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伯是我先生的父亲,我儿子的爷爷,也就是说是我的公公。
我这里所写老人家的爱好是我结婚后所看到的,也是老人家退休后的爱好,至于他年轻时曾经业余学习过木匠,做过大大小小的板凳。学习过中医,家里还有医学类书籍若干等等,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伯把爱好也做了调整,这里能看出他老人家和世界的和解,和自己命运的握手言和。
种树
我伯退休后回到了郊区老家,这里属于丘陵地带,田间地头沟沟坎坎很适合种树。
我伯把自家责任田四周种了桐树、杨树 ,院子里种了核桃树、苹果树、杏树、梨树等等,农村院子大,种花种树都有地方。
出村子向西走,是一条蜿蜒几十公里的大深沟,得天时地利的厚爱,从很早以前就开始种植樱桃,这里的樱桃果大肉厚,色泽红润,酸甜适度,久而久之形成了远近闻名的樱桃沟。
我伯退休正赶八十年代末,樱桃树也分到了一家一户,我伯对樱桃树的管理之精心,跟伺候孩子一样。
每年春节刚过,别人还在忙着串亲访友喝酒聊天,每天吆五喝六打打牌,咋着也得过了正月十五才开始干活。我伯对喝酒聊天打牌深恶而痛绝之,自己不干,也绝对不允许孩子干。
他早早物色好谁家的樱桃品种好,果大味儿田抗病虫害。就给人家交待一声去剪树枝回来嫁接,嫁接果树是个精细活,我伯总能让一棵树结出两种樱桃,一种橘黄一种深红,一种偏酸一种偏甜,让吃果子的人喜欢什么摘什么。
我伯对树的折腾到了入迷的地步,农村天地再广阔,分到一家一户也是有数的,长年累月的这么种,肯定是没地方种了。
但是这在我伯这里都不是问题,他不会让自己没树种,我刚结婚的时候正是春末夏初,院子西南角一棵紫荆花开的如火如荼,煞是好看。
第二年发现不会开花了,问李先生,李先生说,你傻啊,那明明是棵杏树,你让它开紫荆花,你不是难为它吗?
那去年明明是棵紫荆呢?
我伯过来说,紫荆只开花不结果还占那么大一块儿地方,不如种棵果树将来孩子看见别人吃了不嘴馋。
我和李先生互相看了一眼,都说,好吧。
只能说,好吧,因为紫荆花早已不知去向,杏树已经有鼻子有眼的长起来了。
我伯说,紫荆我也没扔,种西头沟沿上了。什么?西头沟沿上原来是杏树。这算是对调了吗?先生不吭声,我也不敢问。
回屋后,李先生气呼呼地说,咱伯老毛病了,想起来一出儿是一出儿的,总是灵机一动把树换换地儿,也不管啥季节。啊?还有这事?
后来发现果然如此。
我大哥两口子进城买房了,老院子空着,院子里种满了树,当然都是我伯种的。可是那树会不时的有一棵跑到我家门外。婆婆说,你把老大家树移走,总得给人家说一声。我伯理直气壮,我给他说啥说,树是我种的,我想移哪儿移哪儿。说完摔门出去,嘴里还大声说,连他都是我儿子,别说他院子里一棵树了。
好在大哥大嫂习以为常,无论啥时候回来看见院子里多了树少了都了然于心,问都不问 。
只有我,初来乍到,不知道天高地厚居然跑去给我伯说,这个季节不适合栽树,可以等春天。
不过我伯栽树是很有一套的,虽然心血来潮就把树搬了家,基本没有挪死过,也真是颠覆了树挪死人挪活这句古话。
后来才发现,除了给树搬家,我伯还喜欢嫁接,有的嫁接合情合理,小樱桃嫁接成大樱桃,晚熟的嫁接成早熟的,早熟的嫁接成晚熟的,都在向更好的方向嫁接,并且都是同类嫁接,树们经过嫁接的手术,熬过一年两年的康复期,都渐渐枝繁叶茂,浑然一体了。
相当不可思议嫁接是一棵杏树嫁接成李树,刚刚适应新的角色,又被嫁接成桃树了,咋看这棵树咋委屈,据说后来又嫁接成水蜜桃,我伯形容人家的水蜜桃那个好看又好吃呀,一定种一棵给他的孙子们吃。
我后来看到那棵树就想,如果这棵树是人,一定会迷茫的大哭,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了,善于思考的该一天到晚纠结,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到哪里去?
我伯种树最神就是把一粒种子种成大树了,儿子一岁多时我去南方出差,回来带了几斤枇杷,那时候物流不畅通,北方很少有卖的。我伯说这个挺好吃,咱也种几棵。
还以为说说而已,第二年就见一个盆子里静心养着几株小苗苗,婆婆说,那就是我伯用枇杷种子育的枇杷苗。
养树苗跟养孩子一样,不在眼前看着,就觉得长的很快,我每次回老家就发现树苗又长大很多,第二年就从盆里移到院子里了,地方是早选好的,为了给枇杷腾地方,一棵核桃树只好让贤了。我们自己就种了一棵,其余的我伯送给村上一样爱种树的老爷子们了。
后来这些南国枇杷就在我们村上安营扎寨的活下来了,我伯一到冬天就给他的枇杷树搭起塑料小棚,毕竟就一棵,不需要大棚。后来还真像模像样的结果子了,虽然不好吃。这让我伯很有成就感,家里来了客人就隆重推荐他的枇杷树,还说,送给某某某某的,早养死了,他们才不会养呢,这是唯一存活的一棵。
前年冬天我伯病了一冬,腊月二十四走了,不陪我们过年了,他种的树都活的好好的 ,大门口一棵银杏一棵杜仲一棵木瓜,都是我伯亲自育苗亲自养大的,在我们村,家里种有这几种树的,进我们一家,感谢我的公爹老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