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和六便士
毛姆【英】
译者:傅惟慈
人物原型:法国后期印象派大师 保罗·高更
关于月亮与六便士:六便士是英国价值最低的银币,代表现实与卑微;月亮象征崇高,。两者都是圆形的,都闪闪发光,但本质却完全不同,也即理想与现实。
《人性的枷锁》的主人公:菲利普·嘉里像很多年轻人一样,终日仰慕月亮,却没有看到脚下的六便士银币。
- 一旦时过境迁,他们的伟大也就黯然失色了。
作者应该从写作的乐趣中,从郁积在他心头的思想的发泄中取得写书的酬报。
为什么讨人喜欢的女人总是嫁给蠢物啊?因为有脑子的男人是不娶讨人喜欢的女人的。
文明社会这样消磨自己的心智,把短促的生命浪费在无聊的应酬上实在令人莫解。
但是我的血液里却又一种强烈的愿望,渴望一种更狂放不羁的旅途。这种安详宁静的快乐好像有一种叫我惊惧不安的东西。我的心渴望一种更加惊险的生活。只要在我的生活中能有变迁——变迁和无法预见的刺激,我是准备踏上怪石嶙峋的山崖,奔赴暗礁满布的海滩的。
是吗?当您年纪再长几岁的时候,肯定就会懂得不该管别人的闲事了。如果您把头稍微向左转一转,您会看到那里有一扇门。再见。
她拼命克制着自己的感情,我注意到她的双手一会儿握紧,一会儿又松开。那种痛苦简直太可怕了。
我那时还不了解人性多么矛盾,我不知道真挚中含有多少做作,高尚中蕴藏着多少卑鄙,或者,即使在邪恶里也找得着美德。
一个人要是跌进水里,他游泳游得好不好是无关紧要的,反正他得挣扎出去,不然就得淹死。
只有诗人同圣徒才能坚信,在沥青路面上辛勤浇水会培植出百合花来。
我怀疑是否在他的灵魂中深深埋藏着某种创作的欲望,这种欲望尽管为他的生活环境掩盖着,却一直在毫不留情地膨胀壮大,正像肿瘤在有机组织中不断长大一样,直到最后完全把他控制住,逼得他必须采取行动,毫无反抗能力。
凡人立身行事,务使每一行为堪为万人楷模。
卑鄙与伟大、恶毒与善良、仇恨与热爱是可以互不排斥地并存在同一颗心里的。
有人说灾难不幸可以使人性高贵,这句话并不对;叫人做出高尚行动的有时候反而是幸福得意,灾难不幸在- 大多数情况下智能使人们变得心胸狭小,报复心更强。
他非常重感情,但是在他那很容易就被打动的感情里却含有某种愚蠢的东西,让你接受了他的好心肠的帮助却没有感激之情。
为什么你认为美——世界上最宝贵的财富——会同沙滩上的石头一样,一个漫不经心的过路人随随便便地就能够捡起来?美是一种美妙、奇异的东西。艺术家只有通过灵魂的痛苦折磨才能从宇宙的混沌中塑造出来。在美被创造处以后,它也不是为了叫每个人都能认出来的。要想认识它,一个人必须重复艺术家经历过的一番冒险。他唱给你的是一个美的旋律,要是想在自己心里重新听一遍就必须有知识、有敏锐的感觉和想象力。
这是一种对任何一个人都可能产生的被动感情,正像藤蔓可以攀附在随便哪株树上一样。
有时候一个人的外貌同他的灵魂这么不相称,这实在是一件苦不堪言的事。
夏天来了,天气郁闷得令人喘不过气来,连夜间的也没有一丝凉意,使人们疲劳的神经能够得到一点休息。被太阳晒得炙热的街道好像又把白天吸收的热气散发回来;街头行人疲劳不堪地拖着两只脚。
这一天天气很好,阳光灿烂,我感到我的心头洋溢着对生活的欢悦,这种感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强烈。我一点也由不得自己;我把施特略夫同他的烦恼完全抛在脑后。我要享受生活。
画面是一个女人躺在长沙发上,一只胳膊枕在头底下,另一只顺着身躯平摆着,屈着一条腿,另一条伸直。这是一个古典的姿势。
一种是你感到不安、感到新奇的精神,把你的幻想引向前所未经的路途,把你带到一个朦胧空虚的境界,那里为探索新奇的神秘只有永恒的星辰在照耀,你感到自己的灵魂一无牵挂,正经历着各种恐怖和冒险。
我的性格上还有一个弱点:不论什么人,尽管道德上非常堕落,但只要能够和我唇枪舌剑,针锋相对,我还是愿意同他在一起的。
一个恶棍的性格如果刻画得完美而又合乎逻辑,对于创作者是具有一种魅惑的力量的。
在文明社会汇总,风俗礼仪迫使这种天性隐匿到潜意识的最隐秘的底层下;给予他虚构的人物以血肉之躯,也就是使他那一部分无法表露的自我有了生命。他得到的满足是一种自由解放的快感。
女人可以原谅男人对她的伤害,但是永远不能原谅他对她做出的牺牲。我是个男人,有时候我需要一个女性。但是一旦我的情欲得到了满足,我就准备做别的事了。我无法克服自己的欲望,我恨它,它囚禁者我的精神。
至于勃朗什自己,不论她最初步入生活时曾怀有何等美妙的希望与梦想,死了以后,同她根本没有降临人世又有什么两样?一切都是空虚的,没有意义的。
一瞬间我好像还是看到一个受折磨的、炽热的灵魂正在追逐某种远非血肉之躯所能想象的伟大的东西。我瞥见的是对某种无法描述的事物的热烈追求。
在交际应酬中,一个人只让你看到他希望别人接受他的一些表面假象,你只能借助他无意中做出的一些小动作,借助不知不觉中掠过他脸上的一些表情对他做出正确的了解。
对于一个目光敏锐的观察者,即使一个人信笔一挥的作品也完全可以泄露他灵魂深处的隐秘。
我们每个人生在世界上都是孤独的。每个人都被囚禁在一座铁塔里,只能靠一些符号同别人传达自己的思想;而这些符号并没有共同的价值,因此它们的意义是模糊的、不确定的。我们非常可怜地想把自己心中的财富传递给别人,但是他们却没有接受这些财富的能力。因此我们只能孤独地行走,尽管身体互相依傍却并不在一起,既不了解别人也不能为别人所了解。
他晚年的图画至少告诉了我们他终身追求的是什么,让我们的幻想走入一个新鲜的、奇异的境界。仿佛是,思特里克兰德的精神一直脱离了他的躯体到处漫游,到处寻找寄宿,最后,在这个遥远的土地上,终于进入了一个躯壳。用一句陈腐的话说,他在这里可谓“得其所哉”。
我并不觉得惊奇。思特里克兰德正是超然于周围环境之外的人,就是在最沮丧的情况下也是如此。这到底是由于心灵的宁静还是矛盾对立,那时难以说清的。
布特里路是一条狭窄的街道,两旁都是一间间的平房,每所房子只有一间小屋,就像拥挤的集市棚子或者马戏团的兽笼。没见屋子门口都可以看到一个女人。有的懒洋洋地靠着门框,或者哼着小曲,或者用沙哑的嗓子向过路的人打招呼,也有的无精打采地看一本书。也有的是黑人;有的胖,有的瘦;在厚厚的脂粉、乌黑的眼眉和猩红的嘴唇下面,你可以看到岁月在她们脸上刻下的痕迹和堕落放荡留下的疤痕。她们有的人穿着黑色内衫和肉色长袜,有的头发卷曲、染成金黄颜色,穿着纱衣,打扮得像小女孩。从敞开的门外边,可以看到屋子里的红砖地,一张大木床,牌桌上摆着一只大口水罐和一个面盆。街头上形形色色的人踱来踱去——邮轮上的印度水手,瑞典三桅帆船上的金发的北欧人,军舰上的日本兵,英国水手,西班牙人,法国巡洋舰上的英俊的水兵,美国货轮上的黑人。白天,这里污秽肮脏,但是到了夜里,在小屋子的灯光照耀下,这条街就有一种罪恶的魅力。弥漫在空中的丑恶的淫欲使人感到窒息,简直是可怕的,但是在这一切围绕着你、激动着你的景象里却有某种神秘的东西。你觉得有一种人们并不了解的原始力量让你又厌恶,又深深地把你迷住。在这里,一切文明、体面都荡然无存,人们面对的只是阴郁的现实,一种既热烈又悲哀的气氛笼罩着一切。
他那孤独的灵魂中怀着种种奇思遐想,终于向点燃自己丰富想象的陌生的荒岛出发了。我喜欢这样一个画面:他活到47岁(到了这个年纪大多数人早已掉进舒适的生活沟槽里了)动身到天涯海角去寻找另一个世界;大海在凛冽的北风中一片灰蒙蒙,白沫四溅,他迷茫地盯视着逐渐消失、再也无法重见的法国海岸。我想他的这一行为含有着某种豪迈的精神,他的灵魂里具有大无畏的勇气。
说不定在他们内心深处仍然隐伏着多少世代前祖先的习性和癖好,叫这些彷徨者再回到他们祖先在远古就已离开的土地。
突然间,他感到一阵狂喜,有一种取得无限自由的感觉。
个性?在我看来,一个人因为看到另外一种生活方式更有重大的意义,只经过半小时的考虑就甘愿抛弃一生的事业前途,这才是需要很强的个性呢。贸然走出这一步,以后永不后悔,那需要的个性就更多了。
世界上只有少数人能够最终达到自己的理想。我们的生活很单纯、很简朴。我们并不野心勃勃,如果说我们也有骄傲的话,那是因为在想到通过双手获得的劳动成果时的骄傲。我们对别人既不嫉妒,更不怀恨。唉,我亲爱的先生,有人认为劳动的幸福是句空话,对我说来可不是这样。我深深感到这句话的重要意义。我是个很幸福的人。
对上帝的信仰,要是不相信上帝我们早就迷途了。
四面墙上,从地板一直到天花板,展开一幅奇特的、精心绘制的巨画,非常奇妙,也非常神秘。他心中出现了一种既无法理解、又不能分析的感情。如果能够这样比较的话,也许一个人看到开天辟地之初就是怀着这种欣喜而又畏服的感觉的。这幅画具有压人的气势,它既是肉欲的,又充满无限热情。与此同时它又含着某种令人恐惧的成分,叫人看着心惊肉跳。绘制这幅巨作的人已经深入到大自然的隐秘中,探索到某种既美丽、又可怕的秘密。这个人知道了一般人所不该知道的事物。他画出来的是某种原始的、令人震骇的东西,是不属于人世尘寰的。
上帝的磨盘转动很慢,但是却磨得很细。
- 思特里克兰德的孩子同另一个小伙子跳起舞来,在喑哑的手风琴声中,他们疯狂地跳着。头顶上是一片碧空,群星熠熠,太平洋烟波淼茫,浩瀚无垠。
二么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