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5 思考

当我睁开眼的时候，外面依然恶风习习，看了下挂钟，5点40分，感觉时间过得很慢，我开始理解为什么有人会在伤心欲绝的时候买醉，醒着的时候是一种折磨，喝醉后时间就能过得快一点，痛苦也就显得短了一点。

这一晚上都没有再收到梁老师的联系，我按耐不住内心的焦虑，拨通了梁老师的电话，换来的只是一声暂时无法接通，我苦笑了一下，又不是别人家的孩子，人家凭什么给你熬夜找孩子，再说我自己不也缩在家里什么都干不了吗。

我编辑起了向公司请假的短信，很简短.

Message：『晨哥，我是乔宇，这是我临时的手机号，家里出了点事，我要请几天假，因为事出紧急，请假流程什么的我过几天再补，谢了。 』

这段话被存为了草稿，如果太早发送出去，反而会让对方浮想联翩，为了让自己这段时间能够集中精力处理豆豆的事，这件事情还是少张扬的好。

然后我拨通了老丈人的电话。

“爸。”

“小宇？这么早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吗？”

“爸，你先缓过神来，我有些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不会是你和叶一闹矛盾了吧？”

“我这边出了点事，不是关于我和叶一的，是关于豆豆的。”

“豆豆？！豆豆怎么啦？”老丈人在下半句的时候压低了声音，也需要是怕被丈母娘听到，“你等下，我先过去客厅。”

一阵急促的拖鞋摩擦地面的声音，电话那头再次传来老丈人的话。

“豆豆病了还是怎么了？你把话说清楚。”

“豆豆被人拐走了，就在昨天他放学的时候，有个冒充我同事的家伙，拿着我的手机去接的豆豆。”

“什么？！被拐走了？！ 哎呀！你这...你....哎呀！你怎么可以这么不小心！你...你没去接你儿子放学吗？怎么会给你那个什么同事给接走了呢！？”

“爸，那人不是我的同事，是人贩子冒充的，我也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

“那你说拿着你的手机，又是怎么回事？ 怎么你手机就到他手里了？你是认识他还是怎么的？”

“我手机是被他偷的，就在我去接豆豆的路上。”

“偷的？ 有这么巧的事？ 是不是你的朋友？你仔细想想，又知道你去接豆豆的时机，还知道你坐哪路车过去，不是你朋友那谁还能知道的这么清楚啊...你最近是不是得罪过什么人？”

“爸，你就先别瞎猜下结论了，我会把豆豆找回来的，您放心，他是我儿子，没有谁比我更担心他的安全。主要是现在叶一的心情很低落，东西也吃不下去，我想麻烦您老过来照顾照顾下她，我这又找小孩又照顾叶一的实在是忙不过来，您先过来，有什么想知道的我们见了面再跟你解析。”

“行行行，你妈这人胆子一向就小，保不准她能不能承受得了这茬事，我先想下怎么跟她说这事，我们今天买最早的票过去找你们。”

“好，辛苦了爸。”

“都这时候了，还啥辛苦不辛苦，你赶紧去找豆豆！”

我挂上电话，心里堵得慌，自从豆豆不见了之后，我除了压抑者悲伤，还得承受各种各样的责备与压力,心里仿佛有块大石头压在胸口，呼吸都变得沉重。

这个时候我也睡不着了，抄了一把伞就出门了，家里都是豆豆的痕迹，待着难受，还不如出去走走。

外面的风呼啸啸地吹，地上还是湿漉漉的，但是没有飘雨，我不自觉地走在平时上班的路上。

早上6点的清晨路上没几个人，周围一片死寂，这反倒让我的思维无比地清晰起来，我需要分析一下整个事件的全貌，好让我站在更高的角度去发现我遗漏了的信息。

首先是目的，带走豆豆的目的，我能想到的大致分为三类：

心理变态，报复社会的。

通过绑架索要赎金。

贩卖儿童从中获利。

第一种的可能性比较低，这么大费周章地从幼儿园把豆豆接走，一个心理变态的人思维可能没有这么缜密，在路边随便抱起一个小孩子抢走更容易达到目的；

第二种状况对我来说无疑是最好的情况，起码人贩子要拿到钱，就不会带着孩子走得太远，而且还有机会换来和豆豆取得联系的珍贵机会，从人贩子到现在都还没有跟我联系的现状来看，第二种的可能性比较渺茫，毕竟他有我的手机，里面有我亲人们的联系电话，要跟我对话并不是什么难事。

剩下最糟糕的情况，就是第三种了，为了不让孩子轻易地回到原居住地，还有逃避警方的追捕，他们带着孩子能走多远就走多远，这就意味着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和豆豆的距离会被不断地拉大。

从互联网得到的信息来看，中国失踪儿童的找回率知道可怜的0.1%，中国版的安珀警报CCSER也渐渐没落， 如果豆豆陷入了第三种情况，接下来的路会很难走下去，所以，我应该让事态引导向第二种情况发展。

对于人贩子来说，索要赎金能够在更短时间内获得更多的金钱，吸引力是足够的，可是伴随而来的风险会成倍地增加，所以我要让他相信实施这个方案的时候没有警察的介入，以降低人贩子的戒心。

可是....我应该怎么样才能向人贩子传递出我的想法呢...

如果我是人贩子，我肯定会尽量避免跟受害者单方面的接触，所以我能够单独联系上人贩子的概率几乎为0，我只能通过广播的方式传递我的信息给人贩子，但是广播的范围却又不能太大，不然会进入到警方的视野，一旦被对方察觉警察会介入这件事，他们接受的程度就会大大地打折扣，所以这个广播的渠道不能和警察的侦察视野有交集，而且必须让人贩子也确信这一点。

雨突然下起来了，我没有撑开伞，任由雨水滴在我的脸上，我需要冷静一下，因为此刻我觉得我的想法有点荒谬，从前做事循规蹈矩的我思考的方式开始变得有点陌生。

我有点犹豫，倒抽一口气，而后坚信在找回豆豆这条路上，我必须要站在人贩子的角度捋清思路，只有和他们的想法同步起来，才有可能清到他们离开的脚印，才能缩短我和豆豆之间的距离。

如果他们是有组织的贩卖人口团伙，那么我相信他们在案发地附近肯定还有同伙，在这座城市里我就有接触到他们的可能性，如果是单兵作战的惯犯，这个时候会躲在哪里呢？城中村？网吧？还是郊区的废工厂？

不知不觉地，我已经走到了平时上班候车的公交站，虽然才6点多，可是已经有一两个人在站牌下等公交了，昨天下午我就是在这里上的公交，然后在公交上丢了手机。

我一直没想明白偷手机和拐卖儿童的联系，假设拐卖儿童是主，偷手机是辅，人贩子是有预谋地要拐卖儿童，并且是有针对性地要拐卖我的儿子，这是显而易见的，不然他不会特意偷走我的手机，并且这么轻易地让豆豆跟他走，我平时很注重跟豆豆普及陌生人的危害，如果对方不是掌握我一定量的信息，是不可能让豆豆放心跟他走的。可是在拐骗豆豆这件事情上，偷手机这一步显得那么的多余，偷手机是为了让豆豆能够在看到我的手机的时候放下戒心？这作法未免太冒险，要是在偷手机的时候被抓个现行怎么办？ 并且很容易打草惊蛇，怎么想都不合理，不符合逻辑。

如果逆转下思维，偷手机是主，拐小孩是辅，这个该怎么解析呢？我被偷手机的时候完全没有感觉，暂且认为这是一个惯犯，偷手机的惯犯会兼职去拐小孩吗？诚然拐卖小孩的利润要比偷手机乐观的多，可是法律上的刑法也同样重得多，如果是迫不得已从手机变成拐卖小孩，人贩子肯定最近急需用钱，也许最近家里发生变故，又或许因为某种原因突然债务危机等钱救命？ 赌博？得罪了一方大的恶势力？

可能性太多了，我抖了下头发上的水珠，在公交站的座椅上坐了下来，拿出口袋里的手机，把草稿箱的请假短信发了出去。

接下来的20分钟，我就这么静静地坐在公交站台里，看着走了一批又一批上班族，从身边聚集，然后倾尽全力要挤到已经非常拥挤的公交车里面，昨天下午我挤公交去幼儿园的情景满满地在我眼前重现，慢慢地和当前的情景重叠，如果我昨天没有丢手机，我现在应该坐在在家里看着豆豆吃着早餐，然后等他吃完后把他吃剩的一大块面包吃掉，把他喝剩的一大杯牛奶喝完，然后豆豆就会缠着我要拿我的手机玩一会游戏，一切一切，都围绕着这手机发生着，进行着。

对！我的手机！

人贩子还拿着我的手机！

这是个最完美的单播通道！这就是一个只有人贩子能收到我的信息，而警察却无法获知的沟通道！我要抢在人贩子把豆豆卖出去之前和他取得建议。

我兴奋地在手机上输入着我以前的电话号码，在点击拨号键的那一瞬间，我停了一下，深呼吸，然后拨出。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