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可以有一千种理由把自己诊断为精神病患者，也有一万种方法结束自己的生命。此文，献给我的朋友，愿她快乐，并充满希望地活着。 ——题记
窗外，带着些许哀怨的天空，吞吐着着湿漉漉的薄雾，上了锈的风铃却再也发不出可爱的声响。
清晨，小艾蜷缩在被窝里，像一只可怜的猫咪，瑟瑟发抖。她警觉地听着周围的动静。“吧嗒”一声，不知房间里哪根木头断裂了。随之，心里“咯噔”一响，她好像听到愈来愈近的脚步声，愈来愈近，小艾的呼吸几乎停滞，她能分明地感受到，身后有一个纸片般的身影，穿过房间里的门，经过妈妈生前的画像，直直地向她走来。身影愈来愈长，愈来愈细，脚步却愈来愈轻盈，像是飘落在地板上的羽毛。小艾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紧紧地咬住牙齿，闭上眼睛。
“小艾？”一只温暖的手覆上小艾的额头，“烧还没退呢？”妈妈担忧地看着小艾，叹了口气，缓缓地坐在小艾的床沿，拉起小艾的手，软软地，婴儿肥。小艾和自己一样，总喜欢蜷缩着睡觉。女儿熟睡的样子，跟自己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眉毛像自己，嘴巴像自己，耳朵也像自己。我的心肝宝贝呵，妈妈理了理小艾额头上贴着的碎发，一脸幸福。
小艾隐约觉得床沿凹陷了一小块，还听到了妈妈轻柔的声音。她坐在了玉米地里，妈妈弯着腰，撸起袖子，辛勤地劳动着。小艾一会儿看看蓝天，一会儿看看夕阳，一会儿低头看看金黄色的大地。在天地的边界上，小艾看到了一只白色的兔子重复地左右跳跃。兔子很大很大，有一米那么大，它盯着小艾看，小艾也盯着它看。小艾站起身来，朝兔子走去，兔子也不怕生，丝毫不躲避。妈妈看小艾走远，问：“小艾！你要去哪儿？”“妈妈，你看到那边有兔子吗？我要去找它。”小艾头也不回的回答。“兔子？哪有兔子？”“就在那里呀！白色的。”“小艾？”小艾还是执意地往前走。“小艾！回来！”妈妈大声呼唤着，声音在空旷的玉米里扩散，却怎么也传不进小艾的耳朵里。一阵恐惧袭上妈妈的心头。
二十年前，小艾的妈妈十三岁，小艾的三阿姨十六岁。小艾的三阿姨也是执意地说她在田里看到了一只大白兔，小艾的妈妈说三姐是骗子，哪里有什么兔子。三阿姨跟妈妈较真儿起来，发誓一定要把兔子抓来给妈妈看看。三阿姨说，兔子十分安静，一动不动，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三阿姨放下手中的镰刀，好奇地走向天地之间的交界处。小艾的妈妈满不在乎地继续割草，心想，三姐一定是偷懒去了吧。结果，三姐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
妈妈顺着小艾手指的方向，根本就没看到有什么兔子。妈妈急忙丢下手里的玉米，发了疯一样地奔跑着，直到一把拉住小艾。小艾怔怔地：“妈妈，我看到兔子了。”“小艾，永远不要来这里了。”妈妈紧紧抱住小艾，很怕一松手，小艾就像自己的三姐一样，看不见，摸不着。
三阿姨是在河上被人发现的，那时她的尸体已经发臭了。小艾几乎要窒息，彷佛浸泡在水里浸了许久，她想要挣扎，却发现自己一动也不能动。
“妈妈——妈妈！我的妈妈呢？”小艾在心底呐喊，天空旋转得厉害。妈妈从床边消失了，也从玉米地里消失了。小艾看不到那熟悉的身影，只一缕青烟，从早已坍坯了的老屋的烟囱里，徐徐蔓延，继而揉在一起，慢慢地揉成了妈妈的脸庞。
妈妈，你不是再也不回老屋了吗？你说这里的亡灵太多，有喝农药死去的二阿姨、有不小心磕破了脑袋死去的姥姥、有因病而死的小舅舅，最后离开的是抑郁而死的姥爷。他们有的死在黑夜里，有的死在冷风中。就当做，他们死得很平静吧。
可是，妈妈，你为什么要回到这里？妈妈，你不要小艾了吗？？
小艾的呼吸越来越短，身体越来越轻盈，她好像漂浮在云端。
时间跳动着的脉搏，一次比一次清晰。“嗒、嗒、嗒……”不知道时针走了多久，大概是很久很久吧。
终于，小艾有了属于自己的第一张黑白照片。
现在，躺在小艾床头的，是一粒也不剩的安眠药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