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之夜蹊跷事

三十晚上的蹊跷事

王二麻子父亲早逝,母亲秋上也去了。按照老礼,夫妻俩早早包完饺子,十一点不到就准备溜饺子。

妻子刷锅,王二麻子烧火,两个孩子在里屋看春节联欢晚会。十一点来钟,正是联欢晚会的高潮期,王二麻子贪恋里屋的电视节目,填上一把棒子秸,点上火就进屋看节目去了;不一会儿,王二麻子又填上了一把柴火,不料烟道不顺,灶膛缺氧,火灭了。王二麻子怕家人忌讳,悄悄地重新点着。你说怎么着,这把火刚点着,多半锅凉水一下子烧开了;媳妇赶紧煮饺子,几个水开,饺子就煮熟了。两大盖板饺子,盛了满满一大盘子。

发纸,上供,放鞭,一系列程序进完毕,一家四口开始吃年夜饺子。这王二麻子有个习惯,就是晚饭前都爱喝上二两小酒。再说一年到头,喝两口也没有拦着。那娘仨自顾自吃饺子,王二麻子一个人一边看电视一边喝小酒。二两小酒没喝完,那娘仨早就吃饱了。待王二麻子喝完酒想再吃饺子时,一看盛饺子的盘子里还只剩下三四个饺子。两盖板饺子,足有七八十个,那娘仨就是平时放开肚子吃也不至于吃这么多啊!王二麻子瞅了瞅媳妇,媳妇瞅了瞅王二麻子,俩人谁也没言语,蔫不溜丢地收拾桌子,早早睡下了。

后半夜,媳妇怯怯地说:“俺们娘仨吃饱的时候,俺明明看见盘子里还有多半盘子饺子,怎么一轮到你吃就只剩下三四个了呢?”

王二麻子也是满心狐疑:“俺一上来就觉得不大对劲,两把棒子秸就能把多半锅凉水烧开,平时哪有这样的事啊?”

是啊,那些饺子去了哪儿了呢?

天亮后,王二麻子媳妇在婆婆生前住的西厢房的土炕上,看到了半炕的熟饺子。拿起来一看,都是自己昨天包的,吓得两腿一软跪趴在地上……


王迷糊两口子可是村上出了名的实诚人,说话不掖不藏,做事明明白白,平常过日子细水长流,勤俭持家,一家四口人倒也过得红红火火。

王迷糊父母在世时,经常嘱咐他们夫妻二人,要积德行善,吃亏是福,别人有求有借要痛痛快快。夫妻二人谨记父母教诲,和村上老的少的处得十分融洽。

原先父母留下的那几间破房,早就年久失修,已经没有再行修缮的价值,于是,王迷糊和村上要了一块宅基地,新盖起五间大瓦房。起脊挂瓦前出厦,东西偏房带大门,果木树上飘芬芳,鸡鸭成群好气派。要说美中不足,就是王迷糊的新房坐落在村子边上,四不挨邻,一早一晚免不了蛇鼠、刺猬、黄鼬等常见动物出没,老鼠好治,鼠药、夹子,再养上几只猫,鼠患很快清除;倒是让黄鼬偷吃了几只小鸡,后来家里养了大鹅,黄鼬也少多了;只是这刺猬没找治,它嘛也不怕,家里新收的瓜果李桃、棒子、豆子、高粱、谷子以及红薯、胡萝卜等,它嘛都吃,嘛都祸祸。有一次,一下子把王迷糊气急了,在西墙头下挖出一窝刺猬,那大刺猬老大个,像个小足球。王迷糊不由分说,连拍带打给扫地出门了。人们都说,时间长了刺猬也能成精成仙。以后,王迷糊一直一如既往地过日子,倒也没有生出什么事端。

这年三十晚上煮饺子,王迷糊烧火,他媳妇溜饺子、煮饺子。一阵忙活后,估计饺子也快煮熟了,王迷糊就住了火,媳妇盖上锅盖等着。这边人们有个说法,那就是敞着锅盖熟馅,盖上锅盖熟皮。王迷糊忙着去发纸、上供、点鞭炮,媳妇掀开锅盖一看,可了不得了,一锅饺子一个没剩全没了,媳妇慌乱之际连忙盖上锅盖,小声催促王迷糊和孩子们上炕睡觉。

睡觉?睡得着吗?两口子鬼信了多半宿,第二天早早起来准备去拜年。一开门大吃一惊,当院的果木树的树枝上挂满了饺子……


按照风俗习惯,人们一般都是年三十下午开始包饺子,早早地把饺子包好,剩下的时间里嗑瓜子、说闲话、看电视,一家子人凑在一起,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李四家也不例外,两口子刚起晌就动手了。你和面,我剁馅,你擀皮,我包饺子,几口人的饺子,不到两个钟头就包好了。两口子把盛饺子的盖板端到西屋,一共三盖板饺子,每个盖板上都用烧纸盖上,这也是遵循旧礼,一是防止饺子干裂,二是三十晚上的饺子需要敬天敬地敬神敬仙敬先人,必须保持干净。一切拾掇利索,两口子回到东屋,和孩子们说笑起来。

要说这李四家两口子,在村上可是出了名的孝顺,对父母老人供吃供喝供钱花,老人说一是一,两口子从来不反驳;对外人也是有抬是敬,客气有加。庄稼人家生活过惯了,也是对父母居家文化的影响,逢年过节该上供的上供,改烧纸钱就烧纸钱,始终对冥冥之中的鬼神敬拜有加。由于生性善良,李四天生胆小,从小就对长虫、黄鼬、狐狸、刺猬等敬而远之,一回也没有讽犯过它们。

下午太阳还老高的时候,李四就把晚上煮饺子所用的柴火晾晒干了,也把晚上需要的供品、烧纸、鞭炮等都准备妥当。这么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一家人嗑瓜子、剥花生,有说有笑看春晚。十一点多了,媳妇催李四赶紧抱柴火烧火。等李四快把半锅水烧开了,媳妇则到西屋去端饺子。媳妇掀开烧纸,不看则已,一看着实吓了一大跳,三盖板外边几圈的饺子都没了,只剩下中间一小部分。媳妇大呼小叫,李四连忙跑过去,也是吃惊非小。稍一镇静,李四忙拿来烧纸点上,跪趴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词。

回到东屋,两口子也不敢跟孩子们说,只是催着孩子们赶紧睡觉。

媳妇哭了,李四也抽搭,反反复复念叨一句话:咱这是什么时候做的孽,竟摊上这么档子丢人现眼的丑事啊!

第二天,李四也没有开大门,也没有出去拜年,一个人走里磨外,屋里屋外瞎转悠。

李四静静地站在西屋,转着圈地端详。忽然,他发现炕的右上角鼓鼓囊囊,比其他地方高出老大一块。李四慢慢地上炕,小心地掀开炕被炕席,眼睛里一下子放出了光:原来昨晚上丢失的饺子全在这里了。他大声喊过来媳妇,媳妇也是又惊又喜。二人小心翼翼地翻看着饺子,发现每个饺子上都有一排小牙印,慢慢地把饺子一个个捡拾起来,才发现炕角上有一个大大的老鼠洞。


韩大姐那可是科班出身,正式卫校毕业,二十出头刚毕业就轻而易举地分到了县医院。工作顺风顺水,婚姻也是一帆风顺,有学历、有模样,求亲的踢破门限子。最后,韩大姐看上了在县委组织部上班的王干事。王干事家在农村,也是正式师范学校毕业,因为人实诚、会写作,被选调到县委组织部。

韩大姐可真是有眼光,这位王干事一年后升任副主任,三年后提副科,八年后直接到乡镇任镇长。人们都说韩大姐有旺夫相,韩大姐还挺谦虚:人家老王认干肯干会干,领导器重,群众信任。婚后几年,韩大姐夫妇就先生女、再生男,儿女双全了。

也正中了那句老话:天有不测风雨,人有旦夕祸福。老王在升任乡镇书记后的第二年,就不幸殉职了。那年盛夏,穿乡而过那条大河因上游分流,河水暴涨,随时都有冲垮河堤的危险。王书记没黑没白地守防在河堤上,吃不得吃,歇不得歇,和全乡干部群众奋战了二十多个日夜,终因疲劳过度,诱发脑梗大面积出血,四十刚出头,就扔下韩大姐母子三人撒手而去。

韩大姐哭得死去活来,面对年迈的公婆和幼小的子女,韩大姐叫天天不应,教地地不语,一次次昏死过去。

再艰难日子也要继续往前过。打发丈夫入土为安,韩大姐主动承担起照顾公婆、抚育子女的重任。当时儿子还小,上下学需要接送;婆婆常年有病,离不开人。韩大姐忙里忙外,医院、学校和家,三点一线,留下了韩大姐匆匆的脚步;星期礼拜,韩大姐还要打车回老家,给公婆送吃穿、送药品、送城里能买到的新鲜东西。

以后,韩大姐用丈夫的抚恤金、丧葬费,给公婆翻盖了四间新房,自己又贷款新买了三室一厅的楼房。丈夫是家中独生子,公婆去世时韩大姐的举动令全村人和亲戚友人感激涕零,一个人打幡抱罐,先后恭恭敬敬地把公婆打发得入土为安。儿子给父母打幡天经地义,孙子给爷爷奶奶打幡也合情合理,但儿媳妇给公婆打幡还是头一次。农村人很看重这些,所以也就给了韩大姐最高礼仪,万人空巷,全村男女老少都送到了坟上。

苦日子总有熬到头的时候。由于韩大姐工作认真、业务过硬,早早被评上高级职称;女儿女承母业,高考时直接报考省内一流的医科大学,四年顺利毕业分配了工作,和母亲分在了一家医院;儿子上学时成绩也不错,也追随者姐姐的脚步考上了医科学校,待毕业时国家政策有变,不包分配了,幸亏县城有多家民办医院,也是顺利地应聘,当上了医生。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女儿自由恋爱,对象在科局上班,婆家提前置下了楼房,结婚后过上了有滋有味的小日子;儿子也不赖,经人介绍和同一家医院的护士相知相恋,几年后就把媳妇娶到家,不到五年也是儿女双全。

韩大姐本该颐养天年,享受孙男弟女绕膝的天伦之乐了。可问题出在了儿子身上。也许是年幼失去父爱的缘故,这儿子天生懦弱,娶了媳妇很快患上妻管严,媳妇让上东他都不敢上西,窝窝囊囊。媳妇横竖不说理,婆婆给点钱就欢喜得像个孩子,第二天没给钱连正眼都不瞅你,对婆婆横挑鼻子竖挑眼,稍不顺心就摔筷子摔碗,抡脸子掉腚,孩子也不管,家务也不干,有时恶语相加,有时破口大骂。儿媳妇扬言:别让我在城里边看见你!韩大姐只能有气往下回。清明、十一,这样上坟祭祀的日子,韩大姐跪趴在丈夫坟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死去活来。想和闺女念叨念叨,怕闺女惦心;和老家婶子大娘说道说道,又怕人家笑话,让人家说一个巴掌拍不响。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几番彻夜长思,韩大姐做出决定:回老家,孩子让带着就带,不让带就算了。刚开始,孙子孙女小,儿媳妇巴不得让她黑白带着,到了学龄阶段,接回城里上学了。

赶上儿媳妇高兴,一年半载地就回家看看你;赶上不高兴,三年二年地也不朝面。韩大姐白天给街坊邻居看看病,晚上就和那只大花猫相依为命。

你别说,这只大花猫还真通人性,平时就躺在韩大姐炕上呼呼睡大觉,一见到少见的儿媳妇,它怒目相对,恶嚎几声,跳下炕就走。

去年,经亲戚朋友说情,儿媳妇一家回家过年。韩大姐那个高兴劲就别提了,早早地准备下年货,早早地给儿子、儿媳妇及孙子孙女准备下压岁钱,早早地把那铺炕拾掇干净,准备得房暖屋热。

三十刚过午,韩大姐就和面、剁馅,一个人包起饺子来。几年不回来,今年好歹容易回来了,韩大姐哪敢劳驾儿媳妇。韩大姐利索,早早地就把饺子包好了。准备好鞭炮、烧纸、柴火,韩大姐一人躲回了自己屋里。大花猫见韩大姐坐在炕边,慢慢跑过来,喵喵细叫。也是忙累了,韩大姐侧歪着躺下,不知不觉睡着了。按照风俗习惯,十一点一过,就开始煮饺子了。儿子见母亲没有动静,就过来催促,可母亲就是叫不醒。大花猫也依偎在韩大姐怀里,呼呼大睡。

儿媳妇一见,说了声“就会装样”,破天荒地和丈夫煮起了饺子。儿媳妇站在锅边,不住嘴地瞎叫叫,好半天才把一锅饺子溜熟。正当她掀开锅盖低下头准备盛饺子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只见那只大花猫毫不费劲跳上灶台,一下子跳进了滚烫的饺子锅里,饺子、饺子汤溅了儿媳妇一脸一身,她一划拉脸,想抹下挂在脸上的饺子馅,只一下就抹下了一层皮,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这时,韩大姐轻轻来到灶台边,自言自语道:你爸爸回家过年来了,刚才和我说活起来了,他说总有办法对付恶人的。

儿子扑棱一下子跪在母亲脚下,声嘶力竭:“妈妈,我不算人,我对不住你啊!”儿媳妇两眼直勾勾的,一会儿瞅瞅婆婆,一会儿瞅瞅锅里烫死的猫,一会儿又瞅瞅手里从脸上抹下的那小团肉皮……


俺二大爷打了一辈子光棍儿,一生没近女色。这事要说起来全怨俺五奶奶,五爷死的早,五奶奶拉巴着二大爷哥俩过日子,又赶上大爷不争气,从小不学好,流里流气,加入什么帮会,早早的让对方砍死了。

五奶奶住着五间大砖房,守着二大爷一个独子,刚开始小日子也是有滋有味。五奶奶早就夸下海口:俺儿子说媳妇,俺得拿踢蹬火棍子踢蹬着挑,丑的、矮的、身条不好的、绝绝户户的,俺一律不要!听老人们说,二大爷二十来岁的时候,小伙儿高挑,模样好,还有一手憋木匠的手艺,上门提亲的还真快把五奶奶家的门限子给踢破了,就是因为五奶奶太挑剔,愣是一个媳妇也没有说上来,生生地耽误了二大爷的青春。

到入社的时候,二大爷已经小四十的人了。那年正巧外地的一个妇女领着三个孩子要饭讨食,人们一打听,原来是丈夫连病带饿死了,娘四个在家里实在过不下去了才出来逃命。好心人大都是好事人。有人连忙给五奶奶通风报信,极力撺掇二大爷把这娘几个留下来,一是就当救命,二是二大爷就着成家子人家。那个外地大嫂子一听也乐意,可五奶奶一听就烦了,亲自找到那娘仨,一个劲地哭穷:他嫂子,俺家老穷了,俺娘俩每天还吃不饱呢,你们再留下来还不活活饿死啊。得,眼看到家的媳妇,就这样让五奶奶给赶跑了。

待五奶奶百年,二大爷就已经小六十了,说媳妇成家的念头早就没了。一个人吃饱了,一家子不饿。因为二大爷会做木匠活,在生产队里也不受累,净干些摸摸索索、拾拾掇掇的小活,工分也不少挣,年年下来都是余粮户,还能分上几十块钱,和有儿有女的同龄人比起来也看不出有什么两样。

要说能叫人看出两样的,倒是二大爷居住的那个地方。远离小村,坐落在村子西边、大坑东边的一个高高的土台上,四周长满了红荆条、野苇子,还有植树造林种下的小树林,二大爷大门前的一条羊肠小道弯弯曲曲延伸到村里,春夏秋三季,你要不注意,根本看不见二大爷居住的房屋。环境好、空气好,鸟语花香,花红柳绿,正是现如今小资们羡慕的居住环境。但是,在那个食不果腹的年代,吃了上顿下顿都成问题,有个窝风不着雨不着就不错了,谁还有闲心考虑居住环境啊!

别说,老人们还真考虑。记得小时候俺娘整天掐着耳朵嘱咐俺:高低别上你二大爷家里去,他家不干净。俺心想:不干净怕嘛,不就是脏点儿吗,有嘛可怕的。

后来慢慢长大了,才知道哪是脏不脏的事。二大爷四不挨邻,周围有树林、有水坑,于是散养了一些鸡鸭,下的蛋除了自己吃用外还能买点儿零花钱。这天黑天收工后,二大爷回家一数,发现少了一只半大鸡。谁养的物类谁稀罕,二大爷找了半天也没找着,第二天还是找着。刚开春,房屋四周还很空旷,二大爷就到西偏房去看看。一掀开那抱柴火,只见一只黄鼬犬坐着,两只前爪冲着二大爷不停地作揖。二大爷再看这只黄鼬的身子下面还簇拥着四五只小黄鼬,黄鼬窝一旁散落着一地鸡毛。二大爷把高高举起的棍子轻轻放下,说了一句“只允许这一回”,就带上门出来了。说来也巧了,从此以后,二大爷家一只鸡也没少。

小黄鼬越来越大,白天都趴在窝里不动弹,一傍黑,就都随着大黄鼬出去了。夏天二大爷在当院纳凉,小狐狸们也不怕,都凑上来围着二大爷,不错眼珠地盯着二大爷烟袋锅子里忽明忽暗的亮光。

二大爷年纪大了,重体力活干不了了,有时候连上小卖部买烟买火都懒得动了。偶尔地,二大爷想抽烟,烟袋荷包里就装满了烟丝;明明记得洋火用完了,可一看洋火棍又满了。

那年三十,大雪封门,连门都出不去。二大爷心急火燎,和小卖部定下的肉还没拿来。一开屋门,一块鲜肉早放在了门前的雪地上,足有四五斤。二大爷人老了,可不糊涂,嘛也不说,把肉拿进屋里就用。晚上,二大爷把饺子端上桌子,刚爬上炕准备吃饺子,门帘子闪开一条缝儿,一二十只黄鼬噌噌上了炕,都围着桌子犬坐着,嘁嘁嚓嚓。二大爷哈哈大笑:兔崽子们,来给二爷拜年了。好啊,都吃饺子吧。二大爷也记不得这群黄鼬陪着自己过了多少个年,反正是年年不拉。

二大爷百年后,他那几间房屋易了主,新房主把旧房进行了翻建。有人说,那群黄鼬偶尔在新房周围转悠;也有人说,二大爷的坟头上有一个新打的洞……


那年搞联产承包责任制,生产队里的所有一切全都分到了社员手里,农具、牲口等一律分了。那时队上有一头大灰驴,已经养了四五年了。平时队上并不指着它干活,主要用来繁殖。刚开始,这头大灰驴倒也争气,每年都能下一个小叫驴。下小叫驴尽管绝了后,但养大了,煽了,也能顶半个骡子使。不知道是不是饲养员不上心,还是大灰驴自身的毛病,下了三头叫驴后,就再也怀不上了。生产队长想尽了一切办法,就是不管事。不能下驴,又不会干活,饲养员也就不拿它放在心上,爱吃不吃添把草,爱喝不喝半桶水,这样一来,这头大灰驴空有一个大架子,几乎瘦得皮包骨。

这回分产到户,轮到这头大灰驴,让谁家要谁家也不要,做价一低再低,就是没人要。最后,降到市场价的一半左右,才让六爷牵回了家。为此,老伴、子女们没少埋怨六爷。六爷说,好好的一头驴,无论如何也得找个主啊,谁也不要,难不成就扔了吗。

人家分的牲口,到家套上车就走,拉上犁就干,一点儿都不费劲。可六爷这头大灰驴可费劲了,除了吃嘛活都不会干。没办法,六爷重新打罗,手把手教给大灰驴拉车、耕地。每天三顿,六爷都是把草料筛了又筛,没有一点儿土珠。每回铡草,六爷都尽量往短处、细处铡。六爷说:寸草铡三刀,没料也上膘。秋末、春初和整个冬天,六爷都是把水温热了再饮驴。你说怎么着,一年后,大灰驴就学会了庄稼地里的一切活计,并且干得又快又好。

六奶奶说:大灰驴到家的第一年,三十晚上一家子都上炕吃饺子了,你六爷二话不说,端起一大碗饺子就出去了。俺想,老天爷也敬奉了,家堂卒子前也上好供了,他端着一大碗饺子这是干嘛呢?追出去一看,你六爷端着那碗饺子站在大灰驴面前,正一个又一个往驴嘴里送饺子。刚单干,家家户户条件都不好,逢年过节才能吃上一顿净面饺子,这三十晚上的,人们还没吃,他竟拿饺子去喂驴。俺当时就急了,和你六爷大吵了起来。可你六爷说,人过年,家里的物类也过年,一年到头了,驴也受了一年的累,就当犒劳犒劳它吧。

可能是大灰驴到六爷家的第三年吧,一开春这头大灰驴就反群,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六爷牵着它去交配,也是天随人愿,大灰驴竟然怀上了,一年左右的时间,大灰驴就下了一只小驴驹,还是草驴。八十年代初,一头一年多点儿的草驴驹子能卖千来块钱,千来块钱可顶大用了。从此以后,大灰驴一个又一个地下驴驹,有一年还下了个双胞胎,一对小草驴。六爷把大灰驴下的第一头小驴留下自己养起来,三年后小草驴也做起了妈妈,也是光下草驴。鸡生蛋,蛋生鸡,美好的传说在六爷家变成了现实。十来年的时间,六爷家就成了远近闻名的万元户。

多年来,六爷一直坚持着,就是年三十晚上必须给大灰驴端上一大碗饺子,亲自喂给大灰驴吃完了,自己再回到屋里吃饺子。


清末某年立春早,万物苏。除夕午,二犬交于门前,憨爷恐伤风雅,与二子棒打棍抬。公犬狂吠,拖着母犬往爷仨身上蹿。憨爷怒,持菜刀剁之。母犬逃,公犬亡。

入夜,吃年夜饺子,憨爷下身忽疼,蹲、站、躺、卧、趴皆不止疼,攥着下身绕村乱窜。天亮,香头用胶泥制作一物,令葬于公犬相应位置,方安。

后二子娶亲成家,皆房事不行,二媳离,皆鳏至百年。

此后,犬再交,竟无人敢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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