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得好快,转眼之间,祖母离开我们已经整整十年。按照老家的风俗,十周年是对死去的亲人最后一次单独而隆重的周年祭奠,之后就与全部祖先一起而在清明节、农历七月十五和十月初一日祭奠。这些年来,祖母偶尔会到我梦里,与她离开时一模一样,虽然腿不太方便,但精神总是好得很,我也不再多想。偶尔回老家看着她那张照片,还会停下来,让自己呆上几秒钟。
祖母高寿92岁,十年前,当不再进食两天后,父母亲才通知我回家去。大家对这场必然到来的别离都有所准备,但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就这样一点点耗尽生命,还是有一种莫名的悲伤,淡淡的,但也驱之不去。去世那天刚吃过中午饭,家人都轮换着去休息,我就半靠在祖母的床榻旁。她已经说不出话好几天了,见她的手在微微动,我就拉起她的手,也不知怎么回事,我就想和她说话聊天,其实是一个人自言自语地说了很多,也都是以前和祖母聊过但并不非常认真的话题,其中涉及“如果她走了,葬在哪里,怎么办好丧事”的内容。这些话说完不久,祖母就拉着我的手睡过去了。这是她生前留给我的最后一幕。心里暗想,祖母可能对我们全家商量过多次的方案而由我这个正当年的孙子(当时父亲已经70多了)说出来比较放心。
祖母的葬礼简朴而隆重,但恰恰是因为这场葬礼比一般人家复杂-要把她安葬回几十里外山里的祖坟-父亲准备好的祭文并没有安排到仪程中,留下一点小小的遗憾。但当长途又攀山的葬礼顺利完成,而完成之后又喜逢天降吉雨。邻居们纷纷说:“雨打灵,辈辈穷;雨打墓,代代富。你家这是雨打墓,太好啦!”虽然我不相信这些事情,但是还是心里暗想:这是祖母给我们又造福了。
今天,当回家的高铁一启动,我就不可抑制地沉浸在对祖母的追思之中。过去的一幕幕历历在目,就像电视连续剧一样在我的眼前闪现。她的一生极为平凡,但她在平凡中浓墨重彩地写下自己的独特与不朽:13岁因娘家贫寒作童养媳,19岁与爷爷成婚,但20岁就开始守寡养育我父亲,在漫长的岁月中坚韧不拔,含辛茹苦,这是多么的不易,多么的伟大!三个小时的怀想,我将祖母的特点概括为四个“不”。
第一个是“闲不住”。祖母一辈子勤苦耐劳,即使到了晚年仍然里里外外地忙,不是清扫门庭,就是摘菜剥豆,是村里出了名的勤快老太君。 第二个是“舍不得”。她一辈子省吃俭用,不舍得穿新衣服,不浪费一粒粮食。最“抠门儿”的表现事情就是,只要我们一离开她的房间,她就立即关掉电灯,搞得我们经常摸着黑找开关的拉绳。第三个是“难不住”。不管线头纠缠在一起多么乱,也不管那一团乱麻如何没有头绪,祖母总能一点一点解开,她的耐心和细致简直能让所有人惊呆。最后一个是“亲不够”。出门,对她所有的孩子,包括儿子媳妇,孙女儿孙子,重孙子等等,没有一个不爱,没有一个不疼。围绕这四特点写成以下的短诗,作为对她老人家的纪念。
挺身遮风雨
奋力抗寒暑。
嚼碎孤寡恨,
咽下半生苦。
妙手烹野菜,
粗粮巧蒸煮。
温饱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