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赶紧的，找个老实人嫁了，别再给我丢人现眼！”
我妈说这话的时候，我刚从前男友那儿狼狈逃回。
前男友英俊多金，温柔体贴，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好男人。我曾为此无数次感谢上苍，我，一个普通大学毕业，家世普通的年轻女孩，居然能够毫不费力地找到这样的金龟婿，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
有句名言说，命运所馈赠给你的所有礼物，都暗中标好了价码。那么，我的金龟婿的价码就是我三年青春，一次堕胎，他老婆打上门来时的无地自容，身败名裂。
那个男人，搞.小.三和他搞管理一样，滴水不漏，游刃有余。我是在他老婆一顿大耳刮子抽得晕头转向，一顿拳打脚踢伤得体无完肤之后，才知道，那个男人早结婚了，而且，除了他老婆和我，他竟然还有其他女人！我还在花痴一样，等着他说了无数次的：“等忙完这一阵，我们就结婚！”
我得有多傻，才对这个男人的甜言蜜语照单全收！
从医院出来后，我去公司找他，我要一个解释。
我在公司门口看见了他，他和他老婆在一起他。他露出了无耻嘴脸。他说是我勾引了他，为了钱，为了工作。
我没有忍得住，把手里的拎包甩过去，正好打中他的眼睛。他的一只眼睛受了伤，我在拘留所关了半个月。
我带着身心的累累伤痕回家。但我妈说，我给她“丢人现眼”了！
我才知道，那个男人的老婆，不知从哪儿找到了我的地址，加油添醋，着力渲染，于是，早在我回来之前，我“勾引有妇之夫”的狐狸精名头早已声名远播。
我发疯般要冲出去，准备找那个恶毒的婆娘算账，我妈拦住了我。
“娇娇，你惹得起人家吗？妈就你一个丫头，你要有什么好歹……算了吧，赶明儿，我喊王大嫂给你介绍个远一点的男人，老实点的，嫁了算了，你也老大不小了。”
我妈面容憔悴，精神颓丧。看我的目光里，有失望，有焦虑，有担忧，更多的是难过。我曾一度是她的骄傲啊！现在，我26岁了，还让我妈为我寝食难安！我按捺下心头的熊熊怒火，默默地点点头。
2
王大嫂给我介绍的老实男人，叫徐斌。
我不知道他有多少岁，估摸着有四十好几吧。但他嗫嚅着说，他只有35，只是显老。
是的，就这“四周铁丝网，中间篮球场”的秃头，肥嘟嘟的脸，圆滚滚的啤酒肚，怎么会不显老？
虽然大失所望，但出于面子，我没有立即离开。
可能是我的外貌出乎他的意料，从见面开始，他就不停打量我，见我看他，又赶紧移开眼神，满脸通红，像偷东西被抓住的小孩。
为了打破尴尬，我问他是干什么的。
他结结巴巴，语无伦次。但我总算听明白了，他初中毕业就没有读书了，在他们镇上帮人拉货，生意不错，有房有车。
说到他的资产，他语言流畅起来，脸上泛着油光。
他问我的工作，我不愿回顾那不堪回首的几年，只淡淡地说：“打工的。”
他的眼睛里有了亮光。
余下的时间，都是他在说，我在听，毕竟是做在外面跑车的，抛开了最初的顾虑，他其实很健谈。
吃完饭 ，他抢着买单，并用他拉货的长安车把我送了回来。
“娇娇，徐斌中意你得很！”王大嫂对着我和我妈喜滋滋地说。
“你不知道，这徐斌，家境不错，眼光老高了，我给他介绍好几个女娃子，只有你家娇娇，他忒满意！”
我妈点点头，笑意盈盈，对王大嫂谢了又谢。我回过头，不置可否。
3
徐斌常来约我，并兴高采烈地把我介绍给他的亲朋好友，收获一堆的羡慕和祝福。
想起我和前男友相处了三年，他都没有让我接触他的亲人朋友，我被徐冰的坦诚感动。你看，老天啊，给你关了一扇门，就会给你打开一扇窗。
不是所有的窗，透进的都是阳光，我慢慢发现，徐斌这扇窗，常常泥沙俱下，颇影响心情。
比如说，就刚才，他把我介绍给他朋友，见对方没有他预期的羡慕嫉妒，他又加了一句“我老婆今年26，年轻吧？哈哈哈……”对方的目光落在他的头顶，又上下打量我一番，意味深长地笑笑，点点头，走了。
还有一次，有孩子喊他“爷爷”，喊我“姐姐”，我尴尬得无以复加，徐斌却笑得更开心了，笑容把他的眼睛挤成一条缝。
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我承认，我虚荣了。
但徐斌似乎对此很愚钝，他约我更勤了，对我妈，也十分恭顺殷勤。
那晚，我们吃完晚饭，他又提议送我回家。
他把车开到了一段僻静的小路，停了下来。
刚才喝了两瓶啤酒，他带着醉意，把手直向我的胸摸来。
我忍住酒气，打开他的手。他迷离着醉眼，又来亲我的脸。我往旁边一侧，他的头撞在了座椅上。
“你给我装什么装？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过去？”他的胖脸涨成了猪肝色。
我愣住了。随即，我拉开车门，飞也似的跑。
4
徐斌无数次打电话给我，我都不接。
徐斌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来找我。我不便说那晚发生了什么，王大嫂和妈妈又一个劲的劝，我与他和好了。
我们开始商量结婚的事。
徐斌的房子在镇上，可是我并不想呆在镇上。我想至少在县城买房，也方便以后孩子读书。
“娇娇，我的钱，要留着些周转，你看，买房的事……”
记得刚认识时，徐斌一直向我吹嘘他收入不错。而在这十八线的小县城买套房，不过三十多万而已。
“娇娇，听说……你以前的男朋友……很有钱，我就不相信你没有存一点钱……”
我瞬间明白了什么。
“好，房子钱我们一人出一半，写我们俩的名字。”
上一段感情里，我其实没有从前男友那里获得多少物质利益。那时很傻很天真，只要爱。
好在，我并没有因为恋爱影响工作，我工作还算出色，生活也不算奢侈，所以存了一笔工资，我也不愿让徐斌觉得，我嫁他，是图他的房子来了。
他鸡啄米似的点点头，胖脸笑得像弥勒佛。
装修，令我们精疲力尽，也让我们争吵不休。
为款式，为颜色，为价格。我第一次发现，文化水平和生活方式真的能影响一个人的审美水平。我要小资情调，他要土豪金，格格不入。妥协的结果是，钱比预期多出许多，徐斌整日嘟嘟囔囔，房子还装得不伦不类，我看着也窝火。
5
婚礼是徐斌操办的。
新婚的晚上，他喝多了，倒头就睡。我精疲力尽，却睡不着。
我看着身边这个大腹便便，鼾声如雷的男人，想着以后漫长的岁月，我就要和这个油腻腻的中年男人在一起，我突然觉得不甘心。但婚已经结了，还能怎样？安心过日子吧，徐斌好歹算是居家过日子的人，我妈和王大嫂都这样劝过我。
半夜，徐斌醒了，他给我压了过来，心急火燎地解开我的衣服，动作娴熟老练。
他嘴里的酒气喷在我脸上，我没来由地恶心。
我挣扎开来，提醒他，我暂时还没有要孩子的准备，喊他要有避孕措施。
“避孕？你和那个野男人，避孕了没？听说你怀过孕，以后，你要是再怀上，我得先做个亲子鉴定，免得白给人家养娃儿。”
我如雷轰顶。
愣神间，他又扑了过来。
我狠狠一耳光打在他脸上。
“姓徐的，你给我听好了！我是遇人不淑，但还轮不到你来羞辱。你比我好得了多少？你没有正正经经地谈过恋爱，但也并非守身如玉。我没有嫌你又老又丑又抠，你倒嫌我了！”
我三下五除二收拾好我的东西，把他给我买的金戒指砸在他脸上。
“你不就一烂.货，年轻漂亮点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他估计被打痛了，捂着一边脸，小眼睛里射出恶狠狠的光。
“房子的钱，算给我，咱们两清。”
我多么庆幸，那天因为婚检耽搁了时间，去民政局时已经下班，但婚期定了不能改，我们就先办婚礼，还没有拿结婚证。
“可以，但我请你吃饭的钱，给你买礼物的钱，办婚礼的钱，要扣除！”
“没问题！”
我无意多说，破门而出。
6
半夜的街道，空旷寂寥。我的心却分外地芜杂。
我花了几个月时间，成功地上演了一出闹剧，现在，曲终人散。我这小丑的角色，不知会不会臭名远扬？
电话响起。我以为是徐斌打来的，毫不客气地摁断。
电话响得不屈不挠。
我接起电话，刚要发火，“娇娇，是我！”
是前男友！
“娇娇，别挂！我离婚了！”
“娇娇，我想你！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吗？”我心跳突然停止。
“娇娇，我才知道，这世上，你是对我最好的女人！”前男友在电话里絮絮叨叨，说起我们在一起时的诸多回忆。
我的泪慢慢涌上来。但突然一激灵，我像想起了什么。
“你没在原来那家厂当经理了吧？我后来才听说，那厂，是你老丈人开的。”
“妈的，他们一家真不是东西！这些年，我给他们当牛做马，赚了多少利润，他们卸磨杀驴。那烂婆娘，不知又看中了哪个小白脸，说我婚内出轨，硬和我离了婚！”
我突然想笑，但忍住了。
“我就是一辈子不嫁人，也不会再和你在一起。”
我一字一顿地说完，关了手机。
我找了一家宾馆，住了下来。用宾馆里的电脑，我找出存放在云文档的个人简历。明天，明天我就把这些简历投出去，我要找一份工作，远离这个地方。我相信，我有能力，凭自己，有尊严地活。
修改好所有的资料，我伸了伸懒腰，拉开了窗帘。
天边出现了鱼肚白，天，就要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