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有一次我坐火车,短途,硬座,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对面一个男人引起了我的注意。
那是临近元宵节的一天,本地好多农民工准备出门打工了。(我们这里的人多是上东北的建筑工人)对面的那个男人应该是这一类人,40岁左右,面孔黝黑,手指粗糙,同排座位的三个和附近几个大概都是他们相熟的人。一上车,这几个人都在说车票的事。我仔细听了一下,大意是工程紧急,几个人急着赶过去。但是春运期间,车票不好买,托一个熟人买票了,不知道买到没有。一会儿,这男人的手机响了,几声“哦”“哦”“啊”“啊”之后,放下手机,这男人就紧皱眉头和同伴们说车票的事没搞定。同伴们有的急躁埋怨有的沉默不语,这男人思索了一会儿,开始打电话。只见他一会儿是方言,在和哪个熟人称兄道弟拉关系买票,一会儿是普通话,应该是和列车员联系卧铺之类,一会儿又是东北话,嘱咐那边的房东安排住处。一通电话打下来,才一脸轻松地对同伴们说搞定了,先买无座票上车,上车后找熟悉的列车员换卧铺,那边的吃住也都安排好了等等。于是这一群人才都安静下来。
我在对面目睹这一切,心里暗暗赞叹不已。这个人大概只是个小包工头,但他展现的能力却令人敬佩。遇事不急不躁,此路不通立马另辟蹊径,平时各种人脉储蓄丰富,而且语言能力和口才也是了得。半个小时的时间,干脆利落地解决了这一群人发愁的事。
同时,我也为他暗暗叹息,这样的能力,如果有更大的平台,何尝不是叱咤风云,纵横捭阖的厉害角色!
02
我小的时候,在农村,有个邻居家的大哥,因为家贫,只上完小学就辍学了。但这个大哥却是个巧人,有一双灵巧无比的手。他会画画,随意用树枝在地上,画人,抽象但传神,画花草,栩栩如生,画牛羊鸡狗,活灵活现。会雕刻,经常拿桃核雕小狗小猴小桶小篮子哄孩子们玩。会编篮编筐,大的家用,小的给孩子玩或者当摆设。会木工,方作不在话下,圆作也能对付出能用的盆桶来。至于砌墙垒灶,打铁耕田,农具修理,乃至劁猪阉鸡,无一不会。这些本事,没有哪一个是正经拜过师傅的,都是他偷师学艺或者无师自通的。大哥因为多才多艺,又热心快肠,在农村很受大人孩子的喜欢和尊敬,一直到现在都是如此。
当初村里很多人也感慨,这孩子要是家里宽裕点,能多读点书,也是个了不起的人啊。
03
有一次,在一个超市门口等朋友,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流浪汉,手里捏着一把长长短短的烟头(大概是捡来的),坐在超市门口的台阶上吸烟。熙熙攘攘的人群从他身边经过,没有谁注意他。超市门口的保洁员拎着笤帚和簸箕,来来回回地清扫地面,把有些人随手扔下的纸巾小票之类及时扫起来。扫到流浪汉跟前,唠唠叨叨地要赶他走,大概是嫌他影响市容了。流浪汉面无表情地看看她,一言不发,不起身。保洁员也不敢强撵,只是絮絮叨叨地跟他说别把烟头扔地上之类的话。流浪汉不理她,把手里的烟头一个个点来吸,一直吸到只剩过滤嘴才换另一个。一把烟头挨个吸完,把剩下的过滤嘴一个个捡起来,又用袖子擦擦地上的烟灰,把手里的烟嘴送到超市门口的垃圾箱里,才拖着一双露趾的鞋子走了。
我看着他坐过的地面,干干净净。我相信这个人一定受过良好的教育,当然,也许是家教。只是不知道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04
我们身边有许许多多这样的普通人,因为出身,因为环境,因为不幸的遭际,而湮没了自身的光辉。这些人虽然籍籍无名,但都值得我们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