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由赞我(zaneds.com)独家冠名】
白岩松的《白说》中有一章节是《留住乡愁,而不是想起故乡就发愁》,他说“1994年,冯骥才老师为了保护天津要拆的街巷,组织一百多位摄影师去拍照。最后房子拆了,艺术家把它们留在了无声的作品里。”
我不由得惊叹发明相机的人真的是太伟大了!可以将过去留住,让我们可以循着时光的节奏去回看历史。回看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兴衰荣辱,改朝换代;追溯一座城市的风土人情,岁月变迁;回看一个家庭的繁衍生息,甚至是一个人的一生的痕迹……
如果再早些年我能拥有手机,我就能把童年里我的家,陪伴我长大的亲人,我玩过的泥巴和游戏,我倚靠的大树,我亲近的溪流,养育我的土地都拍下照片来,存在相册里,可供一生回想,代代相传啊。多么可惜,童年时候手机还没有这么普及!
像是有一种生命不由自主的呼唤,我开始想念起了童年里老家的容颜。
1.
2009年,我家终于要建楼房了。那时候村里家家户户都在建楼房,物质生活在快速好起来,瓦房变楼房是大势所趋。
是的,我们为不用继续住在瓦房,下雨天各处摆放水桶、脸盘接水,听着雨声滴滴答答而欢欣鼓舞的同时,也有些感伤以后再也不能伴着这么优美动听的雨声夜曲入睡了。这是一种复杂的心情,所有离开看房子的人都有这种感觉吧,幸好,我家新房子就在老房门口。
母亲说:“各有各的好,瓦房睡得凉快,楼房就不怕半夜雨水打湿了床铺……”,我知道她多么舍不得老房子,因为说老房子的时候,总是充满感激的深情,微笑着说。
她说“我在这里住得好,虽然不是楼房,但我就知道我们家房子好,我顺利地养育了五个孩子,三男两女,我很满足了。”听了母亲这么说,我感到了一种生命的恩慈,把我送到我家,做她的孩子。
大抵对于自己住过的地方,但凡顺利平安,人们都会怀念不已吧。只是人们都跟着时代发展前进,每家每户都在追求着瓦房变楼房,也希望一家人生活得更加安稳舒适,自觉或不自觉地我们在时代的浪潮中都被推着前进,去适应,去改变。
2.
我的老家起初是有个围墙围起来的院子,院门口最初是一扇木门,后来变成了不锈钢铁门,再后来围墙拆了,建新房在老房子面前。
老家门口斜对面是猪圈,生了最小的弟弟以后,生活压力更大了,妈妈不得不开始去做水泥工、农场做工挣钱,就减少了农活,不再种那么多的稻谷、红薯、芋头,养猪也因此无暇顾及而消停了。后来为了建新房,推土机把猪圈也推平了,变成了新房子的一部分地基和平台。
记得我大概七八岁的模样,特别喜欢跟着母亲去喂猪,看母亲把猪食一勺进去猪盆,母猪和一群小猪就嘻嘻嗦嗦一下子把猪食吃光,看猪仔们吃得那么热闹,我总会格外地满足快乐,指点小猪仔鼓掌偷笑,母亲也很开心地陪着我看母猪和小猪一起进食。
我家的猪圈也是瓦房,宽敞明亮,并不觉得臭,也许是因为周边充满了绿色的花草树木,也许是雨水洗干净了它,阳光又晒干了它。我和发小们有时候会挨着猪圈周边的石头坐着乘凉,偶尔还会爬上猪圈的围墙玩耍。
猪圈边上是一片竹子,春天里竹叶青青在瓦片上尽情舒展生长,随风生长;夏天里伸展到路边遮挡炎热的阳光,每天清晨都有成千上百只知了在竹子上引吭高歌,那片热闹和嘹亮歌唱我始终忘不了,我们交谈的声音都会被知了的叫声淹没。有时候爷爷会趁着天微凉去抓好几只知了回来给我们玩;
秋天里,竹子开始变色,叶子渐渐变黄;冬天里,竹子剩下竹竿和枝丫,叶子掉得差不多了,在高远的天空里寥寥几笔地勾勒出一副画。
3.
下雨的时候,我特别喜欢看猪圈房顶,雨滴顺着竹叶末梢一串串的,一颗颗的滑落下去,清凉透亮,很美!我总觉得那节奏大概是天上的仙女下凡跳舞的韵律吧,那时候我暗自浮想联翩,甚至想得有些窃喜。
一年又一年,有的竹叶落在猪圈屋顶沉积下来,变成了一层类似杜甫草堂茅草屋的遮盖,经历一年又一年雨水浸润,居然有的地方长满了青苔。
除了猪圈的屋顶,家门口那条石头和红砖铺起来的路也被洗得干净,也长了青苔,长条的石头冰凉而绿意盈盈,有时候我和弟弟妹妹干脆就坐在路上,清清抚摸柔软嫩绿的青苔玩,或者拔一小撮青苔玩过家家……
下雨天是小时候我特别喜欢的日子。因为难得爸爸妈妈不出去干活,都在家陪着我们。
下雨时候,我和弟弟妹妹在屋檐下,看雨水顺着瓦片缝接处间隔均匀地落下形成雨帘,我们有时候忍不住伸出手去接着雨帘的每一颗珠子,妈妈和奶奶唠叨说,“快回去屋里坐着,又玩水,等下手痒,等下把衣服弄湿了……”但是她们不会用行为阻止我们玩,也只是说说而已。
我和弟弟妹妹要么倚靠着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坐着看电视;要么就是一起跑到床上玩游戏,我们经常就是披着被子当戏服,模仿着粤剧的男女主角唱一些自己也不懂的“曲子”咿咿呀呀……自导自演说个不停,也笑个不停;要么在床上打滚,踢被子,说着一些已经现在已经记不起来的童言。
只记得心情格外喜悦,是因为伴随着屋顶上雨水拍打瓦片演奏出的优美歌曲,是因为想着屋檐下爸妈都在家,我们更是安心。
4.
猪圈和竹子林的隔壁是几棵参天的木麻树,枝干和树叶互相缠绕交错,变成了一片树的海洋。大大的树干光滑而倒伏,成了我和邻居几家发小们的玩乐天堂,放学后我们得空了便会跑到树上玩捉迷藏、玩过家家、乘凉。
有时候我们在树上你追我赶,“来抓我啊!来……啊……”你追我赶攀着树枝像几只小猴子跳来跳去;有时候也喜欢骑在树干上“荡起双桨”,想象和小伙伴们在水上划桨;有时候我们想象自己在骑马打仗,一阵阵“哈!哈!哈!”,一声声“驾!驾!驾……吁……”
好不活泼热闹!可惜,后来为了建新房,推土机也把我们爬得光亮的麻树连根拔起推到了。
5.
过年的时候我们和爸爸妈妈一起坐着聊天说起小时候。妈妈说那些年还没有楼房,一个房间放着三张床,睡着我们一家七个人。
实际上,我们却不觉得苦,虽然下雨漏雨到处滴答很窘迫,但是一家人睡在一个房间,这个床跳到那个床嬉戏玩闹,睡觉时候能够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声,很安心很知足,很幸福。现在,我们都长大了,各处求学工作,想念牵挂,却难在一块儿。
此时又是夜深人静,我想念老家的石子路,猪圈、小竹林、大麻树,更想念那雨水不断嘀嗒落在瓦房上的夜晚,因为有爸爸妈妈和弟弟妹妹的声音伴着入睡,一家人彼此陪伴着。
如今,老房子我们不住了,猪圈也早已无迹可寻,那黑褐色的瓦片上结满的青苔也见不到了,下雨夜再也听不到雨声拍打瓦片那滴滴嗒嗒欢快而清脆的音乐声了,我们玩闹的参天大麻树也没有了……想到这些,总让我感到一种时光流逝,人事变迁的感叹。
但是这些经历过的童年故事,老家的旧模样,在我心底已经成了一幅画,悬挂在心底一生,温暖一生,我知道生命来来处,也因此有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