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2003年的事情。当时我在老家的院子里又盖了三间南屋。一间作为库房,盛家里的一些杂物,一间作为洗澡间,预备家人多时正房内洗澡间紧张的时候用,再一间作为卫生间。这样整个院落就显得干净利索,也漂亮了许多。
盖房需要水泥,我便请临县的一位水泥运输师傅给我送来。这位师傅拉水泥已经很多年了。上世纪九十年代我盖北屋和东屋时,就是他给我送的水泥。他一家七口人,如果父母还健在,现在大概八十多岁了。两个女儿也应该早就成家了吧,最小的儿子也肯定二十多岁了。但愿他现在能够安享晚年的幸福,不再是为辛苦的日子而奔波。
2003年他的孩子还小。两个姑娘在读小学,儿子才四五岁。他家住在山区,父亲多病母亲残疾。全家七口人的生活主要靠他来支撑,日子很难过。
临县是个山区县,山区里的青壮年,家里能离开的都出去打工了,离不开的都在附近找活做。山区活少,连拉水泥这样的重活也是挤破头。第二天送的水泥,要在前一天晚上排队去装。凌晨五点排队,就要等到中午十二点以后才能装上。因此拉水泥的师傅们晚上是睡不好觉的。只能在第二天卸了水泥后回去睡一会。
这些拉水泥的都是开着拖拉机,一车只能拉六吨左右,每吨运费15元。除去油钱一天也就是挣六七十块钱。
由于晚上排队早,第二天上午10点钟水泥师傅就拉来了水泥。当给我卸完水泥后他把我叫到一边小声说:“你给我问一下建筑班的头,能不能让我在他们这里干一下午,工钱他们定。”
我说:“你别挣钱没够了,拉了一趟了,该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储备力量明天再干吧。”
这时他一脸沮丧地告诉我,昨天收了一张50元的假钞,白干了没有挣上钱。今天想再加点班多挣点,尽量弥补回来。我知道他生活困难,钱对他很重要。
我问他:“知不知道从哪里收的?”他说:“知道。”就是在我们村南边那个村,那家正在装修刚盖好的二层楼房。一里二里的,他一说我们就知道是谁了。这家比较富有,盖的楼房档次很高,按说不应该坑人。
我说:“你去找他了吗?”他说:“去来,但人家不承认了。”是啊,钱这种东西一转身就说不清了。
然而,水泥师傅赌咒发誓地说肯定是这家。
这时,一个民工说:“你多花几次或许能花出去哩,尤其是到大集上去买老年人的东西,花出去的几率更大。”
水泥师傅断然否定了。他说:“我收了假钱心里难过,别人收了也一样,不能再让别人难过了。”
说吧,他掏出打火机在点烟的同时,也把这张假币给烧了。很多民工拍起了巴掌,为他喝彩。
面对收到的假钞,有的人想的是自己不能吃亏,要想方设法再花出去,有的人想的是宁可自己吃亏也不能坑人。这不在穷富,在人的品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