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1
我问你要去哪里,你干涩的嘴唇没有翘起,只是举起右手指了指前方。
你背着双肩包从路的南边走来,路上的灰尘随你的脚步升起落下,你抹了一把脸上的油腻,抬起头看看西边毒辣的太阳。在路上走了很久,你唯一的愿望就是脱下鞋子,洗洗自己的脚。
你说,要一直往北,不知道为何?也不打算寻找为何?春秋几度,你的头发长成了披肩。你还说,白天要走,晚上也要走,日月本是一个轮回,人生不过是一场行走。
2
我遇见你是在前天下雨的午后,青色的云彩散发着阵阵天威,你的身上散发着疲惫的气息,但你的神色却是坚毅,我问一句话,你总是叹了口气后再回答,你的身份我猜不透也懒得去猜,但我的心里却有一片遐想…
………
本来,我还有一个疑问需要你来解决,但是你站了起来,对我歉意地笑笑。
这次我没有问你去哪?
你举起了左手
我所知道的,哪里是一处乱坟岗…
二
1
你指了指天空,没有说一句话,黑色的云和白色的云抽成一丝又一丝,路上的灰尘升起落下。
风来了,你绝尘而来。
你坐了下来,熟练地弹着烟灰,你依旧没有说一句话,从双肩包里掏出一双破旧的跑鞋。你说你不知道阿甘的故事,但脸上的粉刺暴露了你的真实年龄。
我问,“伙计,喝水不?”
你翘起起皮的嘴角,指了指自己嗓子,“啊…啊啊…”
你抱以歉意地笑,又从包里掏出了一个质量差劲的相机。
你的笑让我不忍心拒绝,我接过相机,屏幕上的你笑地灿烂。你又一次示意,拿过相机,闪光灯闪烁。
屏幕上的你笑地灿烂,而我的双眼挤地很紧。
2
事实上你是我坐在这里见到的第二人,第二个被我称作行者的人,如果让我下一个定义,我充其量沉默着,等待着。
哎!酒红色的太阳落了,墨色的云朵落了,夜色自地平线那端爬了过来。
你和你。走了过去,没有人知道去向哪?也没有人愿意追寻,未知的总是可怕的。
我抬起了头,一把刀似的月亮挂在新建的楼房上端,据我所知,他回来盖了房子又离开了,我又想起了,他憨厚的笑声,“那有什么办法!”
我家的银杏树叶落了。
三
黄昏,又是黄昏。
你又一次 打南而来,只不过这次,你的脸上洋溢着笑容,双肩背包显得那样轻松。我望向你,你望着我,一丝有些不屑的笑,你张口便说,“旻天式微,子何不语”
我皱了皱眉头,望着你,不语,沉默拥挤着,你略显尴尬,又说,“哥们儿,知道我要去哪不?已经两天了,我楞是没遇到,可以说话的人”
我摇了摇头,等于回答。
有些厌恶的神情浮现在你干净的脸上,你望着我屁股下面的水泥板,迅速从背包中掏出一张纸,垫上,坐下,一切都显得那样小心翼翼。
你侧坐,我不语。
你说,“我要去北方,我已经走了二十里,脚是那样的痛,腿是那样的胀……………………………………”
你又说,“兄弟,知道吗?为了这次远行,我费了多少心思!………………………………………”
闷热一如既往,赴约而来,我第一次开口说话,“你要到哪?”
你蓦地站起,用手一指,你走掉,我不语。
墙壁上的余温,一阵阵袭上后背。
四
我决定出发,在黄昏,在这个秋日里的黄昏。
我开始整理自己的背包,购买无用之物,寻找一些模糊的东西,我决定在这个世界越走越深。
我回头看了一眼,破旧的屋子和夕阳中散乱的树影。我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皮肤,父母给予的,有着多重压痕和蚊虫叮咬的皮肤,微红。
突然间,我想起那天,再一次抚摸你的嘴唇,你却变得比马更加沉默,那一刻,心跳是如此清晰,你只是,望着,浅浅地望向我,那模样着实令人忘记,像一朵荷或是一只蝙蝠。
是时候了,太阳已经破碎,云朵渐渐湮灭,所有的空气附着在我的身上,沉重如此。再不走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呢?恐怕只有一匹老马也驮不走的黄昏。
是的,我要向北方去。
我看了一眼街道,灰尘纷纷扬扬,我的父母望着我,我的朋友望着我,我的晚辈望着我,我家里的那条大黄狗也望着我。
我举手示意。
我走了,作为一名行者。
我走了,作为一块水渍。
我走了,所有和孤独有关的东西。
可是,他们全无反应,只是默默地望着我,只有我的父亲面带笑意,我的母亲睫毛低垂。突然间我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旻天式微,疏影寂寥,客不曾归来”
我又听见,一只公鸡叫了。又一只公鸡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