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路~ 第14章 屋漏遇雨

            第14章  屋漏遇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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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秦娥.春节》

新春节,

书生喟叹悲声咽。

悲声咽,

泰山水畔,

故乡音绝。

寒风吹碎花鞕屑。

漫天飞舞痴情雪。

痴情雪,

长来伴我,

一腔愁歇!

2000.2.5早上

1999年除夕夜,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浪迹天涯的游子们都从四面八方赶趟似的回到了故乡自己的家,阖家团圆,吃年夜饭,享天伦之乐。

噼噼啪啪的鞭炮声此起彼伏,扬起红黄相兼的爆竹碎屑,与纷纷飘飞的雪花共舞。孩子们手执灯笼在这个欢乐祥和,缤纷的世界中欢呼雀跃。

我们三口在岳父家过年,虽然温馨,但毕竟不是自己的家,想想自己连个窝也没有,年迈的父母在大哥家过年,一家人不能在一起过团圆年,心里很不是滋味,心在流泪,在滴血!

    我愈感到,我不能这样无所事事地沉沦下去了,我要改变现状!

2000年的阳春三月,经同学帮忙我在老家小镇开起了小店。店虽小,但礼数不能省,择吉日,吉时,用红布遮着匾额,图的是吉利。

小店开业那天,亲朋好友,左右邻居都来捧场。日出三杆,吉时到,放鞭炮,由同学中的佼佼者平安剪彩揭扁,一张比例适中的招牌悬挂在门正上方,“章显四方”几个我亲笔书写的大字格外醒目,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剪完彩,我荣升为正式老板。

这间小店布置的还挺紧凑。墙上用白灰粉刷一新,水泥地面拖得干干净净,摆上了三尺玻璃柜台,里面陈列着作为卖品的生肖玉坠儿、玛瑙手链儿、等小饰品,古铜钱,还有开章的各种材料和样品。由于屋子小,柜台前面左侧靠墙是一个自制的小书架,上面摆放着二手市场买来的图书,柜台后面摆了一把椅子,柜台一兼数职,即陈列柜,工作台、写字台、餐桌等。紧靠椅子的后面是一张我和老婆睡觉的床。房角处是一个烧蜂窝煤做饭烧水用的小炉子,一张面板临时架在木凳子上使用,操作完了就靠墙倚着,把凳子搬开,不然就堵着通向阁楼的楼梯 ,无法走上阁楼。阁楼上有一张床,孩子在上面休息。阁楼没有隔热层,盛夏酷暑,阁楼上酷热难耐,无法安眠,每天傍晚,需用冷水泼在房顶上降温,或者是把一些树枝、破砖瓦片堆放在上面遮着太阳的暴晒。冬天阁楼上又冷得很。睡觉须把棉衣都盖在棉被上,半天脚暖不热乎。

刻章,是我新学的手艺,万事开头难,刚开始用力不均匀,握章坯的左手被刻刀扎得血淋淋手无完肤。新伤压旧伤。拿捏得颈椎、脊柱,胳臂僵硬疼痛,屁股坐得痛,两腿关节肿痛,两个脚耷拉得肿胀、青紫无肉色,象两个紫茄子。晚上睡在床上就像散架似的,浑身上下无处不痛。若不是太疲累,就很难入睡。

有一段,农村办移民落户(三峡、75.8洪水区)手续需要用手章,上门刻章的人特别多,刻一个章挣三元钱,最多的一天挣千元。小钱像滚爆豆一样顺着我的指缝翻飞着溜进我的口袋,口袋像吹了气的气球呼呼地鼓胀起来。好不容易能挣到钱了,这是钱啊!我生平没见过这么多钱,我欣喜若狂,狂了!我想跳起来高呼!发疯了,疯了!我三更眠五更起,累得手臂发抖,抽筋儿,麻木没知觉,握不住章坯,手不听大脑的指挥。坐下站不起,站着难坐下,我就趴在桌子上躺在床上工作,割破手指、手掌是家常便饭。左手掌沾满了创可贴。

夜晚孩子睡下了,我和老婆开始数钱,二分…五分…一毛…两毛…十元…二十元…三十元……这零钱真难数,数的手抽筋,我的娘啊!有上千元呀!狂喜!

我们盘算着这钱怎么用。老婆说:

“先买药给你治病,要不然,你病倒了,这泉钱的源也就枯竭了。”

“先给孩子交学费吧,孩子眼巴巴在等钱呢!”我把学费钱数出来递给老婆。

“把咱们开店时同学朋友赞助的钱先给他们吧,要不是他们,我们也开不了店,也挣不了钱。”

“老婆说得极是,有来无往非礼也!”

算来算去过去借钱的洞还是堵不上,还得交房租呢!还得拼命挣钱呀!好在天赐良机,一定要不遗余力,挣…挣…挣…不能让煮熟的鸭子飞走了!

有一次,用力过猛刻刀刺破手掌,刺得很深,鲜血直往外喷,我疼得嗷嗷直叫,可把老婆吓坏了。

“赶快捏紧伤口!”她喊到。随手抓了一把面把伤口堵上,还真止住了血。

“到诊所包扎一下吧!别感染了!”老婆说。

“也不流血了,找块布包一下就行了,没那么金贵!也不是第一次受伤。”我让老婆在做针线的筐子里找了一块碎布包了起来。想继续干活,一用劲儿阴红的鲜血又流了出来,手痛的钻心!

“你不要命了,不能再干了,休息吧!”老婆心疼的说。

“活催的紧呀!再说,孩子等钱交学费呢!”

“那你也不能要钱不要命啊!”

“离命远着呢!”我唏嘘着躺在床上。受伤的部位不好包扎,一会布脱落了,老婆去买了几个创可贴粘上。

到了第二天早上,老婆叫我起床吃饭,我感觉头昏昏沉沉,嗓子发干,疼痛,浑身的关节比以往更疼,试着起了几下,没起来。老婆前来扶我起来。

“哎呀!你发高烧了,热得烫手,是伤口感染了吧!”老婆吓坏了,赶快让邻居帮忙用三轮车把我送进了镇上的医院。医生处理了伤口,吩咐马上输液。

“你们真是大意呀!再迟一点儿,会出人命的。白求恩是怎么死的,知道吗?”听了医生的话,我激灵打了一个冷颤!

“让你到诊所包扎吧,你不去,怕费事,怕花钱,怕耽误活儿,现在好了,呜…呜…呜!”老婆吓得哭了起来。呜咽着问医生:“医生,要紧吗?有危险吗?”

“不用怕,现在不是缺医少药的战争年代,我们用了最好的抗菌消炎药,没事的。”医生扫视着我们,自信的说。

“以后不要急活儿,小心谨慎,万一受伤,一定听话,到诊所处理一下,花点儿小钱儿就万事大吉了。”老婆轻轻地拉着我的右手用对小孩子说话的口气对我说话。

我心想,这就是掏钱买教训呀!钱也花了,罪也受了,也担惊受怕了,得一段干不了活,里拐外拐得少挣多少钱呀!真是不划算!我似乎第一次感悟到工厂里为什么到处有“安全第一!”的警示标语了。

世界上任何事情都要把握个度,也就是我们经常说的,掌握好火候。你若是想拼命挣钱,到了百尺竿头,再进一步的话,就会走空跌下去,就会人财两空!事与愿违,或者抓住芝麻,却丢掉了西瓜。得不偿失!

儿子要交学费,还要买校服,不忍心向我要钱,去向他妈妈哼唧:“妈,老师都催了几次了,交学费,买校服,人家都交过了。”说着,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往下滚。

“儿子,妈给你凑钱哈!不哭,不哭!,明天一定让你交上!”老婆热泪在眼筐里打转。这些我都看在眼里急在心上!恨不能生出三头六臂来干活儿,使妻儿们得到温饱。让他们有最起码的做人尊严!

老病也还得继续治呀,大部分银子又变成药片、药汤顺着我的喉咙流进我的肠胃、全身的每条血管。维护我这架机器能继续运转。想想:真是挣钱难如吃屎,花钱易如流水呀!

移民的狂飙须臾卷过,刻章接近尾声,但还有少量的钢蹦慢吞吞地蹦入口袋,像水滴一样救不活我们这一家久旱的禾苗。还得开源节流呀!

隔三差五的我要到南阳玉石批发市场,或者直接到玉石加工厂去进货,这样进的货会便宜一些,利润就高一些。每次去进货,下了长途汽车,离进货地不管多远,都是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徒步而行,这不是为了锻炼身体,只为省下几元车钱。进完货已太阳西斜,中饭没吃,饥肠辘辘,看到路旁的小吃摊热腾腾香喷喷的饭菜,直流口水,但为了赶车,为了省下几元的饭钱,每次都是晚上到家,饱饱地吃一顿老婆做的手擀面。

有一次,同学到南阳办事,我们两个结伴而行,他去办事,我去进货,相约下午三点在车站见,不见不散。

但同学等到四点还不见我的影子,他是个急性子,叫了一个三轮车,就往我进货的地点找我,走到半路,看见我右手拄着拐杖,左手护着左肩揹的货,弓着腰,一瘸一瘸急匆匆往回赶。行驶到近前,看到我大汗淋漓,生了恻隐之心,一肚子气硬憋回去了,二话没说,架着我上了三轮车,我看他阴沉着脸,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我说:“很抱歉,我跟人家谈价钱耽误时间了,让你等急了吧!”

他终于憋不住了,眼睛瞪得溜圆,不无火气的说:“老兄,确切地说是你走路耽误了时间,感觉晚了,你叫个三轮车不就行了!再晚一点就赶不上末班车了。”

我呲牙笑笑,没有吱声。心想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呀!我不是节约钱吗?

他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红着眼圈,瑶瑶头,把要说的话咽回去了。

我们坐上了返程的长途汽车,我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你吃饭了吗?”我问他。

“你问的是午饭还是晚饭?”

“当然是午饭了!”我笑笑说。

“太阳快落山了,谁还不吃午饭呀!”我没吱声,心想,我就没有吃午饭。

“我没猜错的话,你没吃午饭吧?”他问。

我笑笑,心想,知我者,老同学也!

“我给孩子买了点心,你吃点垫垫肚子吧!”说着,他把点心取出来递给我。

“我早上吃了鸡蛋,不饿,到现在还放屁呢!”我笑笑说。

“哈…哈…哈!你放个我听听响!”他大笑起来,满车的人不约而同地都往他脸上聚焦。

“响屁不臭,臭屁不响,出溜子屁臭半晌!”我凑近他耳语地说。

“那你放的是臭屁呢,还是出溜子屁呢?我怎么既没听见响,又没嗅到臭味呀?”

“那是你嗅觉不灵敏!”我贴着他的耳朵说。我俩又一阵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鼻涕都笑出来了。又一次唰的一下把大家的眼球吸引了过来。

这时我已经前心贴后背,饥肠辘辘,禁不住从同学手中捏了一块点心细细地品着。

借这个机会,他给我上起了数学课:

“你开个章假设能挣三元钱吧,你乘三轮、吃饭就够了,如果你节省了时间早点到家,刻一个章,或者卖一个饰品,什么都有了,也不用累得鼻塌嘴歪、饿的肚子咕噜咕噜提抗议了。”

“你是知道的,我上学时数学就不好。”我仍笑笑说。

“说白了,你是没有经济头脑,你抓着了芝麻,丢掉了西瓜,这就叫做得不偿失!”

他看我若有所悟,继续教训到:“做生意要活道,走一步,看两步,心里想着第三步,才能挣大钱,从牙缝里抠出的不是钱,是饭渣,没准你饿坏了,去医病除了不能挣钱,还赔钱哩!”

他说得头头是道,我感觉有道理,连连点头称是。怪不得人家能赚大钱,我抠抠索索,却不得温饱,是没有经济头脑呀,看来做书呆子是不行啊!得很好的向人家学习。

转眼秋去冬来,北风吹过,花草凋零,漫山遍野丹青画卷似的林木,脱去了最后的秋装,裸体冬眠了,偶有几株松柏树依旧苍翠,像哨兵那样为苍茫大地放哨站岗。一个寒冷的严冬悄然来临了。

我惧怕冬天,特别是雨雪交加,连阴的日子,那简直就是我的地狱。风如刀,霜似剑般削刮着我的骨肉,使我疼痛难耐,但天公不因为我的惧怕而改变脾气,也不因为万物萧杀而改变容颜。

一天早上,我照例被老婆喊儿子吃饭的声音惊醒,但手臂不打弯,脖子硬直不能上下左右动弹,脊椎骨好像一根棍一样,僵硬不能弯,连衣服也无法穿上了。

“老婆,快帮我披上衣服吧!我好像是残疾了!”

“你本来就是残疾,也不至于穿不上衣服吧!”她边说边帮我穿衣服。关节不打弯,以为我是冻僵了,刻意地给我揉搓,她弄得我很疼痛,我忍不住“哎哟哎哟直叫!

“这下好了,我得多伺候一个孩子了!”老婆还给我开玩笑!

下了床,吃饭时低头喝不到稀饭了,我感觉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老婆也感觉不太对劲儿。

她仔细观察着我说:“吃过饭,咱们到医院看看医生吧!”

2000年12月31号,老婆陪我到地市级医院检查诊断结果是“强直性脊柱炎”。医生说:“强直性脊柱炎是一种以骶髂关节和脊柱关节的慢性进行性炎症为主,并侵犯四肢关节和其它脏器的全身性疾病。椎间盘纤维环及其附近结缔组织钙化、骨化,最终导致脊柱的骨性强直。”

这真是“屋漏偏遇连阴雨,船破又遭顶头风。”这不是要了我的命吗?我的情绪也破天荒的跌到了谷底。

夜深人静,我躺在床上睡不着,想想自己一事无成,不能给他们温饱的生活,除了病痛还是病痛,止不住泪如泉涌,涌...涌...控制不住,妻看我哭了,她也忍不住哭泣起来,我们两个互相感染,哭哭,想想,想想,哭哭,真是你方哭罢我登场!我俩的眼睛变成了两汪泪泉。思前想后,越想越难过,直哭到鸡叫头遍,心想男儿有泪不轻弹,真没出息,哭什么!但虽这么想了还是止不住,最后我大声说道:“王老四,哭有什么用,你要挺起腰杆使出浑身的解数战斗!”试着把腰杆挺起来,头昂起来,努力的做动作,牙齿咬的嘎嘎响,疼痛难忍,还是直不起来!但确实把眼泪止住了。我抹去眼泪看看床头的小闹钟,过了凌晨一点,我猛然想起了什么,啊!今天是2001年元旦,新世纪到来了!我像宣布一个重大新闻那样对老婆说:

“别哭了,我们已经哭了两个世纪了,这是跨世纪的哭啊!多么悲壮啊!”老婆破涕为笑,真是“乐极生悲,悲极生乐”呀!

“明天就是腊八了,我下午去镇上买点今年的新小米,做腊八粥喝!”老婆也悲极生乐了。

“现在当务之急是好好睡一觉,明天的事明天再说!”我说。

孩子也放假了,不用起早了,我们一直睡到上午九点……

过了小寒是大寒,大寒刚过,西伯利亚的寒流急剧南下 ,强大的冷空气侵入了豫南大地,天气骤然变冷,天空布满了铅色的阴云,大气压力下降,凛冽的寒风从中午刮到傍晚。黄昏时分,风亭了,似乎气温有所回升,这是老天爷在谋划下一步的计划。少倾,雨夹雪开始淅淅沥沥地降下,继而,鹅毛大雪从浓云密布的天空迅猛地飘下,地上一会儿白了。我们喝过汤,趁热乎赶快钻进了被窝……

山村的冬夜分外静寂,只听见雪花簌簌地不断下落,偶尔响起咯吱咯吱的雪压断枯枝的声音。我们睡的床离门只有一个小小的玻璃柜台之隔,屋外的寒气不时地顺着门缝来袭击不能安眠的我。我时而蜷曲,时而翻转,破木床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惊醒了身边的妻。她起来把我们的棉衣盖在我的身上,又拉出一件破棉大衣摸索着到阁楼上给儿子盖上,然后我又听到了她的鼾声。为了不再次惊醒她,我忍着身体的疼痛,不敢动弹。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总有一首诗词在我脑海里打下腹稿,待天亮形成文字,有时借着门缝和窗户的亮光摸索出来床头随放的纸笔,草草记下。我现在纯粹是为了活着,不是在生活。我不时的写一点东西,还证明自己还活着,否则,跟死了一样,确切的说还不如死了……

天公给孩子们带来了无尽的乐趣,他们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用雪堆出自己想象中的人物和动物,开心极了。却给我带来了灾难。关节更痛了。

雪停了,一连几天阴云密布,又刮起了西北风。老婆用碎柴和朽木棒升起了火盆,放在我的脚头,感觉身上疼痛缓和了一些。白天忙忙碌碌,只想着挣钱,来解决一家人的衣食所需,提着精神。夜晚,寒风透过门缝直往被窝里钻,就像无数只老鼠在无休止地撕咬着我的关节,钻心的疼,不吃止痛药,就难于入眠。

一窝蜂似的刻章潮退了,我也有了闲暇,疾病的重压使我头蒙。抑郁的情绪使我胸闷,我感到有出去透透空气的必要了。

这是一个雪后初晴的天气,太阳暖暖地照着,风也在静静地晒太阳。我安排老婆守店,我拄着拐杖到大河桥头散步。看看蓝天白云,看看崇山峻岭,看看为生活奔忙的车水马龙,看看孩子们在结了冰的浅滩上嬉戏,头脑顿觉清爽。纯净的空气顺着鼻孔流入气管、肺部,胸腔里的浊气被置换了出来,身体的所有毛孔都在进行着呼吸,神奇的大自然让我减轻了病痛。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

顺风从远处飘来毛泽东的词“沁园春.雪”这气势磅礴、雄伟豪放的诗词朗诵,想必是有人触景生情吧……

我同样被这美丽的大自然和“沁园春.雪”的意境所感染,激起了灵感,但却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随填词一首,低吟道:

《写在寒风中》

无有感情的日月,

把我送到这充满七情六欲的空间里。

一头苍发一脸皱纹,

埋葬了我一生鲜为人知的萌动……

春花,

只能畄着我辉煌灿烂的一瞬,

都不能畄住我无奈苦挣的永恒。

夏风,

只能燃烧我那苦涩的记忆,

却不能延继我那能熔化金石的纯情。

秋月,

只能朦朦胧胧地表白自己的皎洁,

却不能坦坦荡荡地披露我的忠诚。

冬雪,

只能羞羞答答地掩饰尘世的喜怒哀乐,

却不能豪豪爽爽地送我一把点燃思维的火种。

我伫立在寒风中……

……

人的境遇不同,性情不同,体悟不同,世界观也不同,同样是住在贾府,对于薛宝钗来说,在贾俯是“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对林黛玉来说是“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我就是那林黛玉,一天到晚愁…愁…愁!

晒足了太阳,饱览了风光,我决议回去挣钱。我欲转身反回,一阵刺耳的汽车鸣笛,就在我的身后,我冷不防惊恐失措,急靠边走,拐杖点地往边上移,拐杖头顺着积雪和湿地往堤坝边缘滑去,我的身躯也歪斜着翻滚着往桥头的深沟里滚去。重力使我越滚越快,当时,脑子里只想了一个问题,我要死了,我要去天堂了……

不知停了多久,好像有人喊我,我也分不清是在阴间还是阳间?

“王四哥!”“老王!”“王四哥!”“老王!”又好像听到有人哭,边哭边喊:“老王,你醒醒啊!呜…呜…呜…”我的惊魂慢慢附体了,有意识了,是熟悉的声音,是老婆的声音!接着就有温温的水珠不断地滴到我脸上,慢慢睁开眼睛一看,老婆正抱着我的头掐着我的人中呼喊我。我呻吟了一声,意识慢慢地清晰起来,看到沟里挤满了人,桥头上也站着黑压压一片过路的人,像一群呆头鹅伸长脖子瞪着眼往下看,还高声低语的议论我。

邻居们用两根大竹竿和绳子弄成了一个简易担架一步一滑地把我抬出了泥沟,抬回了家。

邻居帮忙把屋里升起了火,老婆给我盖了厚被子,请来了大夫给我检查身体,还好,除了头部碰伤一处外,身体无一处骨折。老婆止住了哭声,堵心的石头落了地。

邻居老弟说:“谢天谢地,幸亏穿得厚,幸亏桥头有坡度,不然那么高,后果不堪设想!”

“吓死我了,邻居小孩来报信说他王叔摔到桥底下了,不会动了,我当时腿就软了,顾不得关门就往外跑,想着从桥上摔下去肯定没命了,吓死我了!”

“我命大,都死几回了,阎王爷说我的罪还没受够,不要咱的命啊!不是想死都能死的。”

人们走了,屋里剩下我和老婆时,老婆又哭了。她埋怨我说:“你说你一个残疾人,到桥上逞什么能啊!”

“我不是看那里风景好找点儿灵感吗?没想到差点丧命!”我苦笑着说。

“命都没有了,还写那破诗烂词有什么用?是能吃呀还是能喝呀!”老婆生气地说。

“我听这话不像是从你嘴里说出来到呀!一直以来你不是全力支持我写作吗?”我用怀疑的目光看着老婆说。

“我每天都盼着东方露出曙光,结果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投个石头打水漂还能在水面上蹦三蹦呢,你这一点声息都没有,半生的努力都将成为梦幻泡影!”

她说得我也伤感起来!

我想到我这个活死人,活着给家人增加累赘,什么也干不了,想出去透个气,又出现了惊险的一幕,活着还有什么劲儿啊!但愿阎王爷在夜里我熟睡时把我的灵魂取去;但愿我这僵硬的身躯能因为死亡而摆脱这不羁的命运;但愿我的肉体无声无息地腐败,平静地融化在这生我养我的土地上,回归大自然,使我得到解脱。然而,我没有死,我还活着,还有生命的一切需要、痛苦和责任。包袱还得背着;需要还得满足;痛苦还得忍受;责任还要扛着。

我起不来了,我的妻儿老小怎么办?我就像一个垂危病人,不是靠体力活着,而纯粹是靠一种精神的力量而苟延残喘着!

2000年腊月三十,几家欢喜几家愁啊!,别人家吃完年夜饭围坐在电视旁看春晚,欢声笑语不断,我们家也没有电视机,吃完饺子,孩子要到隔壁邻居家看电视,月儿说:“大过年的就不要串门了!”孩子很听话,就到阁楼上躺着看书去了,我躺在床上,老婆坐在床上暖被窝儿,我想起了老祖宗传下来的大年三十 “熬年”的风俗。我想给老婆玩个幽默,就说:

“咱们两口子一起“熬年”吧!”

老婆说:“我们一年三百六十日都在熬,那就善始善终吧!熬吧!熬吧!熬一天算一天,熬一年算一年!”

她看到了我一脸尴尬的笑容又说“你熬吧,我还是睡我的大头觉!”

老婆睡下了。

远远近近的村镇上噼噼啪啪放起了鞭炮,渲染着过年的喜庆!大概是春节晚会结束了,依稀听到孩子们边放鞭炮边欢呼雀跃,高兴极了!

我周身刀剜般的疼痛使我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寒风透过门缝把我吹得透心凉,我索性展纸提笔,书出一纸的苍凉:

《玉蝴蝶.2000最后一天》

风杨寒雪凄迷,

娇客来归时。

佳节思悲迟,

愁凝苦瘦眉。

孱身扶曲杖,

新谱念残词。

歌吧泪人痴,

断肠谁得知?

出生的太阳透过窗棂照在我的病榻上,我要挣扎着站起来,完成我未竟的梦想!只要一息尚存,我就不能活人让尿憋死。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床上坐起,拄着拐杖像个耄耋老朽,颤颤巍巍佝着老态龙钟的腰挪到穿衣镜前,看看自己是个活人还是一具僵尸:由于彻夜未眠,我脸色铁青,变成了熊猫眼,眼角又新增了几道皱纹,布满蜘蛛网状血丝的眸子依旧转动自如,鼻子依旧嗅觉灵敏,嘴巴依旧正常开合;但弓着腰,驮着背,眼睛上翻到极致也看不到头顶的天花板,看左右的东西必须向左向右转,头颈、脊柱就像石柱一样不能打弯。 若是五官、胳膊腿也不能动,那真是一尊石雕。我感觉束缚我心灵的镣铐约束越紧了,把我勒得透不过气来!

老婆看到我照镜子给我开玩笑地说:“走在大街上,若是左右有貌若天仙的美女,你想饱眼福的话,来个向左转,向右转,直着脖颈,瞪着眼,也把人家吓跑了。想花心也花不成了!”说完发出铜锣般的笑声,逗得我嗤嗤地笑起来。

2001年,卧床不起,这次真变成僵尸了。周边医院都去过,但毫无疗效,住院治疗吧,昂贵的医药费无力支付,只有用传统民间验方保守治疗。

每天开开门都要吃喝拉撒花钱呀,孩子正上高中需要花钱的时候,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一夜变成了白头翁。

我躺在床上昼思夜想我的出路,想怎么从我这病残的躯体上炸出点油来。

我想狗逼急了能跳墙,鸭子逼急了能上架。人这种高级动物的潜能更大。我看过一个资料:人自身自然中沉睡两种潜能:一是人体内蕴藏有亿万年生命演化形成的极为丰富的肉体和精神力量;二是人类千万年的社会实践和文化成果在人的身心结构的历史积淀和晶化。它既是自然进步的结晶,又是社会文化的积淀。

我相信人只要活着,总是能创造价值的。

为了生存,为了骨肉亲情,为了信仰和信念,我要忍受常人不能忍受的痛苦,唤醒沉睡的潜能,并把其发挥到极致。

我是在以笑代哭,在死亡的阴影里活着,期盼着绝处逢生。

是呀,世间的轮回中,一切的过往都将消逝,只有对生命的希冀是唯一不变的。花落是一场完美的谢幕,待到来年花开又会拉开新的序幕,一切故事又将重新开始。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实现自己童年的梦!只要活着,去忍受生命赋予我们的责任,去忍受现实给予我们的幸福和苦难、无聊和平庸,就是幸运的。有我这一根歪歪扭扭的柱子支撑,我家的天就不能塌,也不会塌!

我虽然没有常人的健康体魄,但至少我还有梦,追梦是我活着的全部意义。为了我的初心,我的词人梦。我生活上贫穷,但精神上富有,诗词的田园是我的“极乐世界”。

我就是黑夜里的萤火,山野里的野火,为了这个萤火之光,野火之光,我像纤夫那样绷紧纤绳,声嘶力竭。“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九死一生而“死灰复燃”。

身体稍好一点,我就借助拐杖挣扎着从床上起来,像幼儿学步那样在院子里反复练习走路,晒晒太阳,补补钙,吸收宇宙精华之气,增加点体能。

一个周末的下午当太阳完成了它一日的使命隐退西山的时候,我在镇上上高中的儿子放学回来了。我看着这个懂事的学业优秀的儿子,一切忧伤和疼痛全然消失,自豪的微笑绽放在脸上。

“儿子,你明天休息,替老爸守着店,老爸去南阳进点货好吗?”

“爸,我也去吧!一是能照顾你,二是看一看南阳的武侯祠!”儿子用祁求的眼光看着我,急切地等着我的回答。是呀,儿子长这么大,还没走出过这山沟沟呢,让他出去走走,开开眼界也是必要的,只是要多花钱了。

“我考虑一下吧!”

“老爸,我不乱花钱,白河我就不去了,只看看武侯祠,下了车我步行去。顺便也看看一路的风景。”儿子知道我的心思,那么懂事,我再苦,也不能让儿子伤心呀,他这是学知识,长见识,我没有理由不答应他。

“好吧儿子,明天咱们一起去进货,你去看武侯祠。”

“谢谢老爸!”儿子脸上漾起愉快的笑容。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儿子就兴奋地起床了。

我们坐上了去南阳的班车,第一次出远门,儿子兴奋极了,从心里往外高兴地哼着歌儿,不时的问这问那,看着车窗外的风景,不时地掏出小本子记下来。

“儿子,你去武侯祠,我去玉石批发市场进货,三点钟我们汽车站见!赶末班车返回。”

“太好了,老爸想到我心里去了!”他喜形于色,两只又黑、又大、又亮的眼睛里闪烁着稚气的光芒。

武侯祠,又名诸葛庵,位于南阳市西南的卧龙岗上。它是古人为纪念三国时著名政治家、思想家、军事家诸葛亮而修建的一所祠堂。 唐代诗人刘禹锡的《陋室铭》中已有“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的诗句。

下午三点钟我进完货按时到了车站等着儿子,三点一刻了,影子已经偏向东南,儿子还没有回来,我已是饥渴难耐,翘首以盼。三点四十、五十,儿子气喘吁吁的跑来了。足有五分钟才缓过气来,看情形便知,他是从武侯祠跑到汽车站的,足有七八里地吧!儿子是为了省这一元的公交车钱呀!

“我、我是跑过来、来的,锻炼、锻炼身体!”儿子看着我上气不接下气下气地说。我鼻子一酸,眼泪在眼眶里一闪又给憋回去了,怎么能在儿子面前流泪呢!

“好了儿子,你太像你爸我了,走吧,我买了烧饼和水,拿着车上吃吧!”

儿子扶着我上了车,坐定,我们狼吞虎咽地吃完了烧饼,喝完了水,看看我那破表,指针指到四点四十。

我从早晨出发到现在有七八个小时,马不停蹄,累得我精疲力尽,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特别是股关节接触车座疼痛厉害。再加上疲累、食困、颠簸,我昏昏欲睡。儿子倒是很兴奋,手拖着腮,一双眼睛不停地眨巴转动,还不时地提出问题。

“老爸,刘备是皇帝,诸葛亮是宰相,为什么人们对诸葛亮尊崇有加呢?”我睁开干涩的眼,微笑着看着儿子,希望他发表自己的见解。

“以我看,人们是喜欢诸葛亮的神机妙算,他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他为了成就主子的霸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精神。还有……还有……”我欣喜!儿子会动脑筋思维了,有自己的见解了。

“我一口气看完了诸葛亮的前出师表和后出师表,那是岳飞的手迹,岳飞的书法太棒了,但我主要是看了诸葛亮出师表的内容,我感到诸葛亮面对刘禅这个糊不上墙的烂泥,他作为宰相太难了,我直想为他掉泪……”

儿子看懂了诸葛亮,并能进入角色,我真为他高兴!我的睡意 被儿子赶跑了。

“你对刘备有何评价呢?”我坐在车上太难受了,欲侧身靠在靠背上,儿子用瘦小的肩膀垫着我的头。

“我看过三国演义,也看过三国志,感觉刘备有帝王之相,也有帝王的宽厚仁慈,重情重义,但义气有点过了,顾此失彼,因小失大,还丢了性命,若不如此,他有可能一统天下。”儿子看问题有点客观,逻辑思维清晰,我为他感到自豪。

……

我们爷俩说了一路,不知不觉汽车戛然而止,到家了。这是终点站,等乘客们都下了车,儿子才把我从座位上扶起来,我感觉浑身像散架了一样,挨哪儿哪儿疼 ,尤其是股关节酸痛,儿子用尽全身力气,用肩膀支撑着我的左臂,我用右手拄着拐杖,慢慢地挪到车门,下车时,脚一着地,大腿根部剧烈麻痛,腿一下子软了,身子一歪,倒下了,我们爷俩都摔在了地上,在场的人赶快把我们扶起来,众人把我搀扶到路边的台阶上,我骨关节痛得不能坐,就躺在儿子的怀里。

“爸,你是怎么了!”儿子焦急地问。

“不要紧,可能是坐车久了,腿麻了!歇一会儿就好了。”

“你在这里先歇歇吧!,我回家把轮椅推来。”

儿子把我推回了家,老婆看状,赶忙前来问这问那,吩咐儿子同她一起把我扶起来,试了几次,我的两腿酸软无力,难以站立。我心想,坏了,我要彻底残废了。老婆孩子几乎是把我抬上了床,这时,天色灰暗,夜幕徐徐落下。老婆喂我吃了一碗手擀面,像往常一样,把枕头垫的高高的,我侧身而卧。感觉身上的每一根神经都在痛。

老人们常说因果报应,可能是我祖上没积德,或是我前世作了孽,杀过人,放过火 ,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才有今生那些怨鬼找上门来,往死里来折磨我。难道人间一切悲欢离合,生死兴衰,在冥冥中早已有了定数吗?

又是一夜无眠!

老婆醒来,看看我脸色死灰一样,又变成了熊猫眼,知道我又是一夜没睡。“哎!”她长叹一声,又说:“我去做饭,吃过饭咱到医院看看!”

吃过饭,老婆慌忙找来了在税务所上班的朋友,开车到镇医院,医生让我盘起左腿往上搬,我告诉医生大腿弯很痛,又搬了右腿,右腿弯也很痛。医生问:“腿痛有多长时间了?”

“我有风湿性关节炎,强直性脊柱炎,痛了二十几年了”

“期间是怎么治疗的?”

“周边的医院都看过了,中西药成布袋的吃,还有民间验方治疗,蒸洗,疼得很了,吃些止痛药。”我如实地把治疗情况告诉了医生。

“我初步诊断,你这是长期服用激素药导致的股骨头坏死,为了进一步确诊,你还是到大医院检查一下。”听医生这么一说,我脑袋像遭到了雷击,感觉是天灵盖爆炸了,眼前一黑灵魂出壳了,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也许是我太劳累了,也许是我一夜无眠,也许是这致命的一击,我这张弓终于拉断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看见老婆的脸很模糊,似乎没有五官,我弄不清是梦还是幻,接着我看到了头顶的吊瓶,和守在床前的朋友和护士。他们都焦急地等待着。

啊!想起来了我是来看病的。

“阎罗王不收我,说我的磨难还没受完,把我扔进了苦海里,让我继续受罪,我死不了!”听到我说话,老婆破涕为笑。

医生说:“他不要紧,是情绪太紧张了,回去休息一下,体力恢复了,再到大医院确诊,看怎么治疗吧!”

“现在就到驻市医院看看吧!”我想尽快知道我是不是真的得了股骨头坏死!老婆说:“也是,趁着秋生的车,咱到驻市医院确诊下来,该怎么治疗就怎么治疗了,你说呢,秋生?”老婆看看我,又注视着秋生说。

“行啊!我给领导打个电话,请一天假,拉着老哥去市医院检查吧!”秋生说着,拨通了领导的电话,请了假,我们便来到驻市医院,经医生检查确诊病历上清晰地写到:“双侧股骨头坏死”“建议做股骨头移植手术!”这时,老婆和秋生都愕然了。我反而异常地冷静,因为,我早已认可了,镇医院的诊断,心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的身体就像是堤坝上开始有一个小小的蚁穴,漫漫地往里面浸水,溃面慢慢扩大,最后,溃坝是必然的了 。反正是我已是个残疾人了,这无非是在“残疾人”的前面加上一个量词“一级”残废,如此而已! 

开了一些药,在家卧床休养,亲人,朋友都建议我去省城专科医院做手术,我坚决不肯,我脑子里好像有个小人在问:“昂贵的手术费怎么弄?负债累累,指望什么来还?妻儿老小怎么活?”

听人说,换了之后,维修也有风险,我意已决:保守治疗!

从此我的身体有了质的飞跃—由三条腿变成了四条腿。

一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行走如飞,满世界的寻宝 ,满世界的参加诗词研讨会! 我把这梦境告诉了老婆,老婆看看我躺在床上病痛的样子,握着我的手眼里含着泪说:“有梦就好,这一辈子向往正常人生活的愿望,能在梦中实现,也是一种幸福。”

是呀,我做梦的时候感觉很幸福,很自豪!

我试试我的躯体是不是灵活了,像正常人那样翻身起床,这僵硬的躯体好像不是我的,大脑指挥不了它,腿关节可以弯曲,那是要付出剧烈疼痛的代价,只有两只手倒还像是我的,它还忠实地听从我大脑的指挥,靠着它的支撑折腾得通身汗流才半倚在床边,摸出戳在床头的双拐放在腋下,双脚打摸到了我床前的大拖鞋套上脚,像一个刚从母体中生出来的小牛犊东倒西歪,颤颤巍巍地立起。

  我要像梦中的我那样健步如飞,我丢掉双拐,看自己是否像梦中的我,但刚挪一小步,不是老婆眼疾手快我差一点摔个嘴啃泥。

梦中的喜悦忽悲辛,愁苦像阴云复罩在了我的头顶,梦终究是梦,我没有任何改变,还是一根老朽的木头。我不禁凄然泪下。……

  我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床上度过的,躺在床上不能动弹,最活跃的就是脑细胞,肉体的痛苦和心灵的伤痛使我不知天明地黑,不知是醒还是眠 ;思考千头万绪,弄不清是真是幻,是现实还是梦境。“夜长梦多” 我昼夜都躺在床上,梦更长更多,白日梦,三更梦,五更梦……不计其数,有的梦境清晰如历 ,有的梦只记得碎片,无边无际,无头无尾。

有时候我在想:宇宙间万物生生灭灭,其轨迹皆是圆周,周而复始如人们熟知的:日出东方落西边,地球绕太阳一周;从周一到周日7天为一周;春夏秋冬四季为一年一周;人也是如此,从生到死,在变成其它物质由死到生为一个轮回……自然界的无机物和有机物循环往复,以至无穷。不管是天道还是地道、人道其运行轨道都是一个圆周。物极必反,这也是恒久的不可改变的自然规律。

那么,我病到极致也许会回复健康的!

就是在这样生不如死的现实中编织着希望,哪怕是最可怜的希望。

我知道是因为我生存的本能犹在。

我希望有一天,我能站起来,我能走路,我能干活,我能少些苦痛,能尽量为我的老婆、孩子做一些事情,给他们带来幸福。

‌生存本能驱使我不断受小小的希望鼓舞,从而能忍受这活鱼刮麟般的病痛。正是生存本能使我历尽劫难而免于毁灭。 

我生了病,变得更有人情味一些了。一方面,与种种事务疏远了,功名心淡漠了,纵然是迫不得已,毕竟有了一种闲适的心境。另一方面,病中寂寞,对亲友的思念更殷切了,对爱和友谊的体味更细腻了。更轻功利也更重人情了。身残脑不残,感觉头脑比年轻的时候还灵动。前半生经历的所有事情,像走马灯一样在脑海里翻来覆去,思维时而象弹钢琴,时而像潮汐,时而像浮云,亦真亦幻,如梦似醒……

有一个事情我百思不得其解,“我为什么浑身是病,为什么不能像正常人那样生活?”

是遗传基因吗?不是,追溯到前三代,他们身体都很健康呀!

最后只有用宗教去解释。

但我想得最多的问题还是人生的意义。

人生下来先哭一场,有人说,他害怕在人间受罪,不想来到人间。科学的解释是他走了母亲产道这个鬼门关,痛苦的挣扎出来了,所以他要以哭来诉说痛苦,缓解疼痛。

我又想到,万万千千的人一生下来就是盲人,不知什么是光明;生下来就少胳膊缺腿,没走过一步路;……相比之下我比他们强多了,我有欢乐的充满幻想的童年,有激情满怀希望满满的青年,经历过花前月下,金榜题名、洞房花烛、有个花容月貌的妻子,德才兼备的儿子,幸福温馨的家……还悲观什么!失望什么!怨天尤人什么?

人即使一生中全是悲剧,悲剧,也是幸运的,因为他毕竟完成了对自己的心灵的冶炼过程,他毕竟经历了并非人人都能经历的高洁、纯净的意境。活着就是幸运的!

我一如既往地编织着我的小小希望!

解佩令 新盼

东辞羁旅,西迎流雾。

怨蒙蒙、难寻平路。

欲寄思怀,恨俏云、

北迷悠处,立茫原、为君续赋。

梅花正怒,新愁正怒。

盼斯时、红亭相晤。

旧梦缠绵,剩百丝、

对谁能诉,念南楼、赠巾密所。

 


下一章:

第15章  红颜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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