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风行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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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过脸看着天已经暗下来,像一张巨大的黑色幕布笼罩着大地,尚俊坐在车里透过车窗上不断蔓延的雨水,他睁大眼睛看着外面略显焦急的人们。

正好是下班时间,大家纷纷从不同的大门快速跑出,跳上出租车或者公交车,迅速往家奔去。不一会儿,一个女孩也从一扇大门里出来,不出所料,她还是没有带伞,举着手提包挡住脑袋,飞奔至站台。

尚俊拿起车上随时备好的雨伞和早已准备好的一大束弗朗花,正犹豫着要不要下车送过去时,一辆公交车呼啸而至,那女孩迅速跳上公交车,消失在雨中。

尚俊放下手中拿着的伞,自嘲地摇摇头,把花塞进旁边的垃圾桶,黯然离去。

六年了,他每天都会买束花准备向自己一直暗恋的她表白,可是每次看到她就像被抽干了力气一样,犹豫不决,总怕太唐突,最后都是目送她坐上公交车缓缓离开,却连送她回家的勇气都没有。

尚俊开着车,脑海中回忆着往事,对自己总是缺乏勇气而懊恼不已,丝毫没有听见一声声尖锐的鸣笛声在雨幕中传来——迎面一辆大卡车由于刹车过急导致重心不稳,眼看着就要撞上尚俊的小轿车。

尚俊被吓得一激灵,稳住方向盘,急忙刹车,在一阵尖锐刺耳的刹车声中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等到尚俊醒来,模糊的影像逐渐清晰,雪白的房间里一群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正忙前忙后。大家看到他睁开眼睛,都松了一口气,父母喜极而泣,“你终于醒来了!你终于醒来了!”

再三检查,昏睡了一个星期之久的尚俊没有大碍,那张英俊的脸也没有任何损伤,他继续在医院呆了一个星期左右就准备出院,毕竟作为公司重点培养的一个年轻才俊,还有很多工作在等着他。

收拾东西准备出院时,一张照片从书里飘然落下,尚俊弯腰捡起,顿时愣住。

照片上是一个女孩的背影,她披着长发,迎着风,惬意地伸开双臂享受着阳光的沐浴。

而在医院的这一段时间,尚俊只要一闭眼就会做同一个梦,梦里一个女孩背对着他,看不清脸,她张开双臂,迎着风,长发飘飘地沐浴在阳光下……

这不就是照片中的女孩吗?!尚俊立马想到这个人、这张照片对自己意义非凡,可是自己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与女孩有关的任何事情,他连忙去询问医生。

可能是选择性失忆!尚俊脑海里回响着医生给自己的答复,又自嘲地摇了摇头——一场车祸,没有给自己带来任何皮肉之伤,却选择性失忆,搞笑!

尚俊从来都是不轻易退缩的,他暗暗发誓,一定要找到照片中的女孩,弄明白怎么回事!

尚俊趁着公司给自己安排的工作还不是太多的时候,开始漫漫寻人之旅。他拿着照片,不断询问周边的人,可是大家都不认识,仅凭一张长发飘飘的背影照片,这线索实在太少,尚俊在屡次碰壁后,把脸埋进双手,无望地跌坐在椅子上。

旁边的助理看着他那么难过,递过一杯咖啡,“要么你去你大学里问问,看这照片,估计是读书的时候拍的。”

是啊,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个?

参加工作好几年,忙碌的生活让他在心底早已把今天的自己与大学时候的自己划开界限,大学时的纯真、无忧无虑似乎早已荡然无存!

可是为了破解困扰自己心头的背影之谜,他还是拨通了自己读书时最好兄弟的电话,“晓波,什么时候见见面?”

电话那头的晓波愣了一下,平复一下内心的激动,答应了他的邀约。

他们两和庆丰当时是最要好的朋友,三个人一起打篮球、吃饭、参加社团,可是在庆丰谈了女朋友之后,三个人之间的聚会就减少很多,尤其尚俊看庆丰哪哪都不顺眼,毕业后大家几乎没有联系,晓波只知道尚俊在一家知名公司干的很不错。

“你帮我看看这张照片。”一见面,尚俊就开门见山。

“怎么?要找心上人?”晓波打趣道。

尚俊把自己最近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下,同时把自己每日的梦境也描述了一番,“一个同样的人老是出现在梦里,但又不知道是谁,这种困扰已经对我的生活造成了一定影响,我要找到这个人。”

尚俊一本正经的样子让晓波也渐渐严肃起来,他又仔细端详了一会照片,还是认不出,只能建议他,“你那时除了喜欢篮球,你还参加了摄影社,这照片就选角和采光来看,很不错,估计是摄影社团活动时拍的,你不妨去社团问问。”

“那时候有一个摄影社团的女孩和你走得近。”晓波又补充道。

尚俊立马找到那女孩,“这个照片上的人是你吗?”

女孩一头利索的短发,开怀大笑,“我倒想有这么一头长发,不幸的是我一直留的是短发,而且你和我说过这张照片,是我们一次外出采风时拍的。”

“那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是谁?”尚俊满怀期待。

“我一直追着你问,你却打死也不说,只说我也认识。”

“那你当时怀疑是谁?”尚俊仍不死心。

“具体是谁,我们也不好说。但当时你和英语老师走得近,你们关系很好,你还送过她一束花。”

尚俊嘴角浮上笑容,送花?看来有可能就是她了。

泡好澡,把自己认真打理一番,又跑到花店精心挑选花束。花店里鲜花繁多,尚俊一眼就看到了金黄色的弗朗花,喜滋滋地拿着花驱车前去找英语刘老师。

据短发女孩描述,英语刘老师当时教他们时刚留校任教,与尚俊他们的年龄相仿,大家经常一起玩。

流淌着醉人音乐的咖啡厅里,刘老师坐在窗户旁,边看书边等待尚俊,不知道很久没有联系的那个大男孩到底有啥事。

一身咖色风衣的尚俊立马引来了大家的侧目而视,刘老师也不禁感叹:好一个意气风发的男子!

可看到金黄色的弗朗花,刘老师却皱起眉头示意尚俊,“我花粉过敏,之前你送花的时候就告诉过你。”

尚俊心头涌起一阵疑惑,他打趣道,“老师不喜欢花?可我记得我喜欢买花啊。”

“那是因为你买的花不是送给我,是另有其人!”老师告诉他,他真的喜欢买花,而且是弗朗花,说有个女孩喜欢,甚至在有次作文中都专门用英文描述了弗朗花的习性和寓意。

夏日午后,英语课堂上,尚俊的作文照例被选为范文,身为男神的他站在讲台上念着自己的作文“我化风行万里,越过大海找寻你……”

刘老师等他念完,笑着说,“大家感觉到的是母亲对被拐孩子的思念和爱,我却读出了一点爱情的味道,尚俊,是不是?”

大家都盯着尚俊,没想到平时言语不多的他这次却异常坚定,“是!”

教室里顿时一阵骚动,老师示意大家安静,继续问,“这个女孩是不是就在这间教室里?”

尚俊抬头看了看坐在教室中间的那个那个女孩,一双黑亮的眼睛似乎给了他勇气,他再次豪不犹豫,“是的!”

教室里乱成一锅粥,大家纷纷好奇地看向教室里的每个人,被大家誉为男神的尚俊到底会喜欢谁?

“会不会是刘老师?他们平时走得蛮近的。”

“会不会是摄影社团的?他平时除了打篮球就只参与摄影社团的活动。”

……

大家议论纷纷,刘老师的脸上却闪过一丝落寞,她离尚俊那么近,清楚地知道尚俊说“是”时,两眼放光地看向那女孩,那毋庸置疑是爱情的味道,只是主角不是自己。

听完老师的描述,尚俊更加迷惑,“老师,那女孩长啥样?”

“长发,看过她和你一起参加社团活动,你去问问社团同学。”

告别刘老师,尚俊再次隐入茫茫人海,他低着头陷入沉思之中,却不小心与对面的人撞了个满怀,互相道歉中,却发现对方是自己的大学同学索菲——也是庆丰的女朋友。

两人忍不住相视一笑,一头齐耳短发的索菲还是如读书时一股书卷气,白衬衣、亚麻长裙,不食人间烟火味。

尚俊帮索菲把掉落在地的物品捡好,为表示歉意特邀来到附近的餐厅,寒暄一阵后,尚俊忍不住问道,“庆丰呢?他工作很忙吗?没有陪你一起。”

“我们已经分开一年多了。”索菲靠着墙壁,手撑着脑袋,若有所思。

尚俊讪讪一笑,“对不起!”

为打破尴尬,尚俊又拿出那张相片,询问起来。不料索菲一语道破,“怎么不去大学里看看?找到熟悉的场景,自然会想起来。”

尚俊一拍脑门,是啊,怎么忘了这茬!

而索菲正好也有时间,俩人就重返校园,一个地一个地的分头找拍照地点。

一圈下来,人累趴了,却一点线索都没有,疲惫的俩人不顾形象地随意坐在学校的天台上,一杯咖啡、一个汉堡,就瞎侃!

“我没有参加摄影社团,但是我有一个摄影社团的同学,也去过几次,话说我那同学还爱慕你呢!”索菲不忘打趣尚俊。

尚俊侧过身子看向旁边的索菲,午后的阳光温柔地笼罩着她,浑身散发出一股夺目的光芒,晃得他眼神荡漾,他迟疑了一下,把脱口而出的调侃憋回去,笑了笑。

“有次我去社团找她,你就在她旁边,她还特意把你指给我看,我记得你当时手上捧着一束弗朗花,好漂亮!”

“你喜欢弗朗花?”尚俊惊讶不已。

“是的,金黄色的花束能让我充满力量与希望,尤其是在沮丧之时!”

尚俊默默地往索菲身边靠近了一点,两人继续闲聊。

“有一天下午,她还带我去大礼堂听了一节英语课,你在讲台上念作文,你们英语老师说你写的是爱情,当问你暗恋谁时,你盯着我们坐的地方坚定地说‘喜欢的人就在这个教室’时,她高兴得紧紧抓住我的手,我们都认为你肯定喜欢她!可是她后来在我们的怂恿下去约你,你却爽约了……”

尚俊满脸茫然地看着索菲回忆往事,他实在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可依然喜欢听她说话,那种淡淡的语气,淡淡的回忆,岁月静好!

余下的几天,两人除了照片中的人,就是一起聊天,图书馆、天台、校园里的林荫小道……都留下了两人的足迹,他们也惊喜的发现俩人的兴趣爱好有很多共同点,时光顿时变得多彩多姿!

索菲慢慢期待在睁开眼的时刻能够看到尚俊找她的信息,而尚俊也在独处时一想起索菲会笑意盈盈。

这天,俩人相约图书馆见面,索菲似乎猜到尚俊有话要说,她也满怀期待,可是有根刺又时不时刺痛她——总感觉尚俊把自己当成了那个女孩的替身!想着他还对另一个女孩念念不忘,她就不由得黯然伤神!

心情复杂的她在约定时间的前一刻却奔赴了另一个地方!为了帮尚俊迅速找到那个女孩,她想起了自己的前男友——尚俊的好朋友庆丰,而庆丰的电话也给了她见面的理由。

“这是你之前的东西,都帮你打好包了!”出租屋里,索菲指着一纸盒东西说道,那里装着各种杂物,书、剃须刀、小精品等,稍微显得有点凌乱。

庆丰一脸慎重地蹲在纸箱旁寻找,东西被他翻得到处都是。突然,他拿起一本书,迅速翻阅起来,一封信从书中悄然飘落,恰恰躺在索菲眼前,“尚俊”两个字立刻吸引了她,不假思索就弯腰捡起,而庆丰也迅速伸手过来,欲抢!

“尚俊的信怎么会在你这里?”索菲满脸疑惑。

庆丰不吭声,扳过索菲的手,就要硬抢,索菲手一缩,信封一分为二,一张照片跌落在地,索菲眼疾手快,又一把抢过,顿时愣在原地——一个长发飘飘的女孩张开双臂沐浴在阳光下,黑白色的她也浑身散发着青春活力。这、不就是尚俊苦苦找寻的那个女孩吗?

“这是谁?你暗恋对象?难道在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一直喜欢的是她?”索菲顿时感觉自己被庆丰背叛了,一股恶心让她声音变得尖锐起来。

“神经病!”庆丰叫嚷道。

……

“今天你必须给我说清楚!”吵吵嚷嚷中,索菲渐渐失去理智,她吼道。

“你真不认识她?她就是你自己!”庆丰蹲在地上,抱着脑袋,一脸不情愿地诉说着往事。

那时,索菲长发飘飘,经常泡在图书馆,有时一脸傻傻地凭栏看风景,庆丰他们寝室经常讨论她,都心痒痒想追她,但谁都没有吭声。

庆丰硬是耐着性子参加了索菲感兴趣的英语社团,两人时不时有点交流,但也止步于此!直到毕业前夕,尚俊准备回家乡之前突然委托他转交一封信给索菲,他突然起了私心,把信截留并暗暗下决心一定要追到手,没想到后来真的成为男女朋友后,才发现彼此兴趣爱好不同……

索菲拿着那张照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就是照片中的主角,感动与窃喜交织在一起,她的眼角渐渐湿润,颤抖着手拨通尚俊的电话,那边焦急的声音传来,“你在哪里?出了什么事情?”

索菲喉咙被堵住似的,只是不停地抽噎,对方更是着急,不停地问她在哪里,索菲终于挤出两个字,“天台!”

她记得自己读书时最喜欢独自一个人倚着栏杆看着天空,没想到竟然被尚俊拍到了!索菲飞快地换上多年不穿的裙子,虽头发不够长,但她已经知道怎么做!

片刻,满头大汗的尚俊跑至天台,一个身穿白色亚麻长裙女孩正背对着他看向天空,他怯怯走上前,女孩回眸对他嫣然一笑,天空都绚烂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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