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火场中,最可怕的不是火,而是烟。火在明处,烟遁无形。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团浓烟,浓烟蒙蔽眼睛,屏蔽心智。导演郭子健以港片的经典元素,搭配救火的主题,灾难的躯壳,把一部看似消防题材的电影《救火英雄》推向了直击内心的人性思考。
一场火灾中,避开明火容易,躲开浓烟困难,因为你不知道烟会从哪个角落里窜出来,它或许携带着剧毒钻进你的身体,它在最短的时间内和人们争夺着氧气瞬间令人无法呼吸,它仿佛披着一个巨大的幕布将人们瞬间裹进恐惧里。而烟气窒息在火灾死亡原因里比率高达80%,烟气夺命,最快只要短短45秒。
消防员出入火场的每一秒钟,都有着面对险境死亡的威胁,也有着救援时生的希望。
《救火英雄》描述的是香港平安夜繁华背后的一次巨大危机,事件由一次仓库火灾引起,地处天然气管线附近的仓库突发火情---消防员到场后迅速扑灭---收队时发现管线隐患却没有进一步处理---居民夜间烧纸悼念亲人火星四溅---高温压力下的天然气管线遇火闪爆---保障平安夜正常用电的发电厂经理拒绝关闭天然气阀门---爆炸的管线以巨大的冲击力击毁高速运转的发电站---发电站发生灾难性大爆炸。这是一个个环环相扣的事件,每一个节点上,都蕴含着复杂的因素,有职场竞争的暗潮涌动,有尔虞我诈后的各自退让,有迫于上级高压的身不由己,有制度在上无法释放的自我判断,太多的诱因让这个链条成为了一个抱死的闭环,平安夜里霓虹闪烁、赞歌回荡成为了下一秒全城沦陷的挽歌。
与好莱坞的灾难、韩式的亲情不同,港式电影长期以来导演擅于打出兄弟牌,郭子健也不例外。于是影片既因为谢霆锋、余文乐、任达华、胡军、安志杰、陈伟霆这样各具特点的男人形象而丰满银幕,也因为兄弟之间的竞争上位、意外错失、质疑信任、主动牺牲而具备了硬汉柔情。
影片中的主角,内心都被禁锢在一个牢笼里,烟雾笼罩。谢霆锋、余文乐、安志杰三位饰演的消防员因为一次“谁先决定上楼救人”的任务,而形成了各自利益的三角关系,谢霆锋具有消防员的使命感,事业中想上位,又怕影响仕途选择了说谎;安志杰认为消防员只是各种职业中的其中一个,擅于撇清关系表明立场赢得信任;余文乐简简单单,愿意为朋友背起黑锅不计得失。
这一次的三角较量让谢霆锋和安志杰因为各自的利益而成为表面谈笑风生,内心分道扬镳的陌路人,也为以后一次次抉择埋下伏笔。
任达华扮演的培总一生兢兢业业致力于消防事业,火场救援和他的生活一样紧密联系;内地来的消防员胡军,由于没能在火场中救出自己儿子而始终陷入巨大的自责和懊悔中,他业务技能过硬,综合素质强大,却由于自己心中的牢笼而每每在浓烟和危险中陷入自我摧毁。这些心理因素和平安夜里的危机四伏一起不断发酵,在爆炸发生的一刻,这些消防员面临的不仅是救火救人,更是一场艰难的内心救赎。
火场面对的是营救伤员、控制火情、浓烟笼罩、毒气危害、致命坍塌,疏散不畅等等。每一个深入火场的消防员,都面临着救援和被伤害。和以往消防题材影片不同的是,《救火英雄》把侧重点放在了浓烟上,浓烟有两层含义,一方面它是火场的致命因素,无论是施救者或是被困者,浓烟都会在最短的时间里切断前行的道路,扼住生命的喉咙;而另一层意义,是人心中的魔障,影片的这一层深意决定了故事的用意已不仅是排除一次爆炸的危险,对象也不仅是故事中的人物,延伸到每一个观影的人,甚至生活中形形色色的人群,内心的桎梏蒙蔽着前行的眼睛,捆绑了沉重的步伐。
若你回去,很可能会葬身火海,你只有不断向前,才有希望
胡军扮演的消防员海洋在队友余文乐准备返回火场寻找被困的儿子时,说道,若你回去,很可能会葬身火海,你只有不断向前,才有希望;在面对冲出困境又再次返回协助救援的谢霆锋说,火场中的浓烟会让你看到很多不真实的东西,坚持你的方向,不要被迷惑。至此,他反复诘问了自己的内心因痛失爱子的愧疚滋养出的心魔之后,在这次救援中实现了自我拯救。而任达华扮演的培总,放弃了最后的逃生机会,当队友在浓烟中几乎要群体窒息时,选择了用最后的力气破开排风筒,将滚滚的黑烟引致其他方向。影片中还有一处细节,冲出火海的时候眼前无路,培总利用废弃的栏杆搭出一个通道,毫不犹豫的俯身趴下,说:来!踩在我的身上,一个个过去。
在所有引发泪点的情节中,这个情景与他殉职时坚毅的表情和伟岸挺立的身躯一起,重重的击中人心。这个以消防工作为自己一生事业的男人,在生命终结的一刻,完成着一位普通而伟大的消防员职责。最后他冲着谢霆锋喊出的一句:消防员要救火,更要救人!这句话也成为了打开谢心中生锈铁索的闪光钥匙,这位曾经被“救火还是救人”“不能一命抵一命”等绳索紧紧缠绕内心的消防员,不断拷问着自己的内心,在意外中失去了所谓的竞争对手,也深深失信于其他队友,在尖锐的质疑中,他选择过退让,选择过回避,火场和浓烟仿佛是内心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障,面对老一辈队友的舍身忘我,他的内心也终于完成了一次艰难的蜕变和升华。正是这样,他在带领被困人员冲出火线时,义无反顾的选择回到火场,和队友余文乐一起寻找被困的孩子,面对即将坍塌的空间,两人决定以爆破的方式冲出困境,空气中飘洒的粉尘,还需要一个一触即发的理由,谢霆锋反锁了队友和孩子,决定独自爆破。影片至此,以生动的白描刻画出了一群性格各异的消防员群雕像,震撼人心。
“手中有烟,心中无烟”
尾声落在一支烟上,背景的大提琴缓缓响起,影片以极度文艺的方式将镜头拉近推远,在这样一部火场救援的情境中做到了情与义,拯救他人和自我救赎的水乳交融。这支燃烧着的香烟,在牺牲的队友手中缓慢传接,仿佛是一根使命的接力棒以男人的方式完成着传承。“手中有烟,心中无烟”,老消防员曾经这样打趣的鼓励困境中的接班人。此情此景,这份“心中无烟”又何尝不是每一次出入火场的消防员必须有的心理素质,何尝不是在社会生活中打拼的每一个普通人追求的人生境界。
故事讲完了,生活仍在继续。落幕时巨大的字符打出了“向全世界消防员致敬”。作为一名普通的观影人,也早已在心中为我们的消防员无数次的热烈鼓掌。辅助式呼吸面具下看似相同的眼睛,分辨不出是谁,他们却都无一例外的以消防员的勇敢、坚守、无畏、智慧去化解一次次危机。在可以选择只救火的时候,他们不忍看着一个个生命在眼前葬身火海;在面对被困的群众时,他们毫不犹豫伸出援手,以身铺路。每一个消防队员都是一个个严阵以待的战士,时刻准备着冲入最危险的地方,他们是和平年代里的安全使者。
此时此刻,也许我们正享受着一次与美食的约会,也许正沉浸在一次盛大狂欢party,也许正在邂逅一次心仪已久的美好旅程,也许定格在与家人共享欢乐时光的美好里,远远不会想到也许危险就在身边潜伏。消防题材电影不仅让我们感受到消防员所处的危险环境和奉献精神,还从另一个侧面提醒每一个人,一场大火的发生不是一个个偶然现象,多数险情背后都隐藏着对风险的低估、对隐患的轻视和火场逃生知识的缺乏,任何的偶然现象都有必然因素,除了敬畏,我们每一个普通人应该做的,值得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