王庭,在单于和众臣面前夸赞了一番王莽的丰功伟绩与圣明仁德,然后把带来的宝物珍玩全都送给了单于,并宣读王莽的旨意,将匈奴的名号改为“恭奴”,将“单于”的名号改为“善于”;随后颁发新的印绶,封骨都侯须卜当为“后安公”,封须卜当的儿子·男大且渠·奢为“后安侯”。
虽然乌累若鞮单于心里很不爽,但是眼下收了不少王莽送来的金银珠宝,于是只好嘴上说着“好好好”,然而等使者团队走了之后,仍然发动人马扰掠边境。
4.王莽认为只要制度足够完美,自然就能出现太平盛世,所以每天醉心于制作礼仪、音乐制度,考虑行政区划问题,拉着臣子们一起研究《六经》中的内容。
公卿大臣们每天天还没亮就得入朝上班,太阳落山了之后才能下班回到家中,每天和王莽一起讨论制度政策应该怎么制定,就这么一直拖了好几年都还没确定出一个能用的来。
结果导致:
根本没人有时间处理案件、阅览文书,农业生产问题、经济发展问题、市场运行问题、民事诉讼问题早就已经被抛在了脑后,人民群众的温饱就更加没有人操心了;
地方县令的位置一空就是好几年,一直都是由人代理任职,由于缺乏管理和监督,使得一个小小的代理县令都能把老百姓压榨得喘不过气;
在州郡、诸侯国当中负责监督纪检的中郎将和绣衣执法,拿着鸡毛当令箭,凭借着手中握着的一点点权力,就肆意妄为的弹劾举报,其中不知道包含了多少冤假错案。
王莽让十一公所在部门的办事员到全国各地号召人民群众搞农业生产、颁布新室的历法、科普张贴各项法律规章,派出去的人员一个接一个络绎不绝。
这些办事员为了展现自己的工作成果,随意抓捕老百姓当做自己尽心尽力颁布法令的人证;郡县中的长官为了巴结中央办事员,在当地横征暴敛,收老百姓的钱来贿赂这些中央官员,以求获得晋升提拔的机会——
场面如此混乱,不少人趁此机会浑水摸鱼,大肆通过不正规的手段牟利,以至于有不少人到宫门口吵嚷着要投诉。
由于王莽当初篡取大汉的天下靠的是包揽政权、政由己出,所以他认为只有事无巨细全都由自己把控,才能稳稳地坐在天子之位上。对于任何政策决定,从提出想法、构建体系、定下大纲、敲定细则等事项,都由王莽一条龙全部垄断,只有到最后需要实施的时候,才交给具体的官员进行落实,所以推行政策的部门基本上不用承担任何责任。
与货币、府库、钱粮有关的事务,王莽全都交由宦官负责;王莽担心尚书部门会对奏疏有针对性的进行筛选,导致自己漏掉重要、机密的内容,所以就连基层官员和老百姓交上来的奏疏,也都由宦官或者王莽身边的侍从打开审核,根本不经过尚书部门。
由此可见,王莽对于大臣们的堤防已经到了何种极端的境界。
然而王莽是一个十分喜欢折腾的人,修改政策条款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从他嘴里下达的政令又多又杂,还要不停地变来变去。负责实施政策号令的基层部门完全搞不清到底依照什么样的规定开展工作,在执行任务前甚至还要专门上书向王莽请示,得到批复后才能正常开展工作,严重影响工作效率与进度。
为了制定出自己满意的制度,王莽整天坐在桌案前时而陷入沉思、时而奋笔疾书,经常挑灯夜战直到第二天天亮。即使他已经如此努力、如此拼命,仍然有一大堆他觉得不满意需要修改的地方,政策条款的制定修改仿佛永远做不完一般。
由于王莽本来就防着尚书部门,而且他自己手头上的工作一大堆,根本没有那么多精力管那么多的单位,于是:
尚书部门就借着这个机会偷奸耍滑,有很多奏章故意压着不交给王莽批阅,甚至有些都积压了好几年还没有得到处理;
被关在各郡县衙门监狱里的犯人,根本就没有人审问、处置,基本都是等到大赦天下的诏命下达后,统一全部放出;
守城官兵、侍卫之类用于警备防守的人员,整整三年都没有换过人。
当时的粮价非常高昂,边境驻地的士兵有二十多万人,一切的吃穿用度全都靠朝廷提供,特别是五原郡和代郡,粮食短缺的情况十分严重。
百姓没饭吃,为了活下去只好成为了四处劫掠、偷抢的盗贼,盗贼团伙聚集了几千人,在周边郡县大肆抢劫。
王莽派捕盗将军孔仁率领部队,联合郡县中的兵力一同讨伐捉拿贼人,一年多以后盗贼肆虐的情况才稍微有所好转。
5.邯郸北部地区出现了大量的雨水天气,引起了严重的洪灾,部分地区的积水达到了好几丈深,有好几千名百姓遇难。
三年(丙子,16年)
1.春天,二月乙酉日,发生了地震,出现了暴雨、暴雪天气,关东(函谷关以东)地区受灾情况最为严重,部分地区的积雪甚至达到了一丈(约2.2米),就连竹子、柏树这种非常耐寒的植物也被冻死了。
大司空王邑上书表示愿意承担灾害的责任,提出了退休辞职的申请,然而没有得到王莽的批准。
王莽说:“地壳活动和震动是不一样的,如果只是一般的活动、移位,这并不会造成什么灾害,只有震动的时候才会引起灾难。
《春秋》中有地震的记载,一般只要发生了地震,就预示着国家、社会有重大的灾难发生;
而《易经·系》中地壳活动的记载可以表明,一动一静、一开一合,这就是万物冬眠复苏、生命消亡生发的自然规律。
此次就是正常的地壳运动和正常的雨雪天气,等春天来临万物复苏之后,就都好了,大司空无需引咎辞职。”
由此可见,面对天灾,王莽总是能够“引经据典”地强行把灾害解释成正常现象,以求蒙蔽大众的双眼,甚至连自己都相信了自己的鬼话。
2.早年间,制度还没有完全确定下来的时候,王莽是不给人发俸禄的,上到公卿侯爵,下到基层小官,都没有一分钱可拿。
夏天,五月,王莽下诏说:“前段时间正值阳九厄运之际、百六灾难之交,府库空虚、资源不足,老百姓的生活都不好过,就连朝中的公卿,每个月的俸禄也就只能拿两匹十緵(音‘宗’,一繌为由八十根经线制成的二尺二寸的布匹)布。
每当想到大家的日子苦不堪言,我心里就一阵辛酸。
现在这些灾厄已经过去了,历劫已经结束,虽然国库之中的钱财物资目前还不算充足,但是比之前还是要好很多的,至少现如今俸禄是发得出去了。
我下令,从六月初一(庚寅)开始,开始发放官员的俸禄。”
目前各级官员包含:四辅、公卿(三公)、大夫、士、皂、與、隶、仆、僚、台——共十五个等级。从僚这个级别的官员开始,一年的俸禄为六十六斛粮食,每增加一级则俸禄也做相应的提高,直到四辅级别的官员,一年的俸禄为上万斛。
王莽又说:“古时候的人,肚子填饱了之后就会把心思放在更高层级的需求上,比如追求彰显身份的礼仪规范、行为准则;
然而在遇到自然灾害、天象异变的时候,皇室、贵族、名士们就会削减自己吃穿用度的规模和排场,来表示与普通老百姓同艰辛、共患难。
各地官员每年年终都要向我做年终总结、述职报告,将这些报告汇总起来综合评判,如果这一年全国范围内都没有出现什么灾害,那么太官部门就要严格按照等级制度的礼法规范来准备膳食;如果出现了灾害,那么就要根据灾害的数量与严重程度,来适当的减少膳食的规格。
上至十一公、六司、六卿,下至各州郡、诸侯国、食邑中的长官,各自负责统计评估自己管辖地区范围内的灾害情况,到了年底统一向朝廷汇报,朝廷会根据灾害的数量和严重程度,适当减少俸禄的发放。
在京师部门工作的,如:郎官、从官、中都官等部门官吏,所领取的俸禄是增是减,以太官部门的膳食规格的增减为标准。
希望大家能够团结一致、齐心协力,抵御灾害、体恤人民,让老百姓安安心心、无忧无虑的开展农业生产活动,愿天下的芸芸众生都能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各部门长官的管辖范围包括:
东岳地区由太师、立国将军负责,管理东部地区的三州、一部,以及二十五个郡;
南岳地区由太傅、前将军负责,管理南部地区的二州、一部,以及二十五个郡;
西岳地区由国师、宁始将军负责,管理西部地区的二州、二部,以及二十五个郡;
北岳地区由国将、卫将军负责,管理北部地区的二州、一部,以及二十五个郡;
大司马管理纳卿、言卿、仕卿、作卿、京尉、扶尉、兆队、右队,以及中部从左到前,共七个部;
大司徒管理乐卿、典卿、宗卿、秩卿、翼尉、光尉、左队、前队、中部、右部,共五个郡;
大司空管理予卿、虞卿、共卿、工卿、师尉、烈尉、祈队、后队,以及中部到后部,共十个郡;
十一公统筹管理六司、六卿。
王莽定下的制度基本上都是这么细碎繁琐,执行起来难度非常高;而且对于灾害的严重程度评判起来主观性太强,没法做到客观量化统计,最终官员们仍然拿不到应得的俸禄。为了保障自己的利益,各部门单位中的人都只好走旁门左道给自己捞钱,明目张胆的收受贿赂。
3.五月戊辰日,长平馆西侧的高岸垮了,堵塞了泾水,于是泾水冲破堤坝,向北流去。
臣子们纷纷表示庆贺,认为这就是《河图》中所写的“用土来压制水”,代表新室能够成功消灭匈奴的吉兆。
王莽让并州牧宋弘、游击都尉任萌等人带兵到边境集合,准备讨伐匈奴。
4.秋天,七月辛酉日,霸城门(长安城东部,南侧的第一道城门)发生了火灾。
5.七月三十日(戊子),发生了日食。
赦免天下全部囚犯。
6.平蛮将军冯茂率领军队进攻句(音“钩”)町国,部队中有十分之六的士兵都染上疫病死了,损失了大量兵力;为了维持军需粮草的供应,冯茂当地向老百姓征收了十分之五的赋税。
此举导致益州地区的粮食资源和人力资源严重不足,军队的后勤补给根本供应不上;再加上将士们饥饿疲弊、多病多灾,没有良好的作战状态,所以此次战争并没有取得胜利。
冯茂被王莽召回,打入监狱后处死。
冬天,王莽派宁始将军廉丹和庸部牧(即 益州牧)史熊征调大量天水郡、陇西郡的骑兵,以及十万名广汉郡、巴郡、蜀郡、犍为郡的官吏百姓,加上运输军需粮草的人员共二十万人,大举进攻句町国。
大军刚杀到句町国的时候,战果颇丰,斩获了几千名句町士兵的首级,然而到了后期,粮食运输就跟不上了,士兵们马上陷入了物资短缺的不利局面,瘟疫也在军队中悄悄肆虐开去。
王莽下令要求廉丹、史熊回长安。
为了避免被问罪,廉丹和史熊向朝廷申请更多的兵力支援和粮食供应,下定决心非得把句町国彻底消灭之后才带领大部队返回,因此当地的百姓受到了更严重的压榨。
就都大尹(蜀郡广都县的县长)冯英拒绝向老百姓征收这么多的赋税,上书说:“近十年间,西南蛮夷的动乱就没有消停过,郡县也从来没有停止过出兵镇压,后来陛下又任用冯茂,结果冯茂在益州地区大肆征税,根本不考虑老百姓当前的经济条件是否能承受。
僰(‘勃’)道县以南的地区,山高路远、地势艰险,而且林木繁茂,不知道其中蕴藏着什么样的毒虫猛兽;朝廷冒然发动这么多人在这样的地区行军打仗,不仅花费了巨额的经费,将士们还水土不服、被深山老林中的瘴气所伤,有十分之七的人马已经因为疫病而丧命。
如今廉丹和史熊害怕受到处罚,想要用战功来掩盖自己的过失,提出让朝廷调发周边郡县的物资和人力继续供应支援,这只会让更多人身陷疫病、瘴气、艰难行军的困苦之中,除了空自浪费人力资源以外,并不会有任何实质性的帮助。
而且此二人还想向人民征收十分之四的赋税,用来补充军需物资,这也只不过是让梁州地区更加雪上加霜罢了,不会有好下场的!
我认为,现在陛下应该立刻下令停止进攻句町国,并派人在周边郡县屯田,让将士们彻底休整休整,也让人民群众正常开展农耕工作,保障粮食的充足储备。
如果实在要对句町国出手,陛下只需要下达一个悬赏令,重金赏赐斩杀或活捉句町首领的人,我相信在巨大的利益驱动下,一定会有人争先恐后地大展身手,到时您将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把句町收入囊中。”
王莽看了这份奏书反而勃然大怒,下令罢免了冯英的就都大尹一职。然而过了一阵子,王莽回过味儿来,意识到冯英的提议很有道理,便说道:“冯英这话说的也没什么错。”于是又任命冯英为长沙连率。
越巂(音“西”)蛮夷任贵也发动当地民众叛乱,杀害了越巂太守枚根,随后自立为“邛榖王”。
7.王莽抓到了翟义的党羽王孙庆,于是让太医、尚方部门联合技艺精湛的屠夫把他给解剖了,将他的五脏(心、肺、肝、脾、肾)全都挖出来做研究,还用竹丝探究其身体中的血管、脉络的走向,说是把这些钻研清楚了之后能够更好的给人医治疾病——
这是历史上有记载的第一台人体解剖手术。
8.本年,王莽派出五威将王骏、西域都护李崇、戊己校尉郭钦从西域出兵讨伐焉耆国,西域各国都沿路安排了迎宾队伍,专门给军队提供粮食和武器。
王骏本来想带兵直冲焉耆,没想到焉耆王竟然派人假装投降拖延了时日,使得焉耆做好了充足的防守准备。
王骏集合了七千多莎车国、龟兹(音“秋词”)国的兵力,将其分为好几个部分,由郭钦和佐帅(相当于副将)何封带着一部分人,当作自己的后方支援部队。
焉耆王安排了伏兵,等王骏等人进入焉耆的地盘后,伏兵一拥而上发起袭击;在这之前,焉耆还特意派人在姑墨国、封犁国、危须国中散布假消息,挑动当地民众反抗中原的情绪,于是这三个国家也派兵进攻王骏。
最终王骏带去的部队全军覆没。
郭钦与何封赶来,此时击败王骏的焉耆部队还没来得及撤回,于是郭钦就紧随其后发动进攻,把焉耆军中的老弱残兵给斩杀了一通,然后从车师国这条路返回边塞。
王莽任命郭钦为镇外将军,封他为“剿胡子”;封何封为“集胡男”。
西域都护李崇把王骏军中剩下的人马重新聚集起来,退入龟兹国中防守。
等到王莽的政权被推翻后,李崇也死在了西域,往后西域就彻底断绝了与中原的外交往来。
四年(丁丑,17年)
1.夏天,六月,王莽在明堂中重新策命封侯。
他亲自在场地中放置了带有花纹装饰的石制桌案,在桌案上摆好一堆又一堆的四种颜色(分别代表四个方位)的土壤和菁茅,向泰山、泰社、后土、先祖(男性祖先)、先妣(女性祖先)祷告了一通之后,便开始正式册封诸侯。
王莽非常喜欢那些假大空、充满形式主义的东西,又喜欢模仿古时候礼法与制度,所以能满足他既不做实事又能体现复古之风的事情,也就只有给人定爵位名称、举行册封典礼了。
然而王莽是一个相当小气的人,给人爵位但是并不愿意给人实打实的食邑土地,于是他总是以“全国的地理行政区划还没有彻底敲定”为由,把菁茅和四色土赏赐给诸侯,“暂时”充当他们的“封地”,想靠这种画饼的行为来给人一些心理上的安慰。
2.秋天,八月,王莽来到了南郊祭祀上天的祠堂,在他的亲自监制下,造出了一座“威斗”:
由铜和五种颜色的石头制成,做成北斗七星的形状,整体长度为二尺五寸——这是用于祈祷作战胜利、消除灾害的法器。
威斗做好了之后,要求司命将其携带在身:
王莽出行在外时,司命带着威斗走在最前面;
王莽进入宫殿时,司命则带着威斗站在他的身旁,以显示王莽作为天子的权威和神圣。
3.王莽新增了一个官职,名叫“羲和命士”,负责监督管理五均部门(负责调节物价、市场环境)和六种国家垄断的行业、资源(称为“六管”,1.盐,2.铁,3.酒,4.山矿、水泽,5.五均部门、借贷部门,6.冶铜、铸币)。
每个郡中都安排了好几个羲和命士,专门由有钱人来担任这一职位。
这些富人坐着公务用车跑遍全国各地为自己谋取私利;而且他们还与郡县中的长官相互勾结,做了一大堆的空账、假账,完全不按实际情况记录府库中的储备,借着职权疯狂搜刮民脂民膏,人民群众的经济利益受到了极大的损失。
本年,王莽对“六管”重新做出了规定,每一个垄断项目都制定了严格的禁令,触犯禁令之人,最严重的需要处以死刑。
心怀不轨的人和艰险贪婪的官吏搅合在一起,想尽办法剥削普通劳苦大众,老百姓的生活都被搞得鸡飞狗跳;而王莽又下令,要求上至公卿、下至家中有奴婢的人家,每人每年要上交三千六百钱的税,这下全国人民都叫苦连天了。
纳言冯常认为王莽下达的禁令不合适,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却引来了王莽的不满,罢免了冯常的官职。
由于法律规章过于细密繁琐,老百姓甚至连呼吸、抬手都会犯法。因触犯法令而遭到处罚的人越来越多,甚至都没有足够的人力下地干活、桑蚕纺织了,在这种情况下还有高昂的税金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每个人的头上;不仅如此,旱灾、蝗灾、饥荒又接踵而至,促使更多人加入到违法犯罪的活动中去。
民间老百姓之间的纷争不断,官府每天都有判不完的案子。
官吏们又爱在老百姓面前耍官威来找优越感,此时刚好王莽又下了不少禁令,这些爱逞威风的官吏借着禁令,全凭自己的心意随意给百姓定罪——连有钱人都无法保障自己的正常生活,那就更别提贫穷的老百姓了,根本连性命都不由自己说了算。
在这种无休止的压迫下,终于把人民群众逼成了盗贼。
盗贼团伙躲在深山险要和林木大泽之处躲避官府的追捕,各地官吏也彻底摆烂了,既然抓不住就干脆不管,于是放任盗贼肆意为非作歹。
临淮人瓜田仪(姓 瓜田,名 仪)等人占领了会稽郡的长洲县。
早年间,琅邪人吕母的儿子是海曲县官府中的小吏,被县宰(即 县令)冤枉后处死了。于是吕母拿出自己的家产以及靠着买卖酒水,获得了启动资金,用这笔钱买了大量的弓弩武器,资助了不少贫穷的年轻人,以至有一百多人都投奔到吕母的门下;随后,吕母就在海曲县大举进行掳掠。
后来吕母手下聚集了几千人,他便杀了海曲宰,带着人逃到了海岛上躲避追杀,并在附近的郡县靠抢劫、偷盗为生;吕母队伍中的人越来越多,突破了一万人大关。
荆州发生了严重的饥荒,民众都跑到野外寻找草泽,挖掘荸荠充饥;由于物资实在是过于缺乏,出现了人与人之间相互争斗抢夺的情况。
新市县人王匡、王凤为老百姓主持公道,被人民群众推选为首领,手下也聚集了几百人。那些流亡在外的人听说了王匡、王凤的名气,争先恐后地前往投奔,其中就有南阳人马武以及颍川人王常、成丹。
这帮人在离乡聚中洗劫了一番后,逃到绿林山中躲避官兵;短短几个月之间,王匡、王凤的团伙就聚集了七、八千人。
南郡人张霸、江夏人羊牧等人也一同响应王匡,各自带领着一万人发动起义。
王莽派使者跑到这些盗贼肆虐的地方,下令赦免贼人的罪过,企图安抚这些人的反抗情绪。
而使者回来汇报的时候说:“这些盗贼团伙解散之后,等我们走了又聚集在一起作乱。我问他们为什么这么做,都回答:‘法律条文实在是过于繁琐苛刻,我们稍不留神就会犯法违禁;而且大家辛辛苦苦耕作好不容易有点收成,全都被官府收走,我们连缴纳赋税的钱都凑不出来。
实在是没办法,只好关上门,拒绝官府的收税,但是又被隔壁私自铸钱、私藏铜材的邻居连累而获罪——
官府中的这些大老爷贪得无厌,我们已经被压榨得没办法了!’
由此判断,应该是老百姓走投无路了,才被逼无奈聚众偷盗的。”
王莽把这当做是使者为盗贼们“开脱”,胸中升腾起一股无名怒火,立刻罢免了使者的官职。
有的使者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和工作,只好顺着王莽的心意讨好道:“这些老百姓就是纯纯的刁民!被杀了就知道您的厉害了!”
还有人说:“或许国家在这时就是走背字儿,过段时间盗贼自然就消失了。”
听到这些,王莽才舒展开眉头,脸上有了些和悦的神色,并且给这些说好话的使者当即予以提拔。
五年(戊寅,18年)
1.春天,正月初一,皇宫北军的南门发生了火灾。
2.王莽任命大司马司允费兴为荆州牧,并且召见费兴问他到任之后的计划。
费兴回答:“荆州、扬州地区的百姓生活在山林、水泽附近,都是靠着捕鱼、采摘果蔬为生。
前段时间,您颁布了六管禁令,将山林水泽划入国家的垄断资源,导致人们捕鱼采摘还需要单独缴税,这增加了人民群众的生活压力,影响了老百姓的经济收入;而且连续好几年的旱灾,让老百姓更是食不果腹,在种种压力的逼迫下,才将民众变为了盗贼。
我上任之后计划:
给百姓们提供各种物资福利,号召盗贼放弃四处逃窜的生活,回到农田里开展农业生产,并由官府借给他们耕地的牛、粮食种子,帮助他们恢复自己的产业;
减轻收税的力度,降低人民群众的生存压力。
这样或许能让荆州、扬州地区的动乱稍稍平复一些。”
王莽原本期待着费兴能够武力镇压,没想到费兴的这番言论,完全不符合自己的预期,他听了之后直接火冒三丈,罢免了费兴的荆州牧一职。
3.各地官员拿不到俸禄,都动起了歪脑筋往自己腰包里搞钱,郡尹(即 太守)、县宰(即 县令)狼狈为奸,通过盘剥百姓、坑蒙拐骗捞了不少钱,家里的资产多达千金。
为了禁止官员贪婪腐败,王莽决定跟这些人从头开始算账,从始建国二年(10年)匈奴侵扰边境开始,那些通过鱼肉百姓、压榨民财、掠夺物资发家致富的大夫级别以上的军官、边官,全都没收其总家产的五分之四,并将这些钱财都拿来支援边境建设。
王莽下令,让公卿办事处中的官员到全国各地对当地长官进行经济审计调查,并且开通了官方举报途径,允许下级举报上级、奴仆举报地主。目的是为了揪出所有贪官污吏,但是没想到这却让贪官敛财的手段越来越无底线。
4.王莽的孙子·功崇公王宗在家中穿戴天子级别的服饰,给自己打扮成皇帝的样子,私自镌刻天子的三颗印玺,三颗印上面分别写着“维祉冠,存己夏,处南山,藏薄冰”、“肃圣宝继”、“德封昌图”,想要私下里过一把皇帝瘾,但是没想到被人告发,于是畏罪自杀了。
王宗的姐姐王妨是卫将军王兴的夫人,在家里搞巫蛊、诅咒等迷信活动,并且擅自杀害婢女灭口,事情败露之后,王妨和王兴也都自杀了。
5.本年,扬雄去世。
在汉成帝刘骜时期,扬雄身为郎官和给事黄门(皇宫服务人员),当时他与王莽、刘秀(即 刘歆,刘向之子)都是同事。
在汉哀帝刘欣时期,扬雄又与董贤成为了同事。
在数年间,王莽、董贤一路升迁,跻身三公之位,权势滔天,风头几乎要盖过天子,他们二人所推荐的人,刘欣都非常听话的予以提拔;然而一连换了三任皇帝,扬雄都没有升过一次官。
后来王莽篡汉、建立新室,扬雄凭借着自己是朝中老人的身份,被提拔到了大夫的级别。
扬雄本人不是很在乎权势,一心沉醉于研究古时候的经书典籍,盼望着自己哪一天能写出什么惊世骇俗的大作流传于后世。
他写了一本书名为《太玄》,总结出了一套用于解释自然界事物发展规律的方法论,将其与政治、律法、识人用人等事务结合起来分析阐述,形成了独特的理论体系。
而扬雄的几个儿子的三观不正,诋毁古时候圣人的思想,妄图用一些颠倒黑白、强词夺理的强盗逻辑来在社会上哗众取宠;虽然是一些不入流的论调,但是以普通老百姓的眼界和智商,难以分辨这些话是否真的有道理,无法识破其漏洞所在,所以常常有人被他们所误导,使得很多民众明明接受的是错误的思想观念,但是根本意识不到。
当时有很多人拿着扬雄儿子的理论来问扬雄,扬雄总是用儒家学说中的逻辑、以及古时候的思想理念来进行解读,这些解答内容被汇总成文字,汇编成了《法言》。
那段时期,扬雄只顾着闷头刻苦钻研、写书,根本不关注社会上、朝堂上发生的事情,所以大部分人并不把他当回事,只有寥寥数人发现了他的闪光点:
刘秀和范逡二人对扬雄十分尊敬;
桓谭把扬雄看做一块精美绝伦的宝藏;
钜鹿侯王芭(音“葩”)把扬雄当作自己的老师对待。
扬雄去世后,大司空王邑、纳言严尤得知这一消息,对桓谭说:“你总是说扬雄的书写的好,这难道真能流传下去?”
桓谭说:“当然!但是我们怕是看不到这一天了。
人们总是忽略自己眼前的珍宝,却眼馋自己根本够不到的东西,扬雄的儿子扬云官职不高、长得也一般,难以获得他人的关注,大概没有那个本事为他父亲的书做宣传,所以扬雄的书估计也就暂时不会被人发现了。
过去,老聃(音‘丹’,即 老子)写了本《道德经》,其中只不过是一些假大空、虚头巴脑的言论,既不推崇仁善、也不推崇德义,不仅如此,还公开反对礼法规范——就这样的文章,竟然比《五经》更受世人的欢迎——这一点从汉文帝、汉景帝时期的资料文献可以考证,而且司马迁也这么记载过。
如今扬雄先生书中的内容可谓讲得深入透彻、分析得有理有据,最重要的是没有违背古时候圣人君子(即 周公、孔子)的正确价值观,这不比市面上流传的那些三教九流的东西要经典得多吗?必然会成为人类文化中灿烂的瑰宝!”
6.琅邪人樊崇在莒(音“举”)县起义,带着一百多人抢掠了一番后躲进了泰山。附近的盗贼觉得樊崇骁勇善战,于是都前去投靠他,一年之间,樊崇的队伍逐渐扩张到了一万多人。
樊崇的同乡逄(音“旁”)安、东海人许宣、谢禄、杨音四人各自聚集了一支军队,共集合了几万人后投奔樊崇。于是樊崇带着庞大的部队再次反过头来进攻莒县,然而仍然没能将其成功占领,只好转而在青州、徐州之间劫掠游荡。
东海郡人刁子都也趁机发兵作乱,活跃在徐州、兖州之间。
王莽派使者调动各州郡、诸侯国中的兵力进攻这些发起叛乱的盗贼或起义部队,但是没有起到任何效果。
7.乌累若鞮单于去世,他的弟弟左贤王舆成为新单于,号称“呼都而尸道皋若鞮单于”。
舆当上单于后,希望能从朝廷获得大量的金钱物资赏赐,于是派大且(音“居”)渠·奢与伊墨居次云妹妹的儿子·醯(音“西”)椟王到长安向王莽献礼。
王莽派和亲侯王歙与奢一起到达制虏塞附近,和伊墨居次云、须卜当见面;在会面的时候,王歙带兵逼着伊墨居次云和须卜当与自己一同回到长安面见王莽。
伊墨居次云和须卜当的小儿子找机会逃走了,回到了匈奴地界。
须卜当来到长安,王莽任命他为“须卜单于”,准备大举出兵立他为匈奴的首领,以代替呼都而尸道皋若鞮单于,但是在调兵遣将的过程中受到了阻碍,有许多将士根本就指挥不动,所以最终也没有将须卜当送上单于大位。
王莽的这一操作惹怒了呼都而尸道皋若鞮单于,把匈奴人民的反中原情绪又给煽动了起来,于是从这以后,匈奴时常从北边攻入边境,肆无忌惮地烧杀抢掠。
六年(己卯,19年)
1.春天,王莽眼见着各地的盗贼越来越多,于是让太史令(掌管天文历法)推算出了一套长达三万六千年的历法,要求每六年改一次年号,并且将这个新的历法政策昭告天下。
在下诏书的时候,王莽说自己“会像黄帝一样上天成仙”。
上述操作,都是王莽妄图欺瞒大众的手段,他指望天下人使用这套历法、看到他“要成仙”的消息后,都能被洗脑,从而相信他真的是真命天子,那么如果盗贼也能相信他是神仙,就会出于对仙人的崇拜和敬畏而不再作乱。
然而实际情况完全适得其反,王莽的这种行为反而成了人民群众茶余饭后的笑料,人们听到这些荒唐操作都笑掉大牙。
2.王莽创作出《新乐》,用于在明堂和太庙中演奏。
3.更始将军廉丹没有成功攻下益州。
益州地区的蛮夷栋蚕种(种名)和若豆种发动叛乱,杀了当地的太守。
越巂郡姑复县的夷人大牟种也掺和了进来,杀了不少官吏和百姓。
王莽让廉丹回到京师,由大司马护军郭兴和庸部牧(即 益州牧)李晔接替廉丹讨伐若豆种等蛮夷部队,由太傅羲叔(太傅的监督官)士孙喜讨伐其他流窜于各地的盗贼。
当时,边境地区被匈奴侵扰得厉害,王莽为了对付匈奴,把全国范围内的青壮年男士、死罪囚犯、官民家中的奴仆都征集起来,称这些人组成的部队为“猪突”、“豨勇”,作为精良部队的代号。
王莽下令:
将征收赋税的比例调整为三十分之一,要求所有的缣帛(音“尖勃”,指绢类丝织物)全都送往长安;
要求上至公卿、下至郡县中的黄绶(即 二百石、三百石、四百石俸禄等级)级别的官员全都要养军马,不同的等级有对应的军马数量规定——
然而这个政策一推出,各地官员马上就把豢养军马的任务转嫁给了老百姓,更加增添了人民群众的负担。
王莽想用奇门秘术对付匈奴,下令用隆重的待遇、优厚的赏赐来招纳有这方面计策的奇才;有成千上万的人受到利益金钱的驱使,都纷纷献上了自己的“妙计”:
有的人提供了渡河不需要船只的秘方,说用这个方法能够把千军万马送到河对岸;
有的人说行军作战不需要携带军粮,只需要士兵们吃下一颗小药丸,就能保证全程没有饥饿感;
有的人说能够让人原地起飞,一天能够飞翔一千里,用这个方法可以去探查匈奴的军情……
其中,飞行的秘方由王莽亲身实践了一下。
他搜集了很多大鸟的羽毛,做了两只大翅膀,并且在自己的头上和身子上都插满羽毛,然后双手拉动绳子操控翅膀的挥舞、摆动,结果只滑翔了几百步远就落地了,根本不能飞一千里。
其实王莽也清楚,这些人说的方法根本就是胡扯,但是为了让自己获得礼贤下士、求贤若渴的名声,也为了迷惑匈奴,让他们以为自己有对付匈奴的秘密武器,从而心生畏惧,所以只要是上书献计的人,全都被王莽任命为了“理军”,还获得了车马的赏赐;王莽也将这些人正儿八经的放在军营里,随时准备动身讨伐匈奴。
当初,王莽准备把用兵把须卜当胁迫到长安来的时候,大司马严尤就提出了反对意见:“须卜当管理着匈奴右翼地区,从来不侵扰我朝边境,而且经常在单于面前说中原的好话,他其实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呀!
如果现在把须卜当搞到长安来,让他居住在槀街,那么他就变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胡人而已,反而不如他待在匈奴的作用大。”
王莽没有采纳严尤的意见。
须卜当被带到长安来之后,王莽赐严尤和廉丹姓“征”,称他们为“二征将军”,并派他俩出兵讨伐匈奴,让他们把呼都而尸道皋若鞮单于舆给杀了之后再拥立须卜当为新单于。
严尤在军事方面颇有见解,而且对当前的局面有清晰的判断,认为王莽在这个时候对付边境少数名族不是时候,多次劝谏王莽但是又屡屡遭到拒绝;在部队到达长安城西部的横厩时,即将发兵之前,严尤再一次在会议上提出“匈奴的问题暂时放一边,应该先处理山东(崤山以东)地区的盗贼。”
王莽认为严尤这种提议影响士气、阻碍自己剿灭匈奴的大计,于是当场发怒,给严尤撤了职。
4.大司空议曹史(大司空府中评议政事、参与决策的部门中的工作人员)代郡人范升上交了一份奏疏给大司空王邑:“做子女的,不让外人非议、诋毁自己的父母,这就叫孝顺;
做臣子的,不让后人批评、诽谤自己的君主,这就叫忠诚。
如今天下所有人都认为当今朝廷是有史以来最风清气正、最政通人和的,也都称赞您的英明神武。
英明聪慧之人,天下发生的事情尽收眼底;
圣德贤淑之人,四海出现的言论声声入耳。
现在全国各地所发生的事情已经比日光和月光还要明显,人民群众的呼声比电闪和雷鸣还要清晰,然而皇上对此却视而不见,您也充耳不闻,岂不是让身陷水深火热中的老百姓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吗!
如果您明知各地盗贼兴起、情况紧急,而不向陛下及时汇报,这还只算是小错;如果您明知当务之急是处理盗贼问题,但还是顺从陛下的意思出兵讨伐匈奴,那这可就错大发了!
不管怎么说,您都是撇不开这份责任的,难怪天下的老百姓把错都怪在您的身上。
陛下现在钻了牛角尖,非要跟匈奴较这份劲,怒火已经蒙蔽了陛下的双眼;殊不知,人民群众被压迫到这种程度,会带来比匈奴扰边更严重的后果。
如今颁发的法令政策让老百姓完全无法适应,讨伐匈奴的决定也不符合时机,难道这是要走一遍秦王朝覆灭的老路吗?如果让事情继续这样发展下去,往后发生的事情将会越来越离谱,还不知道会出现什么令人畏惧、担忧的祸患呢!
春天刚刚来临,国家就兴师动众劳师远征,老百姓家里连粗茶淡饭都吃不上,最基本的温饱都无法解决;人们全被拉去参军,哪里还有人下地干活呢?没有人种地就没有粮食收成,没有粮食收成就导致粮食的价格暴涨,现在市面上粮食已经卖到一斛好几千钱了!
人们连日子都过不下去了,还要遭受官府的横征暴敛,还要接受繁琐难懂又变化多端的政策条款,造反叛乱是迟早的事,这些百姓总有一天将不再受国家的控制。
到时候,怕是连守宫门的都会是胡人、貉(音‘末’)人,连青州、徐州地区的百姓都会闹到皇宫内殿了!
卑职有一个主意,可以解决现在老百姓的燃眉之急,让各地重新恢复平静,这个方法不可外传,必须由我亲自向陛下汇报,希望您能够帮忙引荐!”
王邑完全把范升的话当做耳旁风。
5.翼平县(即 北海郡寿光县)的连率(相当于长官)田况上奏,说当地的官府虚报老百姓的财产,王莽又恢复了按三十分之一的比例收税的政策。
由于田况敢于举报,在王莽眼中属于一心为公的直言忠臣,于是王莽封田况为伯爵,赏赐了他二百万钱;然而田况的举报严重影响了地方官府和百姓的利益,搞得官民都在背地里疯狂咒骂田况。
青州、徐州地区物资紧缺,有好多老百姓离开原本居住的地方,流亡到其他地区谋求生路,其中不乏大量的老人、病弱等弱势群体,经常有人经不住长途跋涉和饥饿,就这么悲惨地死在了半路上,而身体稍微好一些的青壮年人,也都跑去加入了盗贼团伙。
6.夙夜县(东莱郡不夜县)的连率韩博上书说:“有个一丈高,腰粗十围的怪人来到了我府上,说自己名叫巨毋霸,家住蓬莱东南,具体位置在五城西北部的昭如海附近,有一颗为国家抗击匈奴的忠心,但是普通的轺车(音‘摇车’,轻型马车)载不动他,马也受不住他的重量,他不知道该怎么来面见陛下。
我认为陛下应该马上派出四匹马拉的大车,插上虎纹旗,将巨毋霸接到京师来。
巨毋霸这人可不得了,他连睡觉都是枕着军鼓睡,吃饭也都是用铁筷子,这么神的人,就是老天派来帮助您的呀!
希望陛下赶紧制作出巨大的铠甲和高大的兵车,准备好孟贲(秦国勇士)、夏育(卫国勇士)所穿的战衣,再派一名大将带着一百名虎贲勇士,在路边摆开阵势迎接巨毋霸的到来。
京师中的门如果不够高,那么希望陛下能够将门再改修得更高大一些。
这可是震慑胡人、蛮夷的好机会,他们看到巨毋霸之后必然不敢再侵犯边境了,那么天下也就太平了呀!”
韩博给这个怪人取名为“巨毋霸”,其实就是为了暗示王莽(字 巨君)篡汉、得位不正,所以王莽看到这封奏疏之后,很敏锐的意识到了这一点,心情变得非常不愉快,于是把巨毋霸安置在新丰,将他的姓氏改为“巨母”——“巨母霸”意思是“文母太后(王政君)派此人助王莽称霸天下”。
随后,王莽派人把韩博抓到京师,将他打入监狱,给他定的罪名为“说的话有失臣子身份”,然后将他在闹市中处斩。
7.关东地区连续几年都是旱灾和饥荒不断,刁子都手下的人越聚越多,直至目前已经有了六、七万人。
地皇元年(庚辰,20年)
1.春天,正月乙未日,赦免天下全部囚犯。
王莽下诏,将年号由“天凤”改为“地皇”,使用之前太史令推演的那套长达三万六千年的历法体系。
2.王莽下诏:“行军打仗的时候,如果有人在军队中喧哗吵闹、触犯禁令、违反军法,一律斩立决!”
以往都是秋季、冬季的时候处决犯人,这条诏命颁布后,就连春季、夏季都有人在闹市中处刑,人民群众哪见过这种阵势,老百姓们都被吓傻了,大家走在路上连话都不敢说,只敢互相使眼色交流,生怕犯了错被拉去处斩。
3.各地出现的盗贼越来越多,王莽准备出兵镇压,下诏说:“我的皇初祖考黄帝当初平定天下的时候,他自己担任大将军,设置大将(即 高级将领)作为自己的中央决策团,设置五名大司马负责在外的军事行政工作——
上至大将军、下至普通军官,共有七十三万八千九百人,士兵共有一千三百五十万人。
我接受了上天的策命符文,参考古时候的军事制度,重新制定了新的岗位名称、职责,以及军事法规条例等制度。”
王莽做出了如下调整:
设置了前大司马、后大司马、左大司马、右大司马、中大司马五个职位;
赐予州牧“大将军”称号;
赐予卒正、连率、大尹“偏将军”称号;
赐予属令、属长“裨(音‘皮’)将军”称号;
赐予县宰“校尉”称号。
王莽每天都要派出十多名负责宣布政策的使者,使者途经的这些郡国都已经没有东西拿出来供应饮食了;而且驿站中的马匹和车辆也供应不上,只能在半路上借路人的马用,给使者提供饮食酒水的任务也被转加在了当地百姓的头上。
4.秋天,七月,出现了大风天气,风力强劲到吹毁了王路堂(即 未央宫前殿)。
王莽下诏说:“在七月壬午日的晡时(约下午3-5点),刮大风、下暴雨,还有电闪雷鸣,就连树都被风给吹断了、屋顶也被吹翻,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我仔细想了半个月,才想明白,这大概就是舜帝当初被尧帝安排在树林里试炼时所面临的景象吧。
当初符文策命上说,立王安为‘新迁王’,立王临为‘统义阳王’,封国为洛阳;但是大臣们都说:‘王临的封国在洛阳,封号里面又有‘统’字,就表示他要成为新室未来的统治者,应当立王临为皇太子。’
从那以后,王临就生了一场大病,很长时间都没有痊愈。
王临的兄长王安还健在,然而他作为弟弟却成为了皇太子,这是不符合正统的。
我自从当上天子以来,阴阳之气就没有平衡的时候,日食、地震、旱灾饥荒不断,粮食产量出奇的少,蛮夷之人放肆地侵扰我朝边境,各地不断涌现一批又一批的盗贼,搞得民不聊生、没有安宁的日子。
经过我的深思熟虑,认为大概就是因为皇太子立的不对。
现在我下令,立王安为‘新迁王’,立王临为‘统义阳王’。”
5.王莽下诏:“黄色比红色尊贵,红色是基层办事员、服役之人所穿的。现在我下令,郎官的从属官员的衣服全都换成红色。”
6.靠望气来占卜的人说现在是搞土木建设的好时机,于是在九月甲申日,王莽下令在长安城南部修建九庙(五座祖庙,四座亲庙),其中黄帝的庙宇宽四十丈(约133米)、高十七丈(约57米),其余的庙宇为二十丈宽、八丈多高;为了修建这些庙宇,王莽提出了非常多的需求。
王莽在全国范围内搜寻能工巧匠,并且号召官吏和百姓捐款、捐粮,作为修建庙宇的资金;这些庙宇极尽奢靡华丽,用尽了设计师、建筑师们的毕生所学,花费了好几百万钱,有成千上万的工人死在了这次建造工程中。
7.从七月开始,连续下了六十多天的暴雨。
8.有一个叫马适求(姓 马适,名 求)的钜鹿人与自己的同党商量,准备发动燕地、赵地的兵力进攻诛杀王莽。
大司空士(大司空府的属官)王丹发现了马适求等人的阴谋诡计,并将其上报给王莽。
王莽派三公部门的大夫去抓捕、审问、处置马适求的团伙、党羽,此案牵扯到了许多郡国的豪强大族,几千名涉案人员全部被诛杀。
王莽封王丹为“辅国侯”。
9.民间私铸货币、非议宝货的人非常多,根本就流放不过来,于是王莽将相关法律规定放宽了一些,调整为:
私自铸造货泉、货布的人和自己的妻子、儿女一并开除民籍,没入官府当奴仆、婢女;
如果官吏或者伍长知道有人犯罪但是不检举揭发,与犯法之人同罪;
普通百姓非议宝货制度,没收一年的收入;
官吏非议宝货制度,立即予以辞退免职。
10.太傅平晏去世。
王莽任命予虞(原 水衡都尉,掌管上林苑)唐尊为太傅。
唐尊说:“现在国家财政紧张,归根结底是太铺张浪费所致。”
于是,唐尊以身作则,换上长度较短、袖口较小的衣服,将乘坐的马匹换成母马,将乘坐的车辆换成柴车,坐垫也都换成蒲草垫,吃饭喝水的碗和杯子都换成了瓦器——希望自己这么做能让朝中的公卿大臣向自己学习。
唐尊出门在外,如果看见有男女不分道而行,则会走下车来,把红色颜料泼在自己身上,做出一副因罪受刑的模样,让不遵守礼法的男女自发地感觉到羞耻,从而改正自己的过错。
王莽听说唐尊的这些举动,感到非常欣慰,下诏对公卿大臣们提出了要求:“希望你们都向唐尊看齐。”
王莽封唐尊为“平化侯”。
11.汝南人郅恽对天文历法深有研究,根据他的观察和推演,算出汉室必然再次复兴,于是上书对王莽说:“上天已经下达指示了,让陛下退位为臣,将天命交还。
您的天子之位是上天任命的,现在上天要您还回去,您也应当服从上天的安排。认清自己的命运比什么都重要啊!”
王莽看到这个奏疏气了个半死,马上把郅恽打入监狱,后来冬季结束,凭借着大赦天下的诏令,郅恽平安无事地被放了出来。
二年(辛巳,21年)
1.春天,正月,王莽的妻子王氏去世,赐予谥号为“孝睦皇后”。
早年间,王氏因为王莽多次杀害自己的亲儿子,没日没夜的哭,结果把眼睛给哭瞎了,王莽让太子王临在王氏的宫殿中照顾她。
王氏身旁有一名叫原碧的侍女,得到了王莽的宠幸,然而王临也与原碧搞到了一起。
王临担心自己与原碧的奸情败露,于是对王莽起了杀心。
王临的妻子刘愔(音“阴”)是国师公刘秀(即 刘歆)的女儿,对占星很有研究,她算出王临的宫殿中有“白衣之会”,也就是土与金要二合为一,王临知道这个占卜结果之后喜不自胜,认为这是自己能成功除掉王莽的吉兆。
后来,王莽将王临从皇太子贬为“统义阳王”,让他从皇宫中搬到了宫外居住,王临越来越觉得心里没底,担心王莽是因为发现了自己与原碧的事情才这么做的。
正好那段时间王莽的妻子王氏生了一场病,王临在王氏的宫殿中写下了一段话:“陛下对儿孙们的管教太过严苛,之前王宇和王获都是在三十岁这一年被逼自杀的。
现在我也快三十岁了,如果哪天母亲没了,我怕是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某一天,王莽在宫中给妻子王氏侍疾,看到了王临写的东西,一瞬间怒火中烧,生气之余王莽还担心王临对自己起了歹心,于是在王氏去世后,王莽禁止王临前来参加王氏的葬礼。
王氏下葬以后,王莽把原碧抓起来审问,原碧经受不住严刑拷打,承认了自己与王临的奸情,并且交代了王临准备谋杀王莽的计划。
毕竟这算是家丑,王莽并不想宣扬此事,于是把调查、审理此事的司命从事(司命部门的属官)给杀了,把他在监狱中就地掩埋,就连他的家人都不知道他一去不回后去了哪里。
王莽让王临喝毒药自杀,王临不愿意喝药,拿起佩剑了结了自己性命。
王莽给国师公刘秀下诏:“王临怎么会占星呢?这肯定是刘愔告诉他的。”于是刘愔也畏罪自杀了。
2.本月(正月),新迁王王安因病去世。
汉哀帝刘欣时期,王莽以侯爵的身份被打发回封地的时候,就宠幸了身边的两名侍女——增秩和怀能——她们分别生下了王兴和王匡。
由于王兴、王匡属于私生子,不好对外表明身份来历,所以全都被王莽安排在新都国。
王安去世后,王莽就让人带着王车将王兴、王匡接到京师来,封王兴为“功休公”,封王匡为“功建公”。
3.占卜师王况对魏成大尹(即 魏郡太守)李焉说:“汉室要复兴了,李氏会成为辅国大臣。”
王况还专门写下了预言书,共计十多万字。
这件事被人捅了到了王莽那里,于是王况、李焉二人全都被王莽杀害。
4.王莽派出太师义仲(太师属官)景尚、更始将军护军王党共同带兵讨伐青州、徐州地区的盗贼;
派出国师和仲(国师属官)曹放跟着郭兴进攻句(音“钩”)町国。
以上派出去的军队全都打了败仗。
这段时间,王莽征调兵力、发动军队的频率越来越高,军队中的士兵在行军过程中放肆的抢劫民财,给老百姓本就凄惨艰苦的生活又蒙上了一层阴影。
5.王莽要求将全国范围内的粮食和布帛全都送到西河郡、五原郡、朔方郡、渔阳郡,每个郡都要送一百万以上的粮和布,计划等物资准备齐全了之后进兵讨伐匈奴。
当时,须卜当医治无效去世了,王莽便把自己的庶女王捷嫁给了须卜当的儿子·后安公·奢。
王莽之所以给奢这么高规格的待遇,就是想等平定了匈奴之后,立奢为新一任单于。
后来王莽的政权被推翻,伊墨居次云(须卜当的夫人,王昭君的女儿)和奢全都惨遭杀害。
6.秋天,出现了冰霜天气,豆苗被霜打过之后全都冻死了;关东(函谷关以东)地区出现了严重的饥荒和蝗灾。
7.王莽放宽了私自铸钱的禁令后,犯法的人越来越多了:
一家犯法导致一伍中的人全都要受到牵连,没入官府为奴为婢;
男犯装在囚车里,女犯徒步行走,所有犯人的脖子上都带着铁锁链,被送到长安钟官(主管铸钱)部门的犯人有上十万人;
犯人到达长安后,官府会重新给其中的男男女女进行婚配,所有人都和自己的原配分开了,导致有百分之六七十的人都因为被强行与爱人分开而忧愁致死。
8.上谷郡人储夏主动请缨,说自己愿意去劝降瓜田仪,然而储夏连瓜田仪的面都还没见上,就先一命呜呼了。
王莽派人找到储夏的尸身,将他安葬入土,为他修建了高大的坟墓和用于祭拜的祠堂,并且赐予谥号为“瓜宁殇男”。
9.闰月,丙辰日,赦免天下全部囚犯。
10.郎官杨成修(姓 杨成,名 修)献上符文策命,说应当立皇后,还说:“黄帝当初就是因为娶了一百二十个老婆,所以最后才成为了神仙。”
于是王莽派出了四十五名中散大夫(司中部门属官,等级六百石)和四十五名谒者,到天下各地为自己寻求有名气的、温良贤淑的女子。
11.王莽非常忌惮汉高帝庙中的神灵,派出许多虎贲武士将高庙捣毁:
武士们拿着剑在高庙中一顿乱砍,把高庙中的物品砸了个稀巴烂;
用斧头破坏了庙门、窗户;
为了镇压神灵,在墙壁上洒满桃汤,用红色的鞭子把可见之处全部抽打了一遍;
随后派轻车校尉在高庙中镇守,以求镇压庙中的鬼神,让它们无法作乱。
12.本年,南郡人秦丰聚集了将近一万人;平原郡的一名叫迟昭平的女子也带着几千人,拦住了黄河的通路。
王莽把群臣召集起来商讨对付贼人的方法,大家都说:“这些人早就已经是尸体了,迟早要遭到天谴。”
前任左将军公孙禄也被王莽叫了过来,公孙禄说:“太史令宗宣负责看星象、推演历法、预测灾变,然而他却把这么明显的凶象当成吉兆,胡乱解释天文现象,严重影响朝廷的决策。
太傅·平化侯唐尊沽名钓誉,靠着一些形式主义坐上了现在的位置,这种人才是真正心怀不轨的贼人。
国师·嘉新公刘秀(即 刘歆),行事完全背离《五经》中的理念,扰乱经典儒家学说,毒害学生的思想观念,严重带偏了社会上的主流价值观。
明学男张邯、地理侯孙阳促进朝廷推行井田制改革,改变了老百姓原本的农业生产模式,使得人民群众失去了土地所有权,从而丧失了耕田种地的积极性。
羲和鲁匡确立六种由国家垄断的活动与资源,让各行各业的人都没有足够的收入来源维持生活。
说符侯崔发只顾着顺从陛下的心意谄媚讨好,让很多紧急、重要的事情都没法报上来,使得民众们有冤无处诉、有难无人助。
应该将上述这些人全部处死,给天下黎民百姓一个交代!”
公孙禄还说:“现在还没到讨伐匈奴的时机,目前最好的解决方案是与匈奴和亲,暂时缓解边境的困局。
恐怕对新室最致命的事情不是匈奴问题,而是在中原各地的动乱之中!”
王莽简直被公孙禄气得七窍生烟,立刻让虎贲武士把公孙禄带出去,让他无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放厥词。
但是王莽还是觉得公孙禄有些话说的很有道理。
由于老百姓对六管条例怨声载道,于是王莽将鲁匡贬职为五原卒正。其实六管的规定也并不是王莽首创,只不过是为了让人民群众消气,才把鲁匡下放到地方任职去了。
早年间,全国各地有大量老百姓因为饥寒交迫、温饱难以为继而被迫成为盗贼,大家聚在一起报团取暖,虽然经常四处劫掠,但是心里还是想回到自己的家乡过正常人的生活;所以即使聚集了几万人,他们也不敢占领城池,只不过是到处抢点吃的用的,维持每天的基本生存而已。
盗贼原本都是老实巴交的老百姓,他们并没有杀害长官和牧守的意图,那些在战乱中丧生的长官、牧守们其实是因为他们自己的队伍内部发生了内乱,在内斗的过程中受重伤而死——
然而王莽完全不知道有这么回事,还以为盗贼是天生喜欢烧杀抢掠的奸人。
本年,荆州牧调动两万奔命军讨伐绿林山中的贼人,盗贼首领王匡带着部下在云杜县列阵迎战。
王匡把荆州牧的部队打了个落花流水,斩杀了好几千人,收获了大量军粮物资。
荆州牧想逃回北方,盗贼马武等人带兵拦住了他的归路,用铁钩把荆州牧车驾上的屏泥(挡土的装饰)给钩住,冲上前杀了车上的参乘(陪驾护卫),然而这伙盗贼并不敢伤害荆州牧的性命。
王匡带着人攻下了竟陵县,然后又蜂拥而至到了云杜县、安陆县,将当地的妇女掳到了绿林山中;经过了一系列的打斗、抢掠和兼并,王匡的盗贼团伙已经多达五万多口人,州郡官府根本就拿他们没有一点儿办法。
大司马士在豫州展开巡察工作的时候,被盗贼抓了,随后又被送回了当地的县衙;他回到京师,把自己被抓一事向王莽做了具体汇报。
王莽得知盗贼没有伤害大司马士而是把他安全的送回了衙门,竟然勃然大怒,认为这是不可能的事情,说大司马士满口胡言,当即把他打入了监狱,然后写了一封责备七公(四辅、三公)的诏书:“官吏在工作的过程中,至少要遵循一个‘理’字,行事说话要符合逻辑、要有道理。
宣传中央政府下达的政策指令,向人民群众传达天子的仁德教化,将当地民众管理得井井有条、带领人民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这才是一个仁善的官员应该做的事情。
打压鱼肉乡里的豪强,监督欺压百姓、以公谋私的贪官污吏,抓捕诛杀为祸四方的盗贼,这才是一个官员的本职工作。
可是现在的官员做的事情像什么话?
盗贼都已经嚣张成这样了,这些官员是一个都住不着,以至于贼人竟敢明目张胆的拦截长官的车马,杀害车上的参乘。
大司马士福大命大,从贼人的虎口中脱险,扭头就忘了贼人的凶残与恶毒,竟然还为他们辩解:‘我问他们:“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们说:“因为我们实在是穷的没办法,只是为了活下去罢了,并不是真的要杀人。”于是他们就把我放了。’
如今为盗贼辩解的言论很是风靡,我看你们这些人真是当官当得脑子不清楚了!
就算他们真的是因为吃不上饭、穿不起衣而做出违法乱纪之事,那他们要么是组成个小团伙到处抢一抢,要么是打洞凿墙偷一偷;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聚集了成千上万的人,形成这么大一股庞大的势力来对抗官府吧?
这不就是要谋反吗?你们怎么还说他们只是吃不饱穿不暖呢!
现在我要求七公赶紧通知你们手下的那些卿大夫、卒正、连率、庶尹,好好安抚正常的普通百姓,至于盗贼,必须给我全部剿灭!
如果有谁敢不与我同仇敌忾,有谁敢对盗贼怀有怜悯之心,说他们是被饥饿和寒冷所逼——就一律抓起来等着被定罪吧!”
这下搞得群臣百官一个个都更不敢告诉王莽盗贼作乱的实情了,然而州郡没有擅自调兵的军事职权,只能动用官府中的办事员,对付盗贼的人数完全不够,于是各地仍然对盗贼束手无策。
翼平连率(即 寿光县县长)田况性格果断、大胆,他擅自调动了当地四万多名十八岁以上的民众,打开官府的武库,将兵器分发给众人,并且在石头上刻下结盟的宣言,激发老百姓们讨贼的热情。
樊崇等人听说田况联合当地百姓齐心协力对付盗贼,于是并不敢进入翼平地区。
由于田况擅自打开武库分发兵器,他主动递交了一份弹劾自己的奏疏自首,王莽责备他说:“我没有给你虎符凭证,你竟然私自决定动用武库中的兵器,还把这些武器发给老百姓使用,这就属于罔顾军法、不遵守纪律!这与耽误军事行动、擅自调拨军用物资之罪是一样的。
然而你说自己有本事对付盗贼,那我先看看你的成效如何,暂时不治你的罪。”
后来,田况离开自己的管辖范围,带兵进攻盗贼团伙,效果非常显著,他带兵打到哪儿,哪儿的盗贼就遭受重创。
于是王莽亲自写了一封玺书,任命田况担任青州牧、徐州牧。
田况上书说:“在盗贼出现的早期阶段,情况完全是可以控制的,仅凭借当地官府或者伍长的力量就可以轻松解决。
只不过是因为当地长官并没有将盗贼生发之事放在心上,县官向郡守隐瞒事实,郡守向朝廷隐瞒事实:
明明盗贼团伙已经有几百人了,却上报说只有十几人;明明已经有几千人了,却上报说只有百来人。
所以才让朝廷看不清事实真相,没有监督各地官府及时处理盗贼一事,才让盗贼的队伍越来越大、人数越来越多,以至于一连好几个州都遭受到了侵害。
等盗贼的问题已经像滚雪球一样变得无法忽视了之后,朝廷才派遣将军率兵讨伐、才让使者问责监督,其实这已经晚了。
然而郡县中的官员为了保住自己的官位,不希望被上级部门查到自己的工作失误,所以总是尽可能的掩盖、隐瞒、讨好,以求得他们的满意;在上级部门下来检查工作时,尽量避重就轻,同时还提供充足、精良的酒水、饮食,各种生活娱乐设施一应俱全,让领导们没有精力再去操心什么盗贼的问题。
朝廷派出去的那些将军,军事水平不高、也不得人心,没有本事让将士们整齐划一的听从自己的指挥,只要一遇上盗贼,马上就被贼人杀得七零八落,导致部队的士气低迷,大家都像泄了气的皮球,根本就没有打仗该有的精气神——这种仗打起来,只不过是白白消耗钱财和人力罢了。
前段时间有赖于陛下大赦天下的诏命,这些盗贼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以为朝廷给了他们改过自新、重新做人的机会。
贼人们明明都已经打算各自解散,回老家搞正经营生,结果朝廷又再一次的发动军队,把他们都吓得重新躲进深山老林中逃命;
大家口口相传,以至于之前本来就已经投降的盗贼又受到了惊吓,害怕朝廷的赦令只不过是把他们骗来团灭的诱饵,于是挨饿受冻的大伙儿又再次聚集到一起,短短半个月就就凑出了十多万人——
这就是盗贼越来越多的原因。
现在洛阳东部的那些地区,一石米价格飙升到两千钱,这让普通人怎么消费得起?怎么可能不引起动乱呢?
我看陛下打算要太师(王匡)和更始将军(廉丹)出兵镇压盗贼,这两人都是保卫国家的栋梁,他们如果带领大量人马出兵,那么如此庞大的部队所需要消耗的钱和粮,是沿途的郡县难以承受的;如果他们带领的人马不够,首先在气势上就输了,根本起不到震慑敌人的效果。
陛下应该让州牧、大尹及以下的官员,明确按照赏罚制度行事,安抚人民群众的情绪、给人们提供满足生产生活所需的物资,好好安顿流亡在外、无家可归的乡党;
那种面积较小又没有城郭的诸侯国,应当把老弱人群都安置在其他较大的城池里,给他们提供粮食和救济金,让官府的兵力联合老百姓一起守城,这样才能众志成城抵御盗贼。
在这种严防死守下,如果有盗贼团伙前来攻城,必然是无法成功的,那么他们只好调转路线去向别的地方;这一路上又没有足够的粮食供他们果腹,在饥寒交迫的情况下,这些人肯定就原地解散、各自寻找出路去了。
盗贼在走投无路的窘境时,如果朝廷派人去劝他们投降,绝对都会纷纷倒戈;如果朝廷想派兵讨伐,也必定能将他们轻松拿下。
如今这些盗贼人多粮多,团队的凝聚力还很强,在这种情况下派兵镇压讨伐是根本没有效果的,只不过是让行军沿途的州郡消耗钱财和粮食供给部队罢了;如果真的出兵,给老百姓造成的伤害和压迫怕是比盗贼带来的伤害更加严重。
请陛下把派出去的使者全都召回来,给各地郡县一个喘息休养的机会;至于青州、徐州地区的盗贼,陛下就放心交给我,我必然会让这些盗贼不再作乱。”
而王莽非常忌惮田况的本领,在田况离开京师前去赴任之后,王莽又暗中另外找了个人去接替他,并派使者给田况带去自己写的玺书。
使者来到田况的军中,告诉田况有人接替他的部队,让他回到长安,接受师尉大夫的一职。
田况离开青州、徐州之后,齐地马上就被盗贼攻陷了。
三年(壬午,22年)
1.春天,正月,九庙成功修建完毕,祖宗、亲人的牌位都被摆了进去。
王莽亲自前往拜谒祖先,乘坐着六匹马拉的车驾,马匹的身上披着五彩羽毛织成的龙纹外衣,头上带着两只长度为三尺的角;王莽让人造了一个高度为八丈一尺的华盖,足足有九层厚,专门动用了一辆四轮车来乘放。
拉车的人嘴里都喊着“登仙”,王莽命人将自己拉到车队的最前方,模仿出登上天庭进入天宫的样子。
臣子们都在底下窃窃私语:“这分明是灵车,哪是什么神仙坐的车啊!”
2.二月,盗贼樊崇杀害了太师义仲景尚。
3.关东(函谷关以东)地区出现了人吃人的惨状。
4.夏天,四月,王莽派太师王匡、更始将军廉丹去讨伐东边的盗贼。
早先,樊崇的势力越来越大,他告诫手下这些人:“杀人是要偿命的,伤人之人也要受到同样的伤害作为惩罚。”
樊崇的队伍中,有三个等级的官职,等级最高的为“三老”,其次是“从事”,等级最低的官职是“卒史”。
后来,樊崇听说太师王匡和更始将军廉丹要发兵讨伐自己,担心部队中的人无法和王莽派来的军队区分开来,于是让每个人都把自己的眉毛染红,作为己方标识——这支队伍对外号称“赤眉”。
王匡和廉丹带着十多万名精锐士兵大举进发,沿途的郡县全都被这些士兵洗劫一空,因此关东地区流传出来一句话:“宁愿碰上赤眉,也不想遭遇太师的军队!和太师比起来,更始将军可是真要人命啊!”
当初田况说朝廷军队造成的伤害会比盗贼更严重,完全被他预料中了。
5.由于粮食短缺,王莽派出许多大夫和谒者,到各地教百姓通过焚煮草木制作干酪,然而做出来的东西根本难以下咽。
这次的宣传教学活动也是以浪费人力财力而失败告终。
6.绿林贼当中出现了严重的瘟疫,将近一半的人都染病而死,于是这个盗贼团伙就渐渐的解散了。
王常、成丹向西进发进入南郡,号称自己的部队为“下江兵”。
王凤、王匡、马武和他们的党羽朱鲔(音“尾”)、张卬带兵向北进入南阳,号称部队为“新市兵”。
以上这些人都自称为“将军”。
王莽派司命大将军孔仁管理豫州地区,让纳言大将军严尤、秩宗大将军陈茂进攻荆州,每个人都带着一百多名军官,到各部州郡征集兵力。
严尤对陈茂说:“陛下让我们去征调兵力,但是又不给我们发虎符凭证,到时候等我们真的把人员召齐了,还是得先向上请示,然后再出兵伐贼,这一来二去的拖延时间不说,最重要的是会让我们错过最佳的进攻时机啊!
等到我们无功而返,陛下又会责备我们不尽力,还不知道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罚,这简直就是‘绑住猎犬却让它去捕猎’,怎么可能有收获呢?”
7.从东部地区飞来遮天蔽日的蝗虫。
8.有十万多名流亡的百姓冲入函谷关,进入关中地区,于是王莽安排了养膳官给这些流民们提供饮食,还派出使者监督粮食的分发工作。结果这些使者和分发粮食的小吏们狼狈为奸,克扣流民的救济粮,从中谋取私利,因此有百分之七八十的人都惨遭饿死。
之前,王莽让中黄门王业负责管理长安集市中的交易活动,他大量低价收购老百姓的商品,引起了老百姓的强烈不满。
由于王业此举为朝廷省了很多钱,得到了附城侯的爵位。
后来,王莽得知长安城中的百姓都吃不上饭,便去问王业这是怎么回事。
王业回答:“这些人都是逃亡过来的。”
说完,他便把市场中所卖的高粱米饭、肉末羹汤拿来给王莽看,说:“本地老百姓吃得可都是这些呢!”
王莽点点头,完全相信了王业的话。
9.秋天,七月,王匡带着新市兵进攻随县。
平林人陈牧、廖湛也聚集了一千多人,响应王匡,对外号称“平林兵”。
10.王莽下诏责备廉丹:“粮仓和府库都已经空了,这还不够让人愤怒的吗?赶紧发兵啊!
将军您可是承担着保卫国家的重任,如果不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怎么报答我对你的赏识之恩?!”
廉丹吓得连夜把自己的部下冯衍(左将军冯奉世之曾孙)叫来,给他看王莽的责备信。
冯衍对廉丹说:“张良家中的祖辈,有五代人都是韩国的国相,张良为了报秦国的灭韩之仇,趁着秦始皇在外出巡的时候,在博浪地区对他发动偷袭。
将军您的祖先廉褒将军,可是汉宣帝(刘询)的后将军啊!
自从新室开创以来,根本招募不到一个像样的人才,有本事有德行的人根本不屑于为新室效力;可见在真正有真才实学的人眼中,新室已经烂透了。
如今盗贼四起、天下大乱,黎民百姓都希望继续接受汉室的管理与教化,这可比《诗经》中人们对召公的怀念还要强烈啊!
人民群众所歌颂的,必然是上天所中意的。
现在对将军来说,最好的选择就是找一处比较大的郡进行防守,好好安抚当地的官吏和百姓,让人们安心的工作、农耕,让将士们得到充分的休息,保存实力,将来好以充足良好的精神面貌投入战斗。
然后您再广招英雄豪杰、能人智士,采纳贤人的策略,恢弘将士们的士气,带着能征善战的将军推翻新室王朝、重建大汉河山,除掉祸国殃民的罪魁祸首、拥立人心所归的真命天子,这对您来说可是天大的功劳,您将有享不完的福气、流传不尽的丰功伟绩啊!
如果就这么败在盗贼手上,不知道丧命在哪一处草泽之中,身败名裂被后人所嘲笑,岂不是辱没了您的祖宗吗!”
廉丹并没有采纳冯衍的提议。
冬天,无盐人索卢恢起兵占据城池,响应盗贼团伙,廉丹和王匡剿灭了索卢恢及其党羽,斩杀了一万多人的首级。
王莽派中郎将带着玺书慰问、犒劳廉丹和王匡,封他们二人为公爵,十多名有战功的军官都被赐予了爵位。
赤眉别校董宪在梁郡聚集了几万人,王匡见状准备带兵出击,廉丹认为刚刚击败了索卢恢,将士们的消耗都比较大,应该好好休整一番之后再考虑进兵之事。
而王匡并没有采纳廉丹的意见,直接自己带兵打过去了,廉丹也只好紧随其后。
王匡、廉丹在成昌与董宪交战,结果王匡战败逃走,廉丹让军官追上王匡,把他的印信、绶带、符节都交还给他,并说:“胆小如鼠之辈逃就逃了吧!我可不走!”王匡的脸青一阵红一阵,于是也留了下来,继续与赤眉军作战,最后二人全部战死沙场。
校尉汝云、王隆等二十多人在对战的过程中,听说王匡、廉丹都已战死,说道:“廉将军都已经牺牲了,我们还有什么脸活着!”说完,这些人全都冲进敌方部队,奋力作战而死。
国将哀章主动提出愿意带兵平定山东盗贼,于是王莽就让哀章去支援王匡。
随后王莽又派大将军阳俊镇守敖仓;
派司徒王寻带着十多万人在洛阳屯兵,镇守南宫;
派大司马董忠在北军中部堡垒里进行射箭演练;
任命大司空王邑同时兼任三公的职责。
13.早年间,汉景帝刘启的儿子·长沙定王刘发有一个儿子,为舂陵节侯刘买,刘买的儿子为戴侯刘熊渠,刘熊渠的儿子为考侯刘仁。
由于南方地区地势较低,过于潮湿,于是刘仁就将封国搬到了南阳郡的白水乡,把自己宗族中的人全都迁到了白水乡居住。
刘仁去世后,由刘敞继承“考侯”之爵,后来王莽篡汉,导致刘敞的封国被移除。
舂陵节侯刘买的小儿子刘外当时是鬱(音“郁”)林太守,刘外的儿子是钜鹿都尉刘回,刘回的儿子是南顿县县令刘钦。
刘钦娶了湖阳县人樊重的女儿,生了三个儿子,分别为:刘縯(音“演”)、刘仲、刘秀。
在这兄弟三人很小的时候,刘钦和樊氏就去世了,由叔父刘良将他们三人拉扯大。
刘縯(字 伯升)性格刚强坚韧,志向远大、心胸宽广,是一个非常有操守、有主见的优秀青年,自从王莽篡夺大汉的天命之后,他对此非常气愤和激动,一心想为国家和社稷做点什么,于是他并不像一般人那样搞下地种田的营生,而是散尽家财招揽各路豪杰雄才、英俊贤人,培养自己的势力。
刘秀拥有一副非常挺拔的鼻梁,眉骨也十分突出,虽然长得十分周正霸气,但是就是喜欢从事农耕活动,每天都在农田里勤勤恳恳地劳作。
刘縯总是嘲笑、批评刘秀,说他这个性子与汉高祖刘邦的哥哥刘喜(郃阳侯)非常相似,都是种地的一把好手,但是没有什么更大的理想抱负。
刘秀的姐姐刘元嫁给了新野人邓晨。
穰县人蔡少公对占卜、预言颇有研究。有一次,刘秀和邓晨一起去拜访蔡少公,他说“刘秀要当天子”,有人问他:“您说的是国师公刘秀(即 刘歆)吗?”
刘秀在一旁半开玩笑地说道:“你怎么知道不是我呢?”
在座的人都哈哈大笑,在欢笑之余,只有邓晨坚定地相信这个谶语说的一定是自己的小舅子刘秀。
宛(音“渊”)县人李守擅长占星、预测,凭借着这一手本领被王莽选为宗卿师(管理汉室的宗室人员),他曾经对自己的儿子李通说过:“刘氏马上就要光复汉室了,李氏会成为刘氏的辅国大臣。”
后来新市兵、平林兵发动起义,南阳地区也变得不再太平,李通的族弟李轶对李通说:“现在已经天下大乱,依我看,大汉离复兴不远了!
南阳地区的这些刘氏宗亲,也就只有刘伯升(即 刘縯)兄弟几个有才能有志向,他们是可以商讨复国大计的最佳人选。”
李通会心一笑:“我也是这么想的!”
那段时间,刘秀正好在宛县卖米赚钱,李通就拉着李轶将刘秀接到了自己家中。
三人见了面之后,李通就告诉刘秀根据天象预测大汉即将复兴,并且与刘秀约定了起兵的时间,定下了复国的初步计划。
按照惯例,立秋的时候通常要举行阅兵仪式,李通准备趁着这个时机,把前队大夫(即 南阳太守)甄阜和属正(即 南阳都尉)梁丘赐给绑了,顺带胁迫他们号令骑兵部队,同时由李轶和刘秀在舂陵起兵与自己里应外合。
刘縯得知刘秀的计划之后,把自己结交的这些英雄人才全都召集起来商量:“王莽残暴不仁、昏庸无道,老百姓已经被他逼迫得成为盗贼谋生,人民群众现在可谓是生不如死!
连续好几年的旱灾和饥荒,已经搞得国家民不聊生,而王莽还不停地征集兵力、四处征伐,老百姓早就被逼上了绝路,现在就是铲除王莽的绝佳时机——光复高祖的宏图伟业,一统天下、功成名就,就在今朝!”
大家都纷纷踊跃响应刘縯的号召。
刘縯把自己的心腹宾客派到各县招兵买马,而刘縯自己在舂陵县召集刘氏的宗族子弟,没想到这些族人们都被这个逆天的想法给吓到了,大家都躲起来,生怕被刘縯找到:“刘伯升这不是要我们的命吗!”
直到刘秀穿着红色的军服,带着武将的大冠,来到刘縯身边镇场子,族人们看到连刘秀都出来对抗王莽了,都大吃一惊:“天哪,刘秀是多么忠厚老实的人啊!连他都受不了王莽的压迫!”
刘秀此举坚定了一部分宗族之人对抗王莽的决心。
刘縯招募到了七八千宗族子弟,随后给自己的宾客们安排好官职和任务之后,便称自己为“柱天都部(即 统领之意)”。
当年,刘秀二十八岁。
李通在展开行动前,计划不小心泄露出去了,于是李通来了个溜之大吉,他的父亲宗卿师李守以及家人亲戚共六十四人全都被王莽诛杀。
刘縯派族人刘嘉去拉拢新市兵、平林兵。
刘縯联合新市兵和平林兵的首领王凤、陈牧一起进攻长聚,随后在唐子乡展开了大规模的屠杀,湖阳尉在此战中丧生。
然而由于联盟军中的物资财货分配不均,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满情绪,导致王凤和陈牧掉转头带兵攻打刘縯的军队。
此时,刘秀站出来,把刘氏宗亲私自侵吞的财物全都搜罗起来,平均分发给联盟军中的所有人,这才让众人重新眉开眼笑,又稍稍恢复了之前和谐的氛围。
联盟军攻下了棘阳县之后,李轶和邓晨(刘秀的姐夫)也都带着自己手下的宾客前来会合。
12.严尤和陈茂击败了下江兵。
成丹、王常、张卬等人把散落的士卒重新聚集起来,然后逃入了蒌谿(音“柳溪”),在三钟山和石龙山地区靠着劫掠为生。
过了一阵子,下江兵恢复了部分战斗力,于是成丹等人带着部队在上唐乡把荆州牧打了个丢盔弃甲。
13.十一月,有彗星出现在张宿(代表周地)附近。
14.刘縯准备进攻宛(音“渊”)县,带兵到达小长安聚,与甄阜、梁丘赐展开了激烈的交锋,当时突然出现了一阵浓雾,在一通混战之后,刘縯带领的汉军败下阵来。
刘秀骑着马逃走了,在路上遇到了妹妹刘伯姬,便带着她一同狂奔而去;又往前走了一段路,遇到了姐姐刘元,刘秀让刘元赶紧上马和自己一起走,刘元摆了摆手,说道:“你走吧!现在情况紧急,如果你再带上我,马是跑不快的,被追上是必然的事,到时候我们几个全都得死!”
后来甄阜和梁丘赐的追兵赶到,刘元和她的三个女儿无一生还,刘縯的弟弟刘仲以及几十名刘氏族人全都被杀害。
刘縯把被打散的士兵们慢慢聚集了起来,带着败兵退入棘阳防守。
甄阜、梁丘赐趁着打了胜仗,将士们锐气正盛,于是把粮草军需全都留在比阳县的兰乡,然后带着十万名精锐部队向南渡过潢淳水(又称 黄水,因流经棘阳县的潢淳聚而得名),在沘水和潢淳水之间且靠近沘水的地方扎营;把渡河的桥全部拆毁,展示自己不剿灭汉军绝不生还的决心。
汉军屡战屡败,再加上甄阜和梁丘赐的部队紧追不舍,新市兵和平林兵都有了想退出联盟、各自为战的意思,这让刘縯感到非常头疼。
正好,那时有五千多名下江兵到达了宜秋聚,于是刘縯、刘秀和李通一起来到下江兵的军营中请求通报:“希望能与你们的将军见一面,我们有大事相商。”
下江军中的将士们让王常与他们见面。
刘縯见到王常后,劝他与自己合作反抗王莽,给他分析利弊,并指出王莽有多么失人心,百姓有多么需要一个仁善的政权来统领。
王常顿时醒悟过来:“王莽政令混乱、欺压百姓,现在人民群众都盼望大汉能够推翻王莽,重新成为天下的主人。
如今刘氏宗族立志光复汉室、发兵起义,刘氏才是黎民百姓真正的统治者啊!
我愿意为刘氏效力,助你们兴复大汉!”
刘縯说:“如果真能成功,那你的功劳可不小啊!荣华富贵还会缺吗!”
于是刘縯三人与王常立下盟约之后便离去了。
王常回到军中,把这事给成丹、张卬说了,成丹、张卬秘密商量道:“大丈夫建功立业,自己才是自己的主人,凭什么要给别人打工!”
王常只好给其他的将帅讲道理:“王莽篡权乱政、凶残暴虐,根本得不到人民群众的支持。
老百姓盼望重新接受大汉的统领,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我们顺着人心所向而起义,这不是顺理成章的事吗?
人民所厌恶的,必然会被上天抛弃;
人民所爱戴的,必然会受老天保佑。
想要建功立业、做成大事,必须得符合绝大多数人的意愿,这才能获得上天的支持,实现自己的目标。
如果只是一味地凭借武力,野蛮地解决问题,不顾黎民百姓的呼声,按照自己的心意一意孤行,即使靠着蛮力夺取了天下,也迟早会被颠覆的。
秦皇帝、项羽的手腕该足够强硬吧?资源该足够充沛吧?他们那么厉害的人,都避免不了被推翻、消灭的结局,更何况我们只是一群出身普通的平民罢了。
要是现在我们想通过比力气、比军事来争名逐利,在没有老百姓支持的情况下,最终只会自取灭亡啊!
现在南阳地区的刘氏宗族们已经发兵起义,刚才来跟我商讨大事的三位将领,并非平庸之辈,他们胸中有一套很成熟的计划,我可以看出他们的眼光非常深远、事情考虑的相当周全。
我相信,以我的军事才能,与汉军联合,必然能够推翻王莽的新室政权,各位想干出一番大事业也并非难事——这可是上天赐予我们最佳的机会啊!”
下江军中的将领们虽然没什么学问,但是大家都很佩服、尊敬王常,听完他这一番演讲之后,都异口同声的说道:“要是没有王将军,我们可就真成反贼了!”
于是王常马上带着下江兵与汉军、新市兵、平林兵会合。
四股势力紧密结合在了一起,军中各部都充满着高昂的斗志,大家决定齐心协力对抗王莽。
刘縯大摆酒宴犒劳将士,在宴会上,刘縯与诸将立下盟约,把军队分成六部,下令全军好好休整三天。
十二月三十日,联盟军趁着夜色进攻兰乡,把甄阜和梁丘赐屯放在那里的军需粮草等辎重全都席卷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