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的暑假,那时,已经大学毕业,闲来无事,便去跟一位在H省C城开中小学辅导班的小师弟帮忙。
租赁的场所是一所幼儿园,园长是一位自我标榜二十七岁毕业于郑州轻工业学院教育专业以生为本有爱心的年轻女郎,我不知该如何形容她,她的形象,大约和《葫芦兄弟》里一心总想吃人的蛇精女王大人差不多,通身上下都是浓浓的脂粉气,一开口便是呕哑啁哳难为听的腔调。然而她并不是一位大王,而是一位小三。幼儿园是一位做钢材生意的老板开的,老板有四十岁左右,英俊魁梧,他有一位在医院上班慈善美丽的妻子,还有一个正在读初三的帅气懂事的儿子,当然也有那位地地道道的小三。
那段日子里,每天都在与艰苦的生存环境作斗争。辅导班收的学生并不多,只有三十个左右,还都是当地最调皮捣蛋的孩子,每次上课都要大吼大叫后才会取得片刻的安静,之后便又是满课堂的吵闹,根本就无法上课。上课环境更是恶劣到了极点,那位小三园长,一天到晚都在想办法让我那位小师弟多给他交些房租费,多次公然无理取闹,把我们赶到了园内最为偏僻的原本作为垃圾处理室、整个房间只有一盏半明半暗的电灯,而我和小师弟的住处,便是教室。小三园长每晚很早就把园内所有门窗都锁上关上,我和小师弟常常翻墙撬窗,打地铺,没有蚊帐,只有和小三园长一样总想吃人的蚊子。园内一切人物似乎都是小三园长的仇敌,一位年轻女教师辞职了,哭着喊着走的,一个月的工资被小三园长各种理由扣除的只剩了几百元;某日,我带孩子在教室外面学习,一位八九岁的孩子打开水龙头洗手而没及时关掉,小三园长跑上去对着孩子稚嫩的手臂狠狠地就是一拧,拧得孩子顿时哇哇大哭......
记得在看某部武侠小说时,里面有这样写道:凡是有毒蛇出没的地方,七步之内必有解毒之药。上帝往往都是最公平的。
一起同往教学的还有两位大学未毕业的小师妹,为了安全起见,我们给小师妹在外面找了住处,安顿在幼儿园后面不远的一位或是偶遇或是缘分的奶奶家中。奶奶有六十多岁,跟前只有一位也在我们辅导班读书但并未收其学费的名叫徐涛的孙子,那年只有九岁。就在我们与奶奶相识前的一两年,先是奶奶的老伴癌症去世,接着是奶奶的儿媳妇突发急病去世,各种费用花去十几万,奶奶唯一的四十岁左右的儿子实在抵挡不住接二连三突如其来的打击与变故,每日吸毒买醉,被戒毒所拘留,奶奶还有一位正在卫校读三年级的孙女。她分明是一位如同生长在社会主义时代却又只有封建时代命运的《祥林嫂》,又如同一朵摆脱战火纷飞兵荒马乱战争年代的生活在平年代里的《苦菜花》。
奶奶家的房屋很是破旧,八十年代的那种旧瓦房。为了养家糊口,奶奶每日上下午骑着自行车顶着烈日去一工厂上班,中午利用休息时间与一家印刷厂兼职送文具,她已经是一位将近七十岁的老人。她又是一位乐善好施的圣母,两位小师妹入住的第一天,奶奶便买来了新床让小师妹住,还时常给我们买早餐、买其他好吃的,我们与奶奶搭伙生活了一个月,奶奶总是想着办法给我们改善生活。后来,辅导班结束,我们临走时给奶奶了300元房租,外加衣服、食用油等等。走的那天,我们如同经历了一次越狱,小三园长说我们把她桌椅上的油漆弄掉了,让我们买桶新漆涂涂,我们没有理会,整理好行李,飞速地上了出租车,逃之夭夭,奶奶站在车旁与我们挥泪告别......
后来,在我去杭州读书前,我和一同在那教过书的两位小师弟小师妹回去看望过奶奶一次,那天,我带了一些桔子过去,奶奶的孙子,那个名叫徐涛的孩子,很喜欢吃桔子,并说要做一盏《小桔灯》。我在杭州读研期间,也和奶奶通过一次电话,是中秋节那天,奶奶说她在家一切都好,让我在外照顾好自己。再后来,我的手机换过也坏过,然后就没了奶奶的联系方式,便失去了联系......
如今,七年过去了,当年只有九岁的孙子,也已经走过童年越过少年正在步入青年的行伍;那位在卫校读书的姐姐,也早已毕业当一名医生了;那位戒毒所里的父亲,应该也释放了;那位慈善健朗的奶奶,应该依旧是慈善健朗的......
又是中秋节,大街上卖着各样色彩的桔子:青黄色的桔子酸甜,浅黄色的桔子甘甜,深黄色的桔子蜜甜......想必奶奶一家也早已都走出了当日的苦难,过上了蜜甜的生活,一家人正围坐一起共享中秋佳节,餐桌上少不了会放些孙子爱吃的桔子,吃完或许又要做些“小桔灯”,照亮一家人未来前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