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通俗化翻译理解·卷三十九·汉纪三十一

汉纪三十一,癸未(23年)—甲申(24年),共2年

淮阳王

(名 刘玄,字 圣公,舂陵戴侯刘熊渠的儿子为 苍梧太守刘利,刘利的儿子为 刘张,刘张的儿子为 刘玄;刘秀之族兄;后投降于赤眉,刘秀封他为“淮阳王”)

更始元年(癸未,23年)

1.春天,正月初一(甲子),刘縯(音“演”)统领的汉军和下江兵发起进攻,斩杀了甄阜和梁丘赐,新室军损失了两万多名士卒。
王莽手下的纳言将军严尤、秩宗将军陈茂准备在宛(音“渊”)县据守,刘縯带兵赶去与之在淯阳县展开交锋,将严尤等人打得节节败退,趁势包围了宛县。
早些时候,青州、徐州的贼人虽然聚集了十多万,但是没有什么制度可言,像什么军法条例、号令规定、旗帜标识、部门分配全都没有规范化的安排;等到汉军发动起义后,这些盗贼团伙也都被煽动了起来,其首领都称自己为“将军”,带着众人四处流窜、攻陷城池、抢夺土地,散布通告文书,大肆宣传王莽的深重罪孽。
王莽得知外面的情况已经严重到了这种地步,才真正开始担心起来。
舂陵戴侯(刘熊渠)的曾孙刘玄当时是平林兵的首领,称号为“更始将军”。
那时,汉军的兵力已经足足拥有十多万,大家认为应该选出一个深得民心、德高望重的人来当君主,与王莽抗衡,于是所有人都把眼光投向了刘氏的将领之中。
南阳地区的豪强们和下江兵的将军王常,都想推举刘縯为君主。
然而新市兵和平林兵中的将士们都已经放纵成性了,他们觉得刘縯掌管军队时军纪严明、为人也威严十足,认为在他手下当兵太受约束,不乐意接受他人的管理,这伙人更加中意胆小懦弱的刘玄。
新市兵和平林兵打算先斩后奏把刘玄推上皇帝之位,再把刘縯叫来商议,直接生米煮成熟饭,让他不好再提出反对意见。
刘縯看到刘玄被推出来做皇帝,想了个拖延的法子,说:“各位将军想立刘氏族人为君主,这让我非常感动!
如今青州、徐州地区的赤眉军有几十万人,而我们只有十来万,势力比我们要大得多,如果让赤眉得知我们军中立了南阳的刘氏宗族为皇帝,怕是他们也会拥立一个刘氏之人来与我方叫板。
万一真的出现了这种情况,同时冒出了两位刘姓皇帝,那岂不是会形成宗室成员互相攻击的局面吗?
目前我们最大的敌人是王莽,王莽还没有被推翻消灭,宗族之人反倒先打了起来,这让天下人怎么看待起义军?这让想要推翻王莽政权的能人与豪杰们怎么搞得清楚该投靠谁呢?
依我看,此举只会让我们白白损耗实力,给王莽提供可趁之机罢了。
现在冒然立皇帝,相当于立了个活靶子,明明白白给了其他势力攻打我们的理由,舂陵县离宛县有整整三百里,要是真被四面八方的势力给盯上了,再一并打过来,到时连救援都赶不上。
还不如低调一点,不要那么招摇,暂时立刘玄为‘王’即可,‘王’就已经有足够的生杀大权了,发号施令绰绰有余。
如果赤眉军立了个有才有德的贤人为君主,那我们再去投奔他,到时必然不会罢免大家的职位和爵位;
如果赤眉并没有立君主的打算,那等我们推翻王莽后再收降赤眉军,到时候再即皇帝位也不迟啊!”
将士们听了这番话都说:“这是个好主意!”
张卬抽出佩剑向地面狠狠砍去,怒道:“拖拖拉拉的干什么!今天就是要立刘玄为帝,不准提出反对意见!”
所有人都被张卬的气场震慑住了,只好同意立刘玄为皇帝。
二月初一(辛巳),汉军在淯水岸边搭建出了一块场地,刘玄登上祭坛即皇帝位,面朝南方接受群臣的朝拜。
刘玄原本就胆小怕事、容易害羞,突然一下面对这么多人,让他感到非常慌张且不适应,他的脸紧张得通红,整个人汗流浃背、战栗颤抖,刚想抬起手来让众臣起身,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登基仪式结束后,刘玄下诏赦免天下全部囚犯,将年号从“地皇”修改为“更始”,任命族叔刘良为国三老,任命王匡为定国上公,任命王凤为成国上公,任命朱鲔(音“尾”)为大司马,任命刘縯为大司徒,任命陈牧为大司空,其余的将领全都为九卿将军。
原本大多数英才豪杰之人都归心于刘縯,现在却是刘玄这么个懦弱无能的人当上了皇帝,所以许多有真才实干、有势力、有本事的人对此非常不服。
2.王莽心里慌的吃不下睡不好,但并不想让外人知道自己已经乱了阵脚,于是他做出了如下操作:
把自己的胡子头发全都染黑;
立杜陵人史谌的女儿为皇后;
在后宫中安排了一百二十位嫔妃,其中,三名夫人相当于三公级别,九位嫔相当于九卿级别,二十七为世妇相当于二十七大夫级别,八十一位御妻相当于八十一元士级别。
王莽让人看到自己目前如此年轻有活力的一面,为了表明自己处理动乱游刃有余。
3.王莽下诏赦免天下全部囚犯:“由王匡、哀章带兵讨伐青州、徐州的盗贼;
由严尤、陈茂带兵讨伐前队(南阳)的反贼。
明确告诉他们,愿意主动投降的人全都不予追究罪名。
如果这帮人还继续对抗朝廷,那么我就要派大司空·隆新公(王邑)率领百万大军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
4.三月,汉将军王凤和太常偏将军刘秀等人拿下了昆阳县、定陵县、郾县。
5.严尤和陈茂讨贼失败后,王莽便派大司空王邑和大司徒王寻去平定山东(崤山以东)地区的动乱。
王莽找来了六十三名熟习兵法的人当作军官,让巨人巨毋霸(即 巨母霸)为垒卫,负责管理军事堡垒,随后又让人驱赶着诸如老虎、猎豹、犀牛、大象之类的猛兽,在一旁当气氛组,为军队增添声势。
王邑来到洛阳之后,要求各州郡的长官亲自挑选精锐士兵,然后统领着这些将士与自己会合,最终集合了四十二万人,对外号称百万大军。
在路上运输粮草辎重、兵器旗帜的队伍也是浩浩荡荡,一眼望不到头。
夏天,五月,王寻和王邑向南从颍川郡出兵,与严尤、陈茂的军队会合。
汉军将士们看到王寻和王邑的部队千军万马、旌旗蔽日,都被这个气势吓得反方向逃回了昆阳,准备拉着自己的妻子、孩子回到城中躲起来。
刘秀说:“现在军中的粮食不够,城外又是气势汹汹的敌人部队,如果我们大家伙儿能够齐心协力与他们拼个你死我活,说不定还有一线生还的希望!
如果大家都四散逃去、各自为战,怎么斗得过朝廷派来镇压的军队?他们巴不得我们成为一盘散沙,好逐个剿灭,到时候一个都别想活着从这里出去!
只要昆阳败了,其他地方(定陵县、郾县)的部队就失去了主心骨,要不了一天的时间,就会全线崩溃。
在这种时候,大家还不团结一心抵抗外敌,放弃功成名就、建功立业的好机会,反而守着家里的老婆孩子和区区财宝吗?”
将士们恼羞成怒,说道:“刘将军你怎么敢这么说我们!”
刘秀摇摇头,轻笑了一声,起身离开了。
在外探查的侦察兵正好在这时回来了,报告道:“朝廷的军队已经快到城北了,光是军阵就已经摆了好几百里,不知道后面还有多少人。”
刘秀那时人微言轻,不受军中将士们的重视,然而现在的情形越来越迫切,所有人都惊恐万状、脑子里一片空白,这才在万般无奈之下,请刘秀出主意:“恳请刘将军想想办法救我们!”
于是刘秀再次给大家分析现状,解释合力抵抗外敌的重要性,将士们听完都说:“好,就听将军的!”
那时,城中只有八、九千人,刘秀安排王凤和廷尉大将军王常在昆阳防守,而自己与五威将军李轶带着十三名骑兵趁着夜色从昆阳城南门出去,到城外搬救兵。
此刻已经有近十万王莽的兵力到达了昆阳城下,刘秀等人差点没成功出城。
王寻和王邑把昆阳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严尤对王邑说:“昆阳城虽然不大,但是坚固异常,想要拿下昆阳并非易事。
然而他们所立的那个假皇帝现在正在宛(音‘渊’)县,眼下他们以为我们要打昆阳,所以宛县必然不会有太多的防备,只要我们迅速出动,一定能成功把宛县打下来。
一旦宛县沦陷,那么昆阳也就不在话下了。”
王邑说:“之前我去打反贼翟义那次,陛下就是因为我没有活捉他,所以才挨了好一顿批。
如今我手上可是有一百万人啊,在这么充足的兵力下,竟然连一个小小的昆阳城都拿不下来,岂不是长敌人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吗?
我必须要踏平昆阳城,把城中的人杀个一干二净,踏过敌人的鲜血,一路高歌猛进直捣敌军老巢——这才叫痛快!”
说着,王邑就下令作出安排:
增加了几十重包围圈,在昆阳城附近扎下了几百个营寨;
要求士兵们将战鼓擂得震天响,几十里外都能听见动静,营造声势浩大的压迫感;
还让人挖地道通入城中,开战车撞击城门;
命令城外的军队不停地向城内射箭,箭如雨下、飞石漫天。
城中的汉军只能背着门板去河边打水。
汉军几乎已经被逼到了绝境,甚至王凤都提出了投降的请求,但是王寻和王邑并没有接受。
在这么一通猛烈的攻势下,王寻、王邑眼看着昆阳城就快崩溃了,心态上一瞬间变得非常轻松愉快,完全放松了军事防备上的警惕性。
严尤劝到:“《兵法》上说:‘打包围战的时候必须要空一处出来,让敌人逃跑。’这话说的有道理。
将军应该让一部分人逃出来,这样逃走的人必然会去宛县,只要宛县的人知道昆阳败了,那他们的心态绝对崩了啊!逃都来不及,谁还敢与将军对抗?想要拿下宛县岂不是易如反掌吗?”
然而王邑此时沉浸在即将胜利的喜悦中,根本听不进去一个字。
6.棘阳守长(即 县长)岑彭与前队(即 南阳)的二把手严说一起防守宛城。
汉军接连向宛城发动了好几个月的进攻,直至城中的粮草全部耗尽,将士们饿到了连人肉都吃的程度,于是岑彭和严说只好献上宛城投降了。
拿下宛城后,此处就成了更始帝刘玄的国都。
汉军将士准备把岑彭给杀了,刘縯制止道:“岑彭再怎么说也是个县长,守宛城是他的职责所在,而且他能坚守到最后一刻,也足以表明他是一位恪尽职守、忠心耿耿的忠臣。
我们现在是推翻王莽昏政暴政的仁义之军,像岑彭这样的忠义之士正是我们需要的人才,不如给他爵位名号,让所有人都学习他的忠诚正义!”
于是刘玄就封岑彭为“归德侯”。
7.刘秀和李轶来到了郾县和定陵县,把各营的士兵们都召集了起来,然而这些营中的将领贪图眼前的财物,并不想放弃手中已得的利益,跟着刘秀去打仗。
刘秀说:“只要把王寻和王邑的军队击破,想要什么金银珠宝没有?不仅有数不尽的财宝等着你们,还可以创下赫赫战功来彰显自己的地位。
如果现在不去救昆阳,等我军全线溃败,就连将军、统领的命都保不住,就更别提底下的军官、小卒了,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要成为朝廷军的刀下之鬼!
到那时,还有什么财宝可言?!”
将领们被刘秀一番话点醒,于是都整理好军队,跟着刘秀一起奔赴昆阳城。
六月初一(己卯),刘秀带着众营的兵力向昆阳赶去,他亲自带着几千名骑兵当作大部队的前锋,在距离王寻、王邑的大军四、五里的位置列开军阵。
王寻和王邑见状,也派出几千名士兵应战;刘秀扬鞭策马直冲王寻的军队,手起刀落砍下了几十颗敌人的首级。
汉军中的士兵看到了这一幕,都振奋的不得了,激动地说:“别看刘将军平时老实巴交、畏畏缩缩的,面对这么多敌军,居然如此英勇善战!这可是一大奇事!
我们也赶紧跟上,助刘将军一臂之力!”
王寻和王邑已经被刘秀的第一次冲锋灭了气势,紧接着刘秀又发起了第二次突进,这次他身后的将领们也带兵冲了上来,一顿刀光剑影过后,朝廷军就被斩杀了成百上千人。
一时间,汉军军中声势大振,将士们的激情与热血全都被点燃,趁着连战连胜的气势,一路向前猛攻,人人都恨不得一个打一百个。
刘秀带着三千名敢死兵从昆阳城西边渡河,直冲王寻和王邑所在的中部堡垒。
王寻、王邑根本看不上刘秀带的这么点人,认为自己能轻轻松松对付这种小打小闹,便自己带着一万来人在军营中巡视,并且告诫部下不准轻举妄动,打算亲自带兵与汉军交战、一展雄风。
二人没想到,由自己亲自统领人马出战,竟然出师不利打了个败仗,然而军营中的将士们刚刚被下达了“不得擅自出兵”的命令,没有一个人敢出来营救他们;因此,王寻和王邑带出去的人马一瞬间陷入了巨大的慌乱之中,阵型成了一盘散沙,士兵们也没有要打斗的架势。
刘秀抓住朝廷兵发生混乱的时机,指挥军队向前猛攻而去,把王寻、王邑的部队全部冲散,一刀便将王寻砍落马下。
昆阳城中的汉军见状也被鼓舞了士气,大家敲打着战鼓、高声呐喊着从城中一拥而出,与刘秀的部队形成内外夹击之势,杀气腾腾地逼近王邑的军队。
朝廷军中的士兵们在慌乱之中一哄而散,所有人都连滚带爬地奔走逃命,不知道有多少人被踩踏而死,放眼望去血流成河、尸体漫山遍野。
突然间,天空中闪过一道惨白的电光,瞬间周遭被照耀得如白昼一般,接踵而至的惊雷声慑人心弦;霎时,不知从哪生出了一阵猛烈的大风,房屋上的瓦片被风卷起,扬得满天乱飞;
紧接而来的就是一阵倾盆暴雨,雨势之大、之密集,使得短时间内滍(音“至”)川水暴涨,水流冲出河岸向四处奔腾蔓延。
朝廷军中负责助长声势的虎豹都吓得战栗哀嚎,不少士兵都魂飞魄散、吓得连路都认不清,胡乱冲撞掉入水里淹死的士兵有一万多人,尸体堆积如山,把滍川水都堵塞得无法流淌。
王邑、严尤、陈茂三人骑着马踏着河中的死尸逃到了对岸,汉军把朝廷军中的辎重粮草全部一网打尽,收获得盆满钵满,好几个月都没有把物资搬完,最后还烧毁了不少。
王莽派去的军队基本上都原地解散,回到了自己原来镇守的郡县之中;只有王邑带着几千名从长安招募的骁勇武士返回了洛阳。
关中地区听到朝廷军如此惨败,都倒吸一口凉气。
汉军因此一战成名,天下各地有志向、有武力、有才能的英雄豪杰都信心大增,纷纷起兵响应汉军发动起义,杀害当地的州牧、太守等长官,号称自己为“将军”,抛弃“地皇”年号改用汉军的“更始”年号,等待汉军的下一步动作。
短短半个月,全国各地的起义部队如雨后春笋般不断地涌现。
8.王莽听说在汉军中流传着一则消息,说当初汉平帝(刘衎)是他杀的,于是赶紧把公卿大臣叫到王路堂(即 未央宫前殿)集合,把当时自己给刘衎写的祈福请命文书拿出来给大家看。
为了展示当初是真的愿意用自己的命换刘衎的命,王莽还声情并茂地泪洒当场。
9.刘秀带兵迟迟攻不下颍川郡的父城县,于是在巾车乡屯兵,暂做休整。
颍川郡的办事员冯异当时正在巡视周边的五个县,一不小心被汉军给抓了。
冯异说:“我那年迈的老母亲还在父城县呢!希望将军能放我回去安顿老母,等一切都安排妥当后,我必然会献上五座城来报答您的恩情!”
刘秀答应了下来,放冯异走了。
冯异来到父城县,对县长苗萌说:“我就没有见过哪个将军像刘将军一样,军容如此整肃、军纪如此严明,不论路过哪儿,都不拿老百姓的一针一线。
我看刘将军的外形气质、言谈举止,绝非一般人可以比拟,这可是个干大事的人啊!”
于是冯异便和苗萌一起,向刘秀献上了五个县城,乖乖投降了。
10.新市兵、平林兵中的将领们眼见着刘縯兄弟俩的名气越来越大,便生出了嫉妒、忌惮之心,生怕将来他们的势力大到兼并自己的军队,于是暗中劝刘玄把他俩除掉。
刘秀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对刘縯说:“我看这些人怕是要对我们动手。”
刘縯笑了笑:“他们有不想除掉我们的时候吗?”
后来,刘玄大摆宴席招待各位将军,在喝酒饮宴之间,要刘縯把宝剑拿出来给大伙儿开开眼;绣衣御史申屠建在此时献上一枚玉玦,就像当初范增拿出玉玦暗示项羽一样,暗示刘玄迅速决断杀了刘縯,而刘玄却畏首畏尾地不敢下决定。
刘縯的舅舅樊宏悄悄对刘縯说:“申屠建怕是想当范增吧?”
而刘縯听到这话却无动于衷。
李轶早些时候与刘縯、刘秀的关系非常铁,等到刘玄当上皇帝后,他便离开刘縯兄弟,转而跑到刘玄身边献媚去了。
刘秀提醒刘縯:“李轶这种人不值得信任!”然而刘縯还是没把这话放在心里。
刘縯(字 伯升)的手下有一名骁勇善战、勇力无双的武士,名叫刘稷,他听说刘玄成了皇帝,气得大骂:“我起兵反抗王莽,为的是跟着伯升兄弟二人建功立业,这个刘玄是个什么东西!”
刘玄任命刘稷为抗威将军,遭到了刘稷的拒绝。
于是,刘玄带着诸位将军摆开几千人的军阵,把刘稷给抓了起来,准备把他杀了,刘縯赶忙站出来为他求情。
李轶和朱鲔在后面煽风点火,让刘玄趁着这个机会赶紧把刘縯也给绑了,然后送刘稷和刘縯一同上路。
当天,刘稷、刘縯惨遭刘玄杀害。
刘秀得知自己的兄长刘縯被害,赶忙从父城县来到宛(音“渊”)县谢罪。
刘縯的大司徒官府中的官员都出来迎接刘秀,安慰他节哀顺便,但是刘秀没有跟其中的任何一个人有单独交谈,只是把错误都往自己身上揽,丝毫不提在昆阳城击败王莽军队的事情。
而且刘秀来到宛县后,也不敢给刘縯服丧,甚至连一分一毫的悲伤情绪都不敢表现出来,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像往常一样谈笑自若。
刘玄见状,内心开始惭愧起来,觉得有一些对不起刘秀,于是任命刘秀为破虏大将军,封他为“武信侯”。
11.有一个名叫西门君惠的道士对王莽的卫将军王涉说:“占卜结果显示刘氏要兴复汉室,预言文书上写的是国师公的名字。”
王涉为了保全自己的家族,便和国师公刘秀(即 刘歆)、大司马董忠、司中大赘孙伋商量着如何对付王莽,打算带着自己手下统领的军队投奔汉军。
秋天,七月,孙伋把王涉的计划告诉了王莽,王莽把大司马董忠叫来狠狠地骂了一通,然后当场将其击杀,并让虎贲勇士拿着斩马剑把董忠分尸,随后将董忠的族人全都收监关押,挖了个大坑把这些人的尸体混着醋、毒药、刀刃、荆棘一同掩埋了起来。
刘秀和王涉也都畏罪自杀了。
由于刘秀(即 刘歆)等人是王莽的心腹、旧交,然而在自己心灵最脆弱的时候他们却是最先叛变的,王莽认为这件事情非常丢脸,所以并没有对外宣扬此事。
朝廷的军队遭到了汉军的重创,朝中的心腹臣子也背叛了自己,王莽已经不再相信身边任何一个人了,也没有精力再去想各地起义不断的事情,他只想着赶紧把自己保护起来;于是立刻下令将王邑召回,任命他为大司马,任命大长秋张邯为大司徒,任命崔发为大司空,任命司中寿容苗䜣(音“欣”)。
王莽又羞又恼、又发愁又焦虑,什么东西都吃不下,只会一个劲儿地喝闷酒、吃鲍鱼;还没日没夜地研究兵书,看累了就趴在桌案上睡一会儿,几乎不上床睡觉。
12.成纪县人隗崔、隗义,和上邽县人杨广、冀县人周宗,同时发兵起义响应汉军,他们带领着几千人进攻平襄县,杀了王莽的镇戎大尹(即 天水太守)李育。
隗崔兄长的儿子隗嚣(音“熬”)在当地的名声挺大,喜欢钻研古籍、文学,因此隗嚣被隗崔等人推举为“上将军”。隗嚣任命隗崔为“白虎将军”、隗义为“左将军”。
隗嚣派使者去招募平陵县(汉昭帝刘弗陵陵寝所在地)人方望,任命他为自己的军师。
方望建议隗嚣在平襄邑的东边建立汉高祖的宗庙。
七月己巳日,这伙人在祠堂中祭祀汉高祖刘邦、汉太宗刘恒、汉世宗刘彻。
隗嚣等人在牌位面前自称为臣子,向神灵汇报自己的职责与使命,然后杀了一匹马告慰神灵并与众人定下盟誓,宣告此次起义是为了复兴大汉、匡扶刘氏。
随后,隗嚣派人到各郡国宣布自己起义一事,并且把王莽的罪孽给一条条全部列举了出来。
隗嚣统领着十万大军,杀了雍州牧陈庆、安定大尹(即 安定太守)王向(平阿侯王谭之子),安排手下的将领兵分多路发起进攻,成功打下了陇西郡、武都郡、金城郡、武威郡、张掖郡、酒泉郡、敦煌郡。
13.早年间,茂陵县(汉武帝刘彻陵寝所在地)人公孙述身为清水县(属天水郡)县长,工作能力强、业务水平高,在当地的口碑不错,后来被提拔为导江(即 蜀郡)卒正,办公场所安排在临邛县。
后来,汉军发动起义,南阳人宗成和商人王岑也响应汉军,发兵进攻汉中,杀了王莽的庸部牧(即 益州牧)宋遵,将自己的队伍扩展到了几万人。
公孙述派遣使者把宗成和王岑接来与自己见面。
宗成、王岑走到一半到达成都县的时候,顺便就地洗劫抢掠了一通,当地老百姓被他们摧残得哀嚎遍野。
公孙述把蜀郡中的豪强大族、英雄人杰都叫来集合,跟他们说:“老百姓早就受不了王莽的统治了,光复汉室、振兴诸刘才是人民群众当前最大的心愿。
不信你们看,只要汉将军到了哪儿,哪儿的老百姓就都拿着酒肉美食出来,争先恐后地犒劳军中将士。
然而宗成和王岑带的这支军队,走过的地方无不惨遭抢夺践踏,不少无辜的老百姓被害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由此可见,这只不过是一群盗贼罢了,根本就不是庇佑百姓、推翻暴政的仁义之师!”
于是,公孙述命人假扮成汉军使者,让他像模像样授予自己辅汉将军、蜀郡太守、益州牧的印绶,然后选出了一批矫健英勇、武力值高的战士组成了一支精尖部队,将宗成和王岑攻杀后,兼并了他们的部众。
14.前钟武侯刘望在汝南起兵,原本王莽的纳言将军严尤、秩宗将军陈茂前去投奔刘望。
八月,刘望即皇帝位,任命严尤为大司马,任命陈茂为丞相。
15.王莽派太师王匡和国将哀章镇守洛阳。
刘玄派定国上公王匡进攻洛阳,派西屏大将军申屠建、丞相司直李松(李通之弟)进攻武关,这一举动引得三辅地区(左冯翊、京兆尹、右扶风)人心惶惶,让英雄豪杰们蠢蠢欲动。
析县人邓晔、于匡在析县南乡起兵响应汉军,带兵向武关都尉朱萌杀了过去,吓得朱萌火速缴械投降。
随后,邓晔等人带着大军进攻右队(弘农郡)地区,杀了右队大夫(弘农太守)宋纲;紧接着,湖县也被邓晔的军队攻陷。
王莽得知自己丢失了越来越多的郡县,愈发慌的手忙脚乱,整个人焦头烂额,不知该如何是好。
崔发说:“古时候只要国内发生了重大的灾难,都会安排女巫大哭哀告来试图消灾除患。
如今情况危机,陛下应当赶紧昭告天下,用哭礼请求上天的原谅!”
于是,王莽带着公卿大臣来到南郊祭祀上天的祠堂,把自己当初如何借着金策符命即天子位,以及即位后得到的种种符文,一一进行了陈述,然后抬头冲着天空放声大哭,哭到差点断气,随后便跪下来一个劲儿的磕头。
王莽还安排了很多儒生学者和平民百姓,早上、下午按时到指定地点进行哭告活动,还专门为他们设置了领取粥饭、饮食的地方;只要有人哭得足够伤心、足够真诚,就马上将其任命为郎官——这场活动结束后,共有五千多人得到了提拔。
有九个人被王莽授予了将军一职,名号中都含有“虎”字;九位将军带着皇宫北军中的几万名精锐士兵向东进发。
为了防止虎将们不尽心尽力或者怀有二心,王莽把他们的妻子和儿女都接到宫中作为人质。
当时,皇宫府库中还有六十多万斤的黄金储备,其他的金银珠宝、奇货珍玩等物品也差不多值这个价;虽然有这么多资金,但王莽也舍不得将其分发给将士们,九位临危受命的将军每个人只拿到了四千钱。
正因如此,上到将军、下到小兵,都对王莽的抠门心怀怨恨,根本就没人愿意为他卖命作战。
九位将军进军到华阴县的回谿(洛州地区的山谷,总长度有四里,宽二丈,深二丈五尺),准备占据住这处险要难行的山谷进行防守。
于匡、邓晔与王莽的九虎将展开交战,其中六位虎将落荒而逃,其中两位虎将——王况、史熊——老老实实的回去向王莽复命,王莽气得派使者去责问他们“带去这么多人难道都死了吗?”,吓得两名虎将畏罪自杀了,另外四名虎将溜得无影无踪。
剩下的三名虎将——郭钦、陈翬(音“恢”)、成重——把被于匡、邓晔冲散的士卒重新聚集了起来,退到渭口的京师粮仓附近防守。
邓晔攻占了武关后,打开关卡让汉军畅通无阻地进入。
刘玄的将军李松带着三千人来到湖县,与邓晔等人的部队会合后进攻三虎将防守的京师仓,但是并没有成功将其攻下。
邓晔任命弘农郡办事员王宪为校尉,带着几百人向北渡过渭水,进入了左冯翊的地界。
李松派偏将军韩臣等人一路向西进发直达新丰县,攻破了王莽的波水将军王融的军队,并将他追击到了长门宫。
邓晔的校尉王宪带兵向北到达频阳,一路上所经过的郡县、城池中的人民群众,看到起义军的到来,无不像看到救命稻草一般纷纷倒戈投降。
有好多县邑中的大族也都称自己为“汉将”,带着手下的武装部队跟随王宪发动起义。
李松、邓晔将大部队带到了华阴县,此时,长安附近的起义部队也都从四面八方汇聚到长安城下,其中就有天水隗氏的军队。
由于率先入城不仅能煽动官兵百姓诛杀王莽立下大功,还能在城中、宫中开展大规模的抢夺、掳掠,能为自己捞到不少好处,所以大家都想当第一个冲进长安城的人。
王莽放出长安城中的囚犯,给每个人都分发了兵器,随后便杀了一只野猪、喝下它的血之后,与囚犯们立下盟约:“如果有人敢不为新室拼命,土地神是要找他算账的!”
然后,王莽安排更始将军史谌统领这群囚徒抵御起义军。
没想到史谌带着这帮人刚刚渡过渭桥,囚犯们就全部四散逃开了,最后史谌的部队中一个人都没剩下,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回去向王莽复命。
起义部队把王莽妻子、儿子、父亲和祖宗的坟墓都挖得面目全非,将这些棺椁全都烧了个精光。
之前王莽大费周章修建的九庙、明堂、辟雍也都被一把火少了个干净,整个长安城中火光冲天。
九月初一(戊申),起义军攻入了宣平城门(长安城东侧北边第一道门)。
王莽的大司徒张邯刚与起义军打了个照面,就被一刀砍死了;王邑、王林、王巡、䠠(音“第”)恽等人分别带领军队在未央宫北楼下与起义军交战。
到了下午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京城中的衙门、府邸中的人都已经跑得一个人都不剩。
九月己酉日,京城中有两个小年轻——朱弟、张鱼——生怕在兵荒马乱中受到伤害,于是混在军队里大呼小叫的指挥,让大家跟着自己烧了作室(未央宫西北边的尚方部门的工作地点)的大门、砍碎了敬法殿的小门,高声喊道:“逆贼王莽,怎么还不投降!”
熊熊燃烧的烈火迅速蔓延开来,掖庭、承明殿以及黄皇室主所居住的宫殿都被大火无情的吞噬。
黄皇室主(王莽的女儿,汉平帝刘衎的皇后)悲愤地说道:“我哪还有脸见大汉的先帝!”说完便纵身一跃,跳入烈火中自尽。
王莽跑到宣室前殿躲避大火,但是这火就偏偏一路紧随王莽身后。
王莽穿着绀袀服(音“甘均服”,即 外侧深青色,内部赤红色的袍子),手拿舜帝的匕首,天文郎(负责观星)拿着占星盘站在王莽身前,王莽朝着占星盘所指的位置就地盘腿而坐,说:“我有老天保佑,汉兵能把我怎样!”
九月庚戌日的清晨,一千多位大臣搀扶着王莽从宣室前殿来到了渐台,想靠着渐台周围的池水来隔绝汉军的进攻。
王邑与汉军从早打到天黑,精力几乎已经完全耗尽,他手下的士兵们也死的差不多了,于是王邑边打边退,就这么一路打到了渐台。
王邑看到自己的儿子王睦正在脱衣服、摘帽子准备逃走,他气得破口大骂,让王睦赶紧回来跟自己一同保护王莽。
起义军进入皇宫,听说王莽现在在渐台,于是里里外外把王莽围了几百层。
渐台上的士兵还在坚持不懈地朝起义军射箭,后来,箭矢全部用光了,便拿出刀剑与之近身搏斗。
王邑、王睦父子以及䠠(音“第”)恽、王巡都战斗到了最后一刻,惨烈牺牲。
王莽慌乱之中退入宫殿内室。
下晡时(即 晡时,约下午3-5点),起义军涌上渐台,苗䜣(音“欣”)、唐尊、王盛等人全部遇难。
商人杜吴冲上前把王莽一刀砍死,校尉东海郡人公宾就(姓 公宾,名 就)斩下了王莽的头颅。
起义军冲了上来,把王莽的尸体碎尸万段,每个人都想分到一块尸体碎片作为自己邀功的奖励,大家推搡、争抢、打斗,有好几十个人都死在了这场抢夺尸块的混乱当中。
公宾就提溜着王莽的头去面见王宪。
王宪称自己为“汉·大将军”,把长安城中的几十万兵马都收入了自己麾下,住在东宫里好好休息了一晚,将王莽后宫中的女眷给睡了个遍,然后穿着王莽的礼服、乘坐着王莽的车驾到处招摇,以显示自己胜利的果实。
九月癸丑日,李松和邓晔进入长安,将军赵萌和申屠建也来了。
当时,王宪被胜利冲昏了头脑,拿着传国玉玺迟迟不愿交出,不仅如此,还霸占着皇宫中的宫女,把自己的车驾仪仗打扮成了与天子同一级别——这一举动引起了其他起义军中首领的不满,于是李松等人合起伙来把王宪处死了。
起义军将王莽的头带到宛(音“渊”)县——即更始帝刘玄的国都——将其悬挂在闹市区的城门口,老百姓原本就恨王莽恨得牙痒痒,看到他的头,都抄起身边的臭鸡蛋、烂菜叶、石头子等东西朝王莽的脑袋砸去,情绪更激动的百姓,甚至还割下了王莽的舌头。
班固点评:
【王莽是孝元皇后王政君的侄子,是外戚宗族出身,早期的他礼贤下士、谦虚谨慎、温良恭俭,就是为了在朝廷和社会上获得一个良好的口碑;后来,他身居辅政大臣一职,一心一意扑在处理国政上,为大汉皇帝提出了不少好的建议和政策,表现得好似真的是一位忠义正直的良臣一般。
孔夫子所说的“披上仁义外皮的奸险之人,做出来的事情是会相互矛盾的。”在那时,有谁能看得出王莽的奸心?
然而王莽确实是一个阴险狡诈的假仁假义之徒,虽然头脑聪明灵活,但是完全不把它用在正道上。
自己的四位叔父——王凤、王音、王商、王根,相继成为了大汉皇帝的辅弼之臣,在这段时间内,天子的权力其实早就已经落入王氏之手了。
再加上连着三任天子都没有自己的后嗣,新帝登基后基本都是由太皇太后王政君代理主持国政,在这时,整个国家外表看上去还是大汉的天下,而实际上已经成为了王氏一族的一言堂。
所以,王莽才能肆无忌惮的将汉室政权玩弄于股掌之上,最终在自己一步步的精心谋划下,篡夺了大汉的天命。
总的来说,王莽能篡汉称帝,也是时机成熟的结果,并不是仅凭人力就能实现的。
而王莽登上天子之位后,国家的混乱程度、人民对他的厌恶之情、他的皇帝地位的危亡之兆,比当初的夏桀和商纣王还要明显,然而他自己还美滋滋地认为自己是黄帝、虞舜的后人,准备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乌托邦。
也正是因为王莽的不识时务与狂妄自大,才让他开始随心所欲地凭借自己的喜好做事,掩盖自己的罪过、粉饰上天的灾变、不断的通过调整政策规章来展现自己的威望,让天底下的黎民百姓没有丝毫生存空间,甚至连远在天边的胡人、蛮夷都也要被王莽的魔爪荼毒一遍。
即使是这样,王莽都还嫌自己立的威不够多,觉得自己的折腾得还不够带劲。
在王莽一次次的压迫下,各行各业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响,底层老百姓的生存压力越来越大,搞得大家生不如死——既然横竖都是一死,还不如奋起一搏为自己谋求一条生路——于是各地盗贼蜂拥而起,起义部队接二连三的涌现。
原本固若金汤的城池一瞬间沦为丘墟,各地州牧、郡守也无法再成为中央的屏障,天下四海分崩离析。
有记载以来的祸国殃民、危害社稷的奸臣,没有哪个像王莽这样荼毒面这么广、残害了这么多的无辜百姓!
过去,秦王朝为了统一人们的思想,为了让所有人都听自己的一家之言,烧毁了《诗经》、《尚书》;
如今,王莽满口都是《六经》中的经典语录,甚至连制定的政策规章都要崇尚复古,然而这只不过是打着儒家经典的名号,满足自己对权力的渴望、对虚荣的执着,只想要过一把掌控天下的瘾罢了。
秦朝和新室二者的命运殊途同归,其本质上来说都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掌控欲而不择手段,芸芸众生的性命根本就不被他们放在眼里,因此才会有英明神武的君主挺身而出,将他们的王朝挫骨扬灰。】
16.刘玄手下的定国上公王匡带兵攻下了洛阳,活捉王莽的太师王匡、国将哀章并将其诛杀。
冬天,十月,奋威大将军刘信(大司徒刘赐的兄长刘显之子)在汝南杀了刘望(在汝南称帝的那位),随后处死了投靠刘望的严尤和陈茂,刘望所掌管的郡县也都望风而降。
17.刘玄打算将国都从宛县搬迁到洛阳,便让刘秀暂代司隶校尉(负责监察三辅地区、三河地区、弘农郡)一职,到洛阳去为自己修建宫殿。
刘秀给自己挑选了部门办事员,一切都按照老规矩确定从事、司察的职责和人数,然后派人将公告文书分发给自己管辖的郡县。
当时,三辅地区的官员都跑到东边去迎接刘玄去了,大家看到刘玄统领的部队中的那些将士,一个个连像样的帽子都没有,只是简简单单的拿头巾包着头发,有些人的身上甚至还穿着女人的衣服,都暗自笑话这支队伍军容不整、人员素质太差。
后来,这些官员又看到了刘秀所带领的司隶队伍,都激动的欢心雀跃,甚至有些年纪大的官吏兴奋得连眼泪都出来了,说:“没想到时至今日,我这把老骨头还能看到汉军当年的雄风!”
因此,有胆气、有才华、有见识的人都对刘秀高看一眼,并愿意追随他而去。
刘玄向北进发,准备定都洛阳,派使者通知各郡国的长官:“谁先投降谁就能先恢复之前的官职和爵位!”
使者到达上谷郡,上谷太守扶风郡人耿况出来迎接并上交了自己的太守印信。使者收下后,在招待所中住了一个晚上,到了第二天都没有要把印信还给耿况的意思。
太守功曹(辅官,负责人事、选举、参政等工作)寇恂带着部下面见使者,找他要回耿况的印信,但是使者拒绝交还,说:“我是皇上派来的使者,你敢威胁我?!”
寇恂说:“卑职并不敢威胁使君,只是觉得您这么做有失偏颇。
现在王莽已经被汉军剿灭,正处于慢慢恢复平静的时期,使君受皇上的旨意出使各州郡下达通知、诏命,我相信,所有的州牧、太守没有不服从的。
然而,如今您刚到上谷郡,就不守信用,明明许诺了给投降、顺从之人恢复之前的官爵,但是您却将印信拿到手后不愿归还,这不是有损天子在民众心中的可信度吗?
要是让其他郡县知道使君您是这么做的,还有谁愿意依附于当今天子?他又能号令得动谁呢?”
使者默不作声。
寇恂厉声要求使者身边的人去把上谷太守耿况叫来,耿况到后,寇恂一把从使者手中拿过印信交给了耿况。
使者当然也不可能再把印信抢过来,他只好代替刘玄下达任命的旨意,耿况接受任命后回到了自己府上。
宛县人彭宠、吴汉当时都在渔阳郡逃命,他俩的同乡韩鸿是刘玄的使者,正在北州一带宣布刘玄的诏命,韩鸿代替刘玄下达旨意,任命彭宠为偏将军、行使渔阳太守的职权,任命吴汉为乐安县县令。
刘玄派人去招降赤眉军。
赤眉·樊崇等人听说汉室已经复兴重建,于是把大部队留在濮阳,亲自带着二十多名将领跟着刘玄的使者来到了洛阳,接受刘玄的任命、册封。
当时,樊崇等人虽然有了爵位,但是还没有对应的封地,而且留在大本营中的那些人由于没有人统领,有一部分人叛变逃走了,于是樊崇等人没有给刘玄打招呼,擅自逃回了濮阳。
18.王莽的庐江连率颍川郡人李宪还守着庐江严加防守,不愿意投降于刘玄,并称自己为“淮南王”。
19.已故梁王刘立的儿子刘永来到洛阳面见刘玄,被刘玄立为“梁王”,以睢阳为国都。
20.刘玄打算让自己的心腹大将收复河北地区,大司徒刘赐说:“南阳的刘姓宗室中也就只有文叔(刘秀,字 文叔)是个人才。”
然而朱鲔提出了反对刘秀出使河北的意见,使得刘玄心里也产生了动摇,多亏了刘赐苦口婆心的劝说,最终刘玄下令要求刘秀行使大司马职权,带着符节凭证渡过黄河,安抚、平定、巡查黄河以北的州郡。
21.刘玄打算将国都由洛阳迁到长安,任命大司徒刘赐为丞相,让他先进入关中为自己置办宫殿、修建宗庙。
22.大司马刘秀到达黄河以北地区开展巡视工作:
每路过一个郡县,就要对当地的官员进行一番严格的考核,了解官员的能力和水平如何,然后再按照优劣顺序进行提拔或罢退;
被关在郡县官府中的囚徒,也都经过审理之后酌情释放;
废除了王莽执政时期的繁杂、细碎、苛刻的规章制度;
恢复了汉朝廷所用的官职名称。
经过刘秀这一系列的改动,官员的工作、百姓的生活都恢复到了过去他们所习以为常的状态,因此所有人都对这一改变喜出望外,大家纷纷拿出家中的牛肉、酒水犒劳刘秀的巡查团队,但是刘秀十分坚持原则,不接受人民群众一分一毫的礼物。
南阳人邓禹拄着拐杖一路追随着刘秀,一直到邺城才追上。
刘秀说:“我受陛下的旨意到这里来巡视工作、选用人才,先生您大老远赶过来,是想做官吗?”
邓禹说:“我并不是想做官。”
刘秀问道:“既然如此,那你来做什么呢?”
邓禹回答:“我听说了您的赫赫战果以及仁善贤德,对您十分仰慕,非常想见上一面,为您提供一些微不足道的帮助,好让您在后世流下千古美名!”
刘秀默默地笑了,随后找了个空闲,私下和邓禹交谈了起来。
邓禹说:“现在山东地区还不受当今天子的控制,那边赤眉军、青犊军之类的起义部队还有好几万人。
更始帝只不过是一个庸才罢了,没有判断力和主见,而且他身边的那些将领、辅佐也都是一群普通人,只是因为踩在了推翻王莽政权的风口浪尖上,才冒然拥有了如此尊贵的地位。
依我看,这一帮碌碌之辈聚在一起,也就只能贪点钱财和权力罢了,只在乎眼下发号施令、唯我是从的爽感;他们根本不知忠诚为何物。
如此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之人,那就更谈不上什么深谋远离、真知灼见了,可见这群人完全不是兴国安邦、保国安民的那块料。
纵观古时候的那些历史经验,英明圣主想要成功成为统领天下的人主,一般都靠的是两点:时机与人心。
从时机的角度来看:
更始帝成为天子之后,赤眉军、青犊军等势力在周围虎视眈眈,怕是解决王莽不是结束,反而是群雄逐鹿、你争我斗的真正开端,他这个天子之位怕是坐不了太久。
从人心的角度来看:
想要当统领天下、称霸四海的帝王,资质普通的人所拥有的眼界、心胸、资源、运气是根本做不到的,更始帝资质平平,手底下的臣子更是一群追名逐利的乌合之众,既然他们能因为利益聚在一起,那么必然也会因为利益分配不均或者人性的贪婪而分崩离析——这是很容易判断的事情。
明公您就算帮更始帝平定了黄河以北,立下蔽护中央的功劳,怕是更始帝能给你的官职和封爵也达不到你的预期。
更何况您可是立下了击溃王莽军队的煊赫战功,无数人都是因为崇拜您的勇武、仰慕您的仁德才前呼后拥地加入汉军的啊!
而且军队在您的带领下,军容整肃、军纪严明,赏功罚罪毫不偏私,这不就是人民群众所真正向往的吗?
如今,对明公最好的选择,莫过于招揽英雄豪杰、能人智士,抚恤百姓、笼络人心。我相信,汉高祖的基业必然由您振兴,天下苍生必然由您拯救——
您身上流着汉室的血脉,又拥有人民群众的支持,这天下必然是您的啊!”
刘秀顿时感到非常振奋,马上就拉着邓禹到自己房中休息,借着这个机会与他商讨了更多复国妙计。
后来,只要刘秀要任命将领,总是要先咨询一下邓禹,按照邓禹提出的建议,每次刘秀都能把人安排在最合适的位置。
自从刘縯死后,刘秀私下里从来不喝酒吃肉,枕头上也时常有哭过的痕迹,这些细节都被主簿冯异看在眼里,他知道刘縯的离世对刘秀是一个挥之不去的阴影,所以他上前叩头安慰刘秀,劝他宽心,希望他能稍稍从悲伤的情绪当中走出来一些。
刘秀马上制止他,说:“没有的事!先生您可千万别乱说!”
冯异趁此机会在刘秀身边小声说道:“更始帝并没有治国秉政的才能,据我观察,他的政策号令下达得乱七八糟、毫无章法,老百姓也渐渐不那么支持他了。
人只要饿的久了,吃什么都觉得香;人只要渴的久了,喝什么都咽得下。
如今已经太久没有一个像样的统治者来管理民众了,人们在这些混乱的政权中被折腾得够呛,肯定盼望着有更明事理、更体恤百姓的人来取代他们。
现在您负责巡查、管理黄河以北地区,应该派人到各郡县开展慰问、发放福利,带领百姓开展农耕活动,解救人民的燃眉之急,帮助民众的生活回到正轨——抓住民心才是您当前最重要的任务!”
刘秀采纳了冯异的建议。
骑都尉宋子县人耿纯在邯郸县见到了刘秀,先是默默退到一旁冷眼相看,观察了一阵之后,发现刘秀所带领的团队遵纪守法、恭敬有礼,跟其他部门的从属官完全不是一个层次,于是也投奔了刘秀。
23.已故赵缪王刘元的儿子刘林对刘秀说:“我有办法可以击败赤眉军。”
刘秀问他对付赤眉军的方法,刘林回答说:“赤眉军现在在黄河以东,黄河水在列人县是向北流的,如果把列人县的河堤打开,水淹赤眉军,那他们不就成了网中之鱼了吗?”
刘秀并没有采纳刘林的建议,离开列人县来到了真定县。
刘林的个性逍遥放荡,喜欢行侠仗义,在赵地和魏地之间游荡了好一阵子。
在王莽执政时期,长安城中有一个人称自己是汉成帝刘骜的儿子,名叫刘子舆,结果被王莽杀害了。
有一名占卜师名为王郎,是邯郸人,他知道之前有这档子事,便站出来说自己的才是真的刘子舆,还说得有鼻子有眼:“我的母亲是汉成帝宫中的歌女,她是在无意当中看到一团黄气自下而上升腾而起,过了不久就怀上了我。
那时,赵后(赵飞燕)想害她流产,于是母亲把我生下来之后,就交给了别人抚养,就这样我才保全了性命。”
这话被刘林听进了心里,便带着赵国的豪强大族李育、张参等人,计划立王郎为皇帝。
那段时间,大家都在传言说赤眉军要渡过黄河,刘林想看看民众到底有多好忽悠,就放出话来:“赤眉军要立刘子舆为皇帝!”果不其然,大部分老百姓都相信这件事是真的。
十二月某一天的一大清早,刘林带着几百名车骑士兵进入了邯郸城,在赵王宫前拥立王郎为天子,然后安排将领分别带兵在幽州、冀州散布、宣告这一消息,赵国北部到辽东西部地区听到汉成帝的后代当上了天子,都信以为真,投入了假刘子舆(王郎)的麾下。

二年(甲申,24年)
1.春天,正月,由于王郎刚登基称帝,当下风头正盛,不好直接正面交锋,于是大司马刘秀就向北进发,来到涿郡的蓟县开展招抚工作。
2.申屠建、李松已经置办好了长安的宫室和宗庙,于是来到洛阳接刘玄迁都。
二月,刘玄从洛阳出发。
早年间,三辅地区有不少豪强打着“汉将军”的名号说要诛杀王莽,王莽死后,这些人都盼着刘玄能够给他们授予官职、赐予爵位。
没想到申屠建在斩杀了王宪之后,说:“三辅地区的这些大族们都是些狡猾奸诈的投机小人,为了名利竟然背叛他们的旧主!”大有要把这些豪强全部处理掉的气势。
吓得三辅地区的官员和百姓都聚在一起死守郡县,申屠建根本没办法成功收服这些城镇。
刘玄到达长安后,下诏赦免天下全部囚犯,只要不是王莽的后人,一律赦免所有罪过;赦令一出,三辅地区受到惊吓的官民也都松了一口气,不再固守城池与汉军对抗,紧张的氛围也缓和了许多。
那时,长安城中只有未央宫被烧毁了,其他的宫殿、帐幕、用具、府库、衙门都没有受到什么损坏,集市也都是如同往常一样正常开展交易活动。
刘玄入住长乐宫中。
刘玄登上长乐宫前殿,郎官按顺序依次在堂下排列开来。在准备接受群臣朝拜的时候,刘玄又一次紧张了起来,脸涨得通红,低着头不敢抬眼,手也情不自禁地坐席上抠来抠去,整个人的样子十分局促不安。
将军们随后进入殿中,刘玄磨蹭了半天,憋出一句:“你们抢了多少东西?”
一时间,在场的所有人都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侍从们左看看、右看看,大家错愕得面面相觑、对视无言。
李松与棘阳人赵萌提醒刘玄现在正是给功臣封王的时机,而朱鲔却站出来发表了反对意见,认为当初汉高祖已经定下规矩了,不姓刘的人不能被封为王爵。
于是刘玄就先给自己的宗室封了王:
刘祉(舂陵康侯刘敞之子)为“定陶王”;
刘庆(刘敞的弟弟)为“燕王”;
刘歙(刘玄的叔父)为“元氏王”;
刘嘉(刘敞弟弟的儿子)为“汉中王”;
刘赐为“宛(音‘渊’)王”,刘信为“汝阴王”。
随后又给战功较多的一些将领封了王:
王匡为“沘阳王”,王凤为“宜城王”,朱鲔为“胶东王”,王常为“邓王”,申屠建为“平氏王”,陈牧为“平阴王”,卫尉大将军张卬为“淮阳王”,执金吾大将军廖湛为“穰王”,尚书胡殷为“随王”,柱天大将军李通为“西平王”,五威中郎将李轶为“舞阴王”,水衡大将军成丹为“襄邑王”,骠骑大将军宗佻(音“挑”)为“颍阴王”,尹尊为“郾王”。
其中,只有朱鲔一个人拒绝了王爵,于是刘玄任命朱鲔为左大司马,宛王刘赐为前大司马,然后安排李轶等人去安抚关东地区的人民。
随后,刘玄安排李通镇守荆州地区,安排王常行使南阳太守的职权。
刘玄任命李松为丞相,任命赵萌为右大司马,二人共同负责处理中央内部事务,辅佐自己执政。
刘玄的夫人是赵萌的女儿,所以刘玄对赵萌十分亲近信任,放心将中央内政交给他处理,而自己每天在后花园中饮酒作乐,什么正经事都不管;刘玄时常喝得烂醉如泥,臣子们有事情想要汇报都找不到机会,如果遇到了特别紧急的事务,刘玄只好让侍中坐在帷幔后面替自己与大臣交流。
夫人韩氏也是个酒蒙子,视酒如命,每次她陪着刘玄喝酒的时候,总能遇到常侍上来禀报公事,于是她气得骂道:“陛下正在跟我喝酒,你非要在这个时候来谈工作吗!”
说完就站起来,把桌案砸了个稀巴烂。
由于刘玄根本不管事,赵萌一手包揽了中央政权,在朝中一家独大、如日中天,经常按照自己的心情、喜怒随意杀人,可谓是视人命如草芥。
有郎官受不了赵萌的飞扬跋扈,跑去找刘玄告状,然而刘玄完全不相信这些举报的内容,听完这些勃然大怒,认为这是这些下人因为嫉妒所以诋毁右大司马赵萌,于是抽出佩剑将告状的郎官一剑刺死。
从这以后,再也没有人敢当着刘玄的面说赵萌的坏话了。
后来事情发展到,就连烧火做饭的小官小吏都有权力给人随意发放官爵的地步。
长安中流传开了一句俚语:“灶台下钻出中郎将,羊肚子里跑出骑都尉,烂羊头中冒出个关内侯!”
军师将军李淑上书劝道:“当初虽然是下江兵和平林兵共同拥立陛下为天子,但是那只不过是临时用这帮人对付王莽而已,他们可不是能够长久辅佐陛下建功立业的忠臣良将啊!
尊贵的名号和器物,代表的是身份、是权力,这是不能随随便便交给别人的,古时候的圣人尤为注意这一点。
如今陛下给那么多人赏赐王爵,其中有不少人的素质和品性根本就配不上这高贵的身份,如果您指望着这些人能够为您的治国安民之帝业提供什么帮助,那无异于去山上采珍珠、爬上树去捉鱼啊!到头来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
要是让天下人知道您身边任用的都是这么一帮水平低下、能力匮乏、素质卑劣的小人,怕是大汉的江山要再次陷入危亡之中!”
刘玄被这话说得火冒三丈,当即将李淑打入监狱囚禁了起来。
而让刘玄不知道的是,他手下的那些在外巡查的将军,为了谋取私利,与各地的乱臣贼子们狼狈为奸,讨好奉承自己的就予以提拔任用,看不惯的就镇压诛杀,每个人都在各地安排了巴结自己的上位的州牧和太守——
以至于同一个地区的同一个长官之位上有好几个不同的人,官吏和百姓们根本不知道到底应该服从谁的管理,使得各地再一次陷入混乱。
因此,关中地区的人民对刘玄的昏庸充满怨恨与不满,不少地区出现了动乱。
3.刘玄找来了隗嚣(音“熬”)以及他的叔父隗崔、隗义等人。
隗嚣在出发之前,军师方望认为刘玄这个皇帝当不长,失败的风险很大,于是极力制止隗嚣去投靠刘玄。
然而隗嚣并没有听方望的劝告,执意要去,方望只好留下一封书信之后匆匆离开了。
隗嚣到了长安之后,刘玄任命他为右将军,隗崔和隗义仍然保留了他们之前已有的名号。
4.上谷太守耿况让他年满二十一岁的儿子耿弇(音“演”)来到长安面见刘玄。
耿弇到达宋子县时,正好碰上王郎(即 假刘子舆)登基称帝。耿弇的随从孙仓、卫包说:“刘子舆是汉孝成皇帝的后代,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大汉继承人,不支持他支持谁?”
听到这话,耿弇手按佩剑反驳道:“刘子舆只不过是一个投机分子罢了,他是不是真汉室之后还不好说,但我敢肯定的是,他早晚要成为他人的帐下俘虏!
我到长安是为了向天子汇报上谷郡、渔阳郡的军事工作,等我回去之时,带着手下这批精锐突骑部队,给刘子舆这帮乌合之众一点颜色瞧瞧——想要击败这些人,岂不是如摧枯拉朽一般轻松吗!
你们呀,也太搞不清自己该投靠的对象了,怕是将来要惹来杀身之祸,说不定连宗族都要被牵连啊!”
而孙仓和卫包还是逃走投奔王郎去了。
耿弇得知大司马刘秀此时在卢奴县,便快马加鞭赶去见他;刘秀让耿弇担任自己的长史,和他一起向北到达了蓟县。
王郎下达通告,要求刘秀交出辖区内的十万户人口。
刘秀也不好惹,直接派功曹令史(功曹部门的长官)颍川郡人王霸到集市上招兵买马,准备进攻王郎。
而王霸到市集上正要下令征兵的时候,遭到了一大堆路人、商人的围观与嘲笑,王霸看到这些人又是拍手揶揄、又是嬉笑戏谑,霎时脸上的颜色变了又变,内心一阵羞耻感袭来,觉得自己现在实在是丢人现眼,于是一个人都没征到,就这么回去灰溜溜地复命了。
刘秀招不到人,手上现有的兵马严重不足,根本不足以与王郎相抗衡,于是打算回到南边去。耿弇说:“王郎的军队就是从南方来的,现在不能往南走。
我认识渔阳太守彭宠,他也是您的老乡;还有上谷太守耿况,正是在下的家父。只要这两个郡提供人马,将能凑出一万多拉弓引箭的骑兵,如果这些人能为您所用,那么拿下区区一个邯郸将不在话下。”
这个提议抛出来后,刘秀身边的军官、心腹都不赞同,说:“就算死我们也要死在南边,为什么要去北方这人生地不熟的位置?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大家回都回不来了!”
刘秀指了指耿弇:“这位就是我的往北行军的向导。”
那时,广阳王刘嘉的儿子刘接为了响应王郎称帝,在蓟中地区也组成了一支军事武装力量,蓟城中的官吏、百姓顿时乱作一团。刘接放出话来,说邯郸(为王郎的国都)派来的使者马上就要到了,城中二千石及以下的官员全部都要出城迎接。
为了避免与王郎的队伍正面交锋,刘秀准备离开此地,但是来到蓟城南城门时发现城门已经关了,他发动士兵们攻破城门,飞速离去。
刘秀马不停蹄的向南狂奔,沿途经过了不少城池,然而他根本不敢进去休息,生怕耽误了时间被王郎的军队截获,累了饿了只敢在路边歇脚、吃饭。
队伍到达芜蒌亭时,由于气候太过寒冷,刘秀实在是又饥又冻没有气力再往前赶路了;在饥寒交加的时刻,冯异端上来了一碗热腾腾的豆粥,刘秀喝下后精神、体力稍微恢复了一些,便发动人马继续前进。
刘秀来到了饶阳县,部队中有大部分人都已经饿得支撑不住了,为了让大家得到片刻的休息,刘秀便宣称自己是邯郸王郎派来的使者,顺利入住当地的招待所。
招待所中的官员正要为刘秀端上饭菜,然而由于当时刘秀身边的从官们已经饿得遭不住,见到美味佳肴都争先恐后的上来抢夺。
这一幕招待员看在眼里,心里产生了一丝疑惑,怀疑这帮看上去像饿死鬼一般的人不是真正的邯郸使者团,为了证实自己的疑虑,他便走出门外,拿起鼓锤敲了几十通,边敲边喊“邯郸将军要来了!”
刘秀身边的官员都吓傻了,刘秀也慌了神,想要坐上车赶紧溜走,但是他转念一想,就算现在马上走也必然要与邯郸的部队相遇,还不如在招待所中待着,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
于是原本已经起身的刘秀,又重新坐了下来,慢慢地说:“麻烦您把邯郸将军请进来。”
而实际上这只是招待的官员用来测试真假使者的雕虫小技,并没有什么邯郸将军到这里来,招待员的疑虑打消了之后,刘秀带着自己的属下在招待所中填饱了肚子,吃饱喝足了之后,才坐车扬长而去。
这一去,刘秀更是日夜兼程,即便是冒着风霜雨雪也片刻不停的赶路,寒风冰冷如刀,大家伙儿的脸全都被吹得皴裂开来。
刘秀到达曲阳县,有传闻说王郎的大军马上就要从后方追来了,所有人都吓得魂飞魄散;又往前走了一段,来到了滹(音“呼”)沱河,侦察兵探完路回来汇报:“河面上的冰块很多已经化冻了,都是些流动的冰面,而且附近找不到船,这河我们是过不去了呀!”
刘秀让功曹令史王霸再去看看,确认一下这些冰的硬度到底够不够渡河。由于军中人心惶惶,大家都担心王郎要打过来,为了不让大家情绪崩溃,王霸决心无论如何都不能说过不了河。于是他离开后,假装在河边晃了一圈,就回来报告:“这些冰很坚固,足够过人。”
有了顺利渡河的希望后,大家的脸上出现了久违的笑容,刘秀也如释重负地笑了:“我就说那个侦察兵说的不对嘛!”
说完,便带着人马来到河边。
等刘秀来到滹沱河前,看到河面上的冰已经聚到了一起,就下令让王霸护送着大家踏冰渡河,等人已经差不多都到了对岸,冰面“呼啦”一下就被河流给冲散了,还差最后几名骑兵没过去,掉入了河水之中。
队伍前行到南宫县,又遇上了大风天气,刘秀带着车马到路边的空馆舍里面歇脚,冯异抱着柴草进来,邓禹帮忙生火,刘秀也到灶台旁一边取暖一边烘烤被雨雪浸湿的衣服,过了不久食物也做好了,冯异为刘秀端上了一碗暖烘烘的麦饭。
刘秀到达下博县城西的时候,陷入了迷茫之中,不知道此时该去往何处。当时路旁有一名身穿白衣的老头,抬起手指着前方说道:“加油!再往前走八十里就是信都郡(即 冀州),到了信都郡就离长安不远了!”
受到老者的鼓舞后,刘秀信心倍增,带领大家继续向前进发。
当时,大部分的州郡、诸侯国都已经投降了王郎(假刘子舆),只有信都太守南阳人任光与和戎太守信都人邳肜(音“容”)不愿归顺。
本来任光还在担心自己孤立无援,怕是难以保全信都郡,正好这个时候刘秀来了,任光得知这个消息后两眼放光、喜出望外,郡中的百姓、官吏也跟着兴奋得高呼“万岁”。
这时,邳肜也从和戎郡来到了信都。邳肜的从属官都建议刘秀集合信都的兵力,可以顺利到达长安,回到刘玄身边。
邳肜对刘秀说道:“正是因为人们都希望能够在大汉的管理下安居乐业,所以更始帝成为天子后天下所有人都纷纷响应,三辅地区的人民才愿意以最饱满的精神状态迎接更始帝的到来。
如今王郎只不过一个靠占卜为生的江湖骗子,借着刘子舆的名号,利用老百姓的愚昧,坐上了天子之位,这只不过是通过投机取巧的方式聚集了一帮贪图名权、见利忘义的乌合之众罢了,暂时让燕赵之地出现了片刻的繁荣,这是长久不了的,从高处跌落是迟早的事。
明公如果能集合信都与和戎两个郡的兵力,必然能够与王郎一战,您代表的是汉室正统,想要对付王郎这个假货,岂不是易如反掌吗?
放着这么多的兵力资源不用,只想着逃回长安,不仅会失去河北地区的控制权,还会长了王郎的志气,灭了自己的威风,如果三辅地区看到更始帝的军队被王郎欺压成这副样子,所有人都会对朝廷失望的。
如果人们觉得当今朝廷不可靠,那么投向王郎的肯定大有人在,到时候别说丢失河北地区了,怕是连三辅地区都不受朝廷的控制!
返回长安、不反击王郎,绝对是错误的决定!
如果明公确实没有交战的心思,而是只想回到长安,那么我敢说,您也集不齐信都之兵。为什么这么讲?
因为只要您向西逃去,那就已经表明了您认输的态度,王郎俨然成为了胜利者,他必然会发动更多兵力收复信都。
但是信都郡中的人民群众,全都心向汉室,没有人愿意接受王郎这种卑鄙小人的管理,您就算走了,信都郡必然会齐心协力对付王郎,根本没有人愿意护送您回到长安——您怕是还得狼狈出逃!”
于是刘秀决定留下来集合兵力对付王郎。
然而信都与和戎的士兵并不精良,刘秀打算带着这些兵去与城头子路(爰曾 字 子路,当初在城头起兵,所以号称“城头子路”)爰曾、刁子都的兵力会合,信都太守任光担心合兵后会影响自己对信都兵的控制权,于是表示拒绝。
刘秀只好到周边郡县征调兵力,招到了四千名骁勇矫健的精兵,于是开展了军事安排任命:
任光为左大将军;
信都都尉李忠为右大将军;
邳肜为后大将军、和戎太守;
信都令万修为偏将军。
以上四人都被封为列侯。
刘秀让南阳人宗广暂时代理信都太守一职,让任光、李忠、万修带着军队跟随自己。
邳肜带兵率先出发,任光写了不少通告文书,命人在钜鹿郡四处分发宣传:“大司马刘秀带着一百多万城头子路、刁子都的兵力从东边来了!大家跟着大司马一起攻杀反贼!”当时爰曾在黄河、济水一带战绩颇丰,拥有二十多万人马,刁子都手上也有六七万人,于是就打出这两人的名号来威慑大众。
钜鹿郡的官吏百姓看到这则消息后,都互相转告通知。
暮色降临之后,刘秀到达钜鹿郡的堂阳县,让骑兵在此处树立了大量的火把,火光倒映的整个大泽中都熠熠生辉,城中的官民看到这么多军火,又收到了大军到来的通知,全都不做任何抵抗主动投降了。
随后刘秀带兵收降了钜鹿郡的贳(音“世”)县。
信都郡昌城县人刘植带着几千人占领了昌城县,早就听说了刘秀的名声,心生仰慕,此次得知刘秀到来,便将他迎入城中,表明自己归顺的诚意;刘秀任命刘植为骁骑将军。
耿纯带领着两千多宗族、宾客,来到贳县迎接刘秀,还有很多年老体弱的百姓为了追随刘秀,也杵着拐杖、坐着木车跟着耿纯一同前往;刘秀任命耿纯为前将军。
随后,刘秀的部队收降了曲阳县,到这时刘秀手下聚集了几万人,这才稍微有了点军队的规模。
兵力大增后,刘秀便统领着大队人马向北进攻中山国。
耿纯担心自己宗族众人的立场不坚定,为了一门心思追随刘秀,他让族弟耿䜣连夜赶回老家,把族人居住的村庄一把火烧为灰烬,断绝了人们中途叛变、后悔的可能性。
刘秀打下卢奴县后,沿路派兵到各地宣传,号召周边的郡县跟着自己一起进攻邯郸,这些郡县也都非常给力,都站在刘秀这一边,纷纷起兵响应。
当时,真定王刘杨(常山宪王刘舜的六世孙)手下拥有十多万兵马,依附于王郎,刘秀派出刘植前去策反,成功让刘杨倒向自己这一边。
刘秀收服了刘杨后,便暂时在真定住了下来,为了巩固与刘杨之间的关系,想与他结为姻亲来加固双方的纽带,于是刘秀娶了刘杨的外甥女郭氏。
元氏县、防子县也被刘秀成功拿下。
刘秀率部来到常山郡的鄗(音“耗”)县,杀了王郎的将领李恽;又在柏人县击退了王郎的将领李育。
李育退入柏人城中防守,刘秀没有成功将城打下。
5.南郑人延岑占据了汉中地区,被汉中王刘嘉击败后投降,因此刘嘉兼并了延岑的部队后,队伍壮大到几十万人。
校尉南阳人贾复看到更始帝刘玄不理政事、朝堂混乱、官员贪暴,于是劝刘嘉说:“现如今战争不断,各势力还在纷争当中,而大王您现在难道就打算守着自己这汉中一亩三分地度日了吗?怕是将来守不住吧!难道您就不想做点什么吗?”
刘嘉说:“你所说的东西责任重大,以我的水平做不到。大司马(刘秀)现在在河北地区,你去找他,他肯定会重用你的。”
说完,刘嘉就为贾复和汉中长史南阳人陈俊写了一封推荐信,派人交给刘秀。
贾复、陈俊等人在柏人县面见刘秀,刘秀任命贾复为破虏将军,任命陈俊为安集掾(负责安抚百姓)。
刘秀身边的一个小侍从犯了法,军市令(管理军中物品交易)颍川人祭遵将他处死了,刘秀气得要把祭遵抓起来。
主簿陈副劝道:“明公您不是对军队纪律的要求非常高吗?虽然小侍从是您偏爱的人,但是他触犯了法律,祭遵依照军法将他处死也是情理之中,他这是按照规定行事啊,又有什么错呢?”
于是刘秀没有再与祭遵计较,而是任命他为刺奸将军,并且借着此事做了个宣传:“祭遵现在是刺奸将军,专门负责监督违法犯禁的行为,众将都要更加严格地约束自己。
连我身边的侍从犯法他都不会轻饶,必然不会对各位有所偏私!”
6.当初,王莽杀了鲍宣后,上党都尉路平打算把鲍宣的儿子鲍永也杀了,得益于上党太守苟谏的保护,鲍永才保住了一条命。
后来刘玄征召鲍永为尚书仆射,行使大将军的职权,负责安抚、慰问河东、并州地区的人民,允许鲍永自主挑选手下的官署。
鲍永带兵来到河东,一举将青犊军打得四散崩溃,随后他任命冯衍为立汉将军,让他在太原屯兵驻扎,和上党太守田邑一起休整将卒、训练士兵,共同守护并州地区。
7.有人向刘秀提出,守着柏人县不还如继续进攻,把整个钜鹿郡都打下来,于是刘秀片刻也不迟疑,马上带兵攻下了钜鹿郡东北部的广阿县。
刘秀打开地图,指着上面的各处区域对邓禹说:“天底下的郡国基本就是图上这样的,我现在只占据了其中的一个郡。
您之前不是跟我说过,想夺取天下很容易吗?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邓禹说:“当今正是天下大乱的时期,多股势力并起,战争无休无止,人民群众的日子有多艰难可想而知。
老百姓都希望有一个英明仁慈的君主结束这个乱世,让天下重归安宁太平,这就像小婴儿需要母亲一样,这是人类天生的本能。
从古至今,天下人民的心都是属于仁德贤明之君的,这可不是说谁的地盘大谁就能得人心呀!只要掌握了人心,想要掌控天下难道还不容易吗!”
8.之前刘秀匆匆从蓟城逃离的时候,耿弇在一片混乱中走丢了,于是耿弇只好向北来到昌平去找自己的父亲上谷太守耿况,并劝说耿况发兵助刘秀进攻邯郸。
当时,王郎正好发兵,志在收服渔阳郡和上谷郡,王郎的将领征调兵力时非常迅速急迫,宣传工作做的也很到位,搞得北州地区的人都摸不着头脑,稀里糊涂的就相信王郎是刘子舆,准备投入他的势力之中。
上谷功曹寇恂和门下掾闵业劝耿况说:“邯郸那位说自己是汉成帝的儿子,突然就称帝了,这事儿其中必然有诈,我们认为不可相信。
大司马(刘秀),是刘伯升(刘縯)的亲弟弟,品德素质过硬,又尊重人才、礼贤下士,投靠他准没错!”
耿况说:“邯郸现在兵强马壮,以我们的实力对抗不过,该怎么办?”
寇恂、闵业回答:“上谷郡城池坚固、存粮充沛,还拥有着一万名弓箭手骑兵,并不算寒酸,有资本挑选一个合适势力再去投奔。
我愿意向东去请求联合渔阳郡的兵力,到时候上谷郡和渔阳郡合起来,想要对付邯郸的军队就容易得多了。”
耿况点点头表示同意,然后派寇恂去找代理渔阳太守彭宠,准备各自出两千名突击骑兵和一千名步兵,一同去见大司马刘秀。
乐安县县令吴汉、护军盖延和狐奴县县令王梁也劝说彭宠投靠刘秀,彭宠自己也是这意思,然而他手下的其他从属官员都想要去依附王郎,彭宠也没本事去说服这群人。
吴汉出巡的时候,来到了城门外的某一处亭障,碰到了一位儒生,把他叫过来施舍了一些食物,顺便从他嘴里套话,问了问他这一路来的所见所闻。
儒生说:“我走过了不少地方,走到哪儿,就听到哪儿的人在夸大司马刘将军;而且我还听说,在邯郸称帝的那位,根本就不是真的汉成帝的后人!”
吴汉一下子就来了精神,当即以刘秀的身份写了一封文书,让儒生把它带到渔阳去交给彭宠,并且叮嘱儒生,一定要把他刚才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再对着彭宠说一遍。
彭宠听到儒生这么说,又看了所谓的刘秀写的文书,更加坚定了自己投奔刘秀的决心。
过了一阵子,寇恂也来到渔阳找彭宠。彭宠得知他是来找自己联合出兵去投靠刘秀,便满口答应下来,调动了步兵骑兵共三千人马,任命吴汉暂领长史之职,和盖延、王梁一同带着这些兵力向南进攻蓟县,将王郎的大将赵闳斩于马下。
寇恂回到上谷郡,拉着上谷长史景丹和耿弇一起率领大部队向南与渔阳郡的兵力会合,在投奔刘秀的这条路上,杀了王郎的不少大将、九卿、校尉,再加上斩杀的其余军官、士兵一共斩获了三万人的首级,沿途收服了涿郡、中山郡、钜鹿郡、清河郡、河间国中的二十二个县。
当寇恂的人马到达广阿的时候,听说广阿城中兵马众多,景丹叫停队伍,问道:“这是什么人的军队?”
侦察兵回复道:“这就是大司马刘秀的军队。”
将士们顿时备受鼓舞、喜不自胜,加快脚步马上赶到了广阿城下。
当时,广阿城还在流传说上谷郡和渔阳郡的兵力是邯郸王郎派来的,城中官吏、百姓、军队也都被这则流言吓得不知所措。
刘秀亲自带兵登上西城的城楼,问道:“你们是为何而来?”
耿弇下马,在城外跪拜通报,刘秀将耿弇放进城,耿弇便把当初是怎么走丢的、怎么联合渔阳郡兵等事,全都和盘托出。
于是刘秀马上打开城门,把寇恂、景丹等人以及大部人马都请入城中。
刘秀笑着说:“前段时间邯郸的将领还威胁我说他们要发动上谷郡和渔阳郡的部队来对付我,我气不过,也跟他们呛声‘我也会让上谷和渔阳发兵!’,没想到就这么一两句赌气的狠话,竟然真的让你们两个郡为我而来!
我必不会辜负你们对我的期待,大丈夫征战沙场,共同建功立业、扬名万代!”
景丹、寇恂、耿弇、盖延、吴汉、王梁等人均被任命为偏将军,按照他们原先的职责分配统领手下原来的部队;刘秀任命耿况、彭宠为大将军,将耿况、彭宠、景丹、盖延等人都封为了列侯。
吴汉这个人的文化水平不高,但是脚踏实地、性情真挚,有时候说话并不能很好的表达自己心中所想,然而他胜在沉稳可靠、英勇善战,军事才华和谋略无人能比。邓禹多次向刘秀推荐吴汉,推荐的次数多了,刘秀也逐渐对吴汉重视了起来。
刘玄派尚书令谢躬带着六名将军讨伐王郎,但是屡屡受挫,后来刘秀也赶到与谢躬会合,向东进军包围了钜鹿,然而一个多月了没有任何进展。
王郎派人进攻信都郡,信都郡中有个叫马宠的豪强打开城门,投降了王郎。
于是刘玄又派兵把信都郡给打了下来,刘秀让信都都尉李忠回去,担任代理信都太守之职。
王郎让将军倪宏、刘奉带着几万人去支援钜鹿郡,刘秀在钜鹿郡的南䜌(音“乱”)县迎战倪宏和刘奉,在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景丹带着突击骑兵气势汹汹地及时杀来,把倪宏等人打了个落花流水。
刘秀感叹:“之前突骑有多么精良也只不过是听说罢了,如今亲眼见到这样的部队,才知道原来这么震撼!”
耿纯对刘秀说:“如果包围钜鹿的时间拖太久,将士们会都没有精力继续作战的;还不如趁着现在战斗力还充沛的时候,赶紧进攻邯郸,只要王郎一死,他手上的那些党羽、郡县可就彻底失去了主心骨,那钜鹿郡还不是手到擒来?”
刘秀听从了耿纯的提议。
夏天,四月,刘秀把将军邓满留在原地,继续守着钜鹿郡,亲自带着大队人马进攻邯郸。经过了连续好几场大战,终于成功将邯郸城攻破,王郎的防守全线溃败,王郎只好让谏大夫杜威出城请求投降。
杜威见到刘秀后,还在满口夸赞王郎多么有汉成帝的风度气质,刘秀马上打断他的漫天吹嘘:“就算孝成皇帝能够再次活过来,天下也不再是他的了!这个冒牌的刘子舆又能如何!”
见刘秀这么说,杜威也不再继续夸了,转而找刘秀为王郎求万户侯的爵位。
刘秀大手一挥:“保全性命可以,万户侯绝不可能!”
杜威气得七窍生烟,头也不回的走了。
于是刘秀发动军队展开猛攻,这一打就打了二十多天。
五月甲辰日,王郎的少傅李立打开城门放入刘秀的军队,王郎彻底失去了邯郸的控制权。
趁着夜色,王郎想偷偷溜出城逃命,结果被王霸发现,追上去将他斩杀。
刘秀把王郎的那些文书、奏章之类的文件全都收集起来,发现有不少汉军中的官员、小吏、百姓与王郎暗通有无的内容,还有不少诋毁、诽谤之语。
这些乱七八糟的文书加起来共有好几千章,而刘秀是一眼都不看,直接让人把这些文书全部烧毁,因为刘秀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打消那些立场不坚定之人的疑虑,一把火把这些烧了,他们自然也就不会再心虚了,刘秀说:“这把火可以让大家安心!”
消灭王郎后,刘秀开始给每个将军分配管辖的军官、士兵,将士们都说自己想被分到“大树将军”的部下,“大树将军”就是偏将军冯异。
冯异为人谦虚退让、从不骄傲自满,只要不是上战场,其他时候总是走在各部军队之后,充当为大家断后的角色;每次军队停下来休息、扎营的时候,众位将领总是会聚在一起讨论自己的战功,而唯独只有冯异,每当这时就独自坐在大树下,并不参与这些人的谈话,因此大家都称他为“大树将军”。
护军宛(音“渊”)县人朱祜在与刘秀闲聊的时候说:“长安那位(即 刘玄)的朝堂混乱不堪,下达的政令颠三倒四,没有个皇帝样子。而将军您鼻梁和眉骨这么高,这就是天子之相,将来这个位置肯定是您的!”
刘秀脸色一变,喝道:“来人,把刺奸将军(祭遵)叫来,给我把护军抓走!”
从这以后,朱祜再也不敢说这样的话了。
刘玄派使者立刘秀为“萧王”,然后下达撤兵的命令,让军中这些有功的将领都来长安论功行赏。
刘玄任命苗曾为幽州牧,任命韦顺为上谷太守,任命蔡充为渔阳太守,这三人接受任命后全都即刻向北出发赴任。
萧王刘秀居住在邯郸宫。
有一天早上,刘秀在温明殿中休息的时候,耿弇在门外求见;耿弇来到刘秀的床边,请求单独谈话,刘秀让身边的侍从都下去后,耿弇说:“打了这么多场仗,有好多将士都牺牲了,现在军队中的兵马非常少,请您赶快回到上谷招募兵马呀!”
刘秀问:“我已经消灭了王郎,河北地区也恢复了太平,还要征兵干什么?”
耿弇说:“铲除了王郎,才是纷争的开始呢!现在更始帝派来的使者如果要您罢兵,您可千万不能听从。
如今还有铜马军、赤眉军等几十股势力并存,这些势力加起来总共有好几十将近一百万人,他们的战斗力不容小觑,如果大王不把这些人全部消灭掉,失败近在眼前呀!”
刘秀立刻坐直了身子,严肃地说道:“先生说错话了,当心我斩了你!”
耿弇说:“大王您对我和我父亲恩重如山,我怎敢不告诉大王实情?”
刘秀说:“没什么,我刚才是开玩笑的,你仔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耿弇答道:“由于王莽的昏聩和残暴,搞得天下民不聊生,黎民百姓都希望汉室能够重新夺回天命,带领他们走上康庄大道,所以汉军发动起义的时候,所有人都充满激情的一并响应跟随,宛如逃离虎口、投入母亲的怀抱一般。
现在更始帝当上了天子,而他放任自己手下的臣子和将军在山东地区为非作歹,纵容皇亲国戚在长安城内胡作非为,明明王莽的政权已经被推翻,而人民群众还在受欺压、受盘剥,这岂不是让人们后悔推翻王莽,重新恨上大汉的天子了吗?
正因如此,我才很清楚的知道,更始帝这个皇帝是做不久的。
大王有赫赫战功,受到各地人民群众的爱戴与尊敬,如果您能带领士兵把那些伤害、荼毒老百姓的人全部剿灭,又有谁会不支持您呢?或许到时候,您只需要一纸檄文,就能让天下各地归附于您的麾下。
我相信大王很清楚,掌控天下的权力这个分量有多重,您现在完全有资本、有资格得到它,可千万别把大好机会拱手让人啊!”
于是刘秀以河北地区尚未完全收复为由,拒绝把手上的士兵和将领交给刘玄的使者。
从这以后,刘秀就开始有了离开刘玄的打算。
那时,还存在着很多拥有军事武装力量的势力,包括:铜马军、大彤军、高湖军、重连军、铁胫军、大枪军、尤来军、上江军、青犊军、五校军、五幡军、五楼军、富平军、获索军等。
上述这些势力加起来共有好几百万人,他们各自在屯扎的地区大肆掳掠、迫害百姓。
刘秀打算出手解决这些人,于是任命吴汉、耿弇为大将军,带着符节凭证调动幽州地区十个郡(涿郡、广阳、代郡、上谷、渔阳、辽西、辽东、玄菟、乐浪)的突骑部队。
幽州牧苗曾得知这一消息后,给各郡都打了招呼,让太守们都不要出兵。
吴汉带着二十名骑兵飞驰到无终县,苗曾赶紧出城迎接。吴汉见到苗曾的那一刻,马上下令让人把苗曾绑了,果断斩杀。
耿弇来到上谷郡,把上谷太守韦顺、渔阳太守蔡充抓起来,然后将他们全部处死。
幽州地区的其他郡被吴汉和耿弇的操作给吓傻了,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于是各郡太守都主动调动了自己手下的兵力,提供给刘秀。
秋天,刘秀在鄡(音“悄”)县进攻铜马军,吴汉带着突骑部队到清阳县与刘秀会合,队伍浩浩荡荡,场面相当盛大;吴汉把自己带来的部队的各项清单悉数上交给刘秀,任由刘秀进行分配安排,根本不敢自己擅作主张,于是刘秀愈发觉得吴汉是个忠厚可靠的人才。
刘秀任命偏将军沛国人朱浮为大将军、幽州牧,办公地点安排在蓟城。
铜马军中粮食供应跟不上了,到了晚上准备逃跑,刘秀一路穷追不舍,一直追到馆陶,把铜马军杀了个丢盔弃甲。
然而刘秀还没来得及接受铜马军所有人的投降,高湖军和重连军就从东南方赶来与铜马军会合了;于是刘秀与这三路队伍在蒲阳展开了一场激烈对决,把高湖军、重连军、铜马军全部击溃,收降了他们的将领,兼并了这三只军队的人众。
刘秀给军中的首领分别封为了列侯。
刘秀手下的将领们对这些贼人的戒心很重,而刚投降的这些人也对自己的安危感到担忧。刘秀很清楚这些人心中所想,为了稳定军心、获取信任,于是下令要这些投降的将领带着自己原来的人马回到对应的营地当中,而自己骑着马,只带着寥寥数人跟着自己巡视军营,完全不搞大阵仗护卫那一套,用来展示自己对投降兵的诚意。
投降的将士们看到这一幕,都说:“萧王这是完全拿我们当自己人啊!怎能不为他拼死效力!”
于是投降之人全都真心归附刘秀,刘秀也让降将安排、分配那些投降的士兵。
至此,刘秀所拥有的部众已经到了好几十万人。
赤眉军的将军和青犊军、上江军、大彤军、铁胫军、五幡军等十多万人在射犬聚屯扎,刘秀带兵将这些人全部击破,然后向南收复河内郡。
河内太守韩歆听说刘秀的到来,主动献上城池投降归命。
9.在灭王郎的时候,谢躬也在刘秀的军中,多次不听指挥,还总是想带着自己的部众去打刘秀的军营,只不过是考虑到刘秀的实力太强,军中的人马过于精壮,于是迟迟不敢动手。
谢躬、刘秀二人虽然都在邯郸,但是各自占据着一块城内的地方,场面非常尴尬,而刘秀不想把状况搞得那么僵,还经常派人去探望拜访,试图缓和与谢躬之间关系。
谢躬的业务能力很强,刘秀经常夸他:“谢尚书,的确是一位能干的好官!”
正因接收到了刘秀释放的好意与夸赞,谢躬还真就以为刘秀不跟他计较了,便放松了对刘秀的警惕。
谢躬的妻子知道之前谢躬把刘秀得罪得不浅,现在反而还出言夸赞,经常告诫谢躬:“你和刘秀之间闹过那么多次不愉快,现在你反倒因为他嘴上夸了你一两句,你就信了,迟早要倒霉的!”
而谢躬根本就听不进妻子的劝告。
后来,谢躬带着几万人在邺城屯兵,刘秀向南进兵攻打青犊军,下令让谢躬在隆庐山进攻尤来军,结果谢躬吃了一场大败仗。
由于此时谢躬正带兵在外,不在大本营邺城中,于是刘秀让吴汉和刺奸大将军岑彭将邺城据为己有,而谢躬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丢失了邺城,返回的时候只带了很少一点兵力,刚踏入邺城,就被吴汉逮捕,随后便被斩杀了。
谢躬死后,他手下的部众也全部归刘秀所有。
10.刘玄派柱功侯李宝、益州刺史李忠带着一万多人收服蜀地和汉中之地。
公孙述派他的弟弟公孙恢在绵竹对抗李宝和李忠,李宝、李忠二人战败逃走。
此战胜利后,公孙述便自立为“蜀王”,以成都县为国都,当地的百姓和蛮夷部落全都受公孙述的管理。
11.冬天,刘玄派中郎将·归德侯刘飒以及大司马护军陈遵出使匈奴,颁发给呼都而尸道皋若鞮单于大汉的玺绶,然后把伊墨居次云、须卜当以及单于其他的亲属、贵人、从属官员等全都送了回去。
单于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对刘飒和陈遵说:“匈奴与大汉原本是兄弟之国,当初匈奴内部发生了动乱,是汉宣帝(刘询)为我们立了呼韩邪单于,帮助匈奴人民重新恢复安宁的生活,所以我们才愿意向大汉俯首称臣。
然而现在,大汉也发生了动乱,发生了王莽篡位夺权之事,当时我们匈奴也出兵进攻王莽,把边境打得他都不敢安排兵力镇守,这才让天下百姓希望大汉重新取代王莽。
后来王莽果然国破身死,大汉天子也重新成为了统领民众的人主,这其中难道就没有我匈奴的功劳吗?那么现在你们大汉也应该向我称臣!”
陈遵激动的在场据理力争,然而始终没法说服单于。
12.赤眉军樊崇准备带兵进攻颍川郡。他将部众一分为二,让将军逄安带领着一部分,让许宣、谢禄、杨音带着另外一部分。
虽然赤眉军屡战屡胜、所向披靡,但是军中的士兵们都想向东回到自己的故乡,不少人想家想得止不住地哭泣。
看到军中的人都是这种情况,樊崇等人认为如果现在带着众人向东进发,等人到了东边后看到离自己的故乡那么近,肯定会自动解散的,还不如现在带着人向西进攻长安。
于是樊崇、逄安从武关进发,许宣、谢禄、杨音从陆浑关进发。
刘玄派出王匡、成丹和抗威将军刘均等人分别在河东郡、弘农郡屯扎,以抵抗赤眉军。
13.刘秀计划到北边去收服燕地和赵地,又预判到此次赤眉进军长安必定会成功将长安攻破,于是又想趁着刘玄战败、赤眉军长期作战士卒疲敝的机会把关中之地给收了,一时间犯了选择困难症,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于是,刘秀任命邓禹为前将军,把自己手上的精锐部队一分为二,分给邓禹两万人,让他带着这些人向西进入函谷关,并且允许他自主选择偏将、裨将以下的人当做跟随自己一同入关的副手。
当时,刘玄手下的将军朱鲔、李轶、田立、陈侨等人对外号称部队有三十万人,要与河南太守武勃一起镇守洛阳;鲍永(鲍宣之子)和田邑镇守在并州。
刘秀认为河内地区北部有太行山,南部有黄河渡口,此处天险和关隘并存,而且土壤肥沃、物产丰富,是一块非常优秀的战略地区,但是找不出一位合适的将领来镇守河内,就跑去咨询邓禹。
邓禹说:“寇恂既能征善战,又才华横溢,最重要的是他非常善于管理团队,选贤任能很有一套,依我看,寇恂是最合适的人选!”
于是刘秀任命寇恂为河内太守,行使大将军的职权。
刘秀对寇恂说:“当初高祖把萧何安排在关中处理后勤工作,现在我把河内交给你管理,这表示我对你是一样的放心!
你要好好筹备军粮物资,养好战马、训练好士卒,让将士们有足够的能力抵御外敌,切记千万不要让别人的军队向北渡河!”
刘秀任命冯异为孟津将军,带着魏郡与河内郡的兵力戍守在黄河附近,以对抗洛阳方向刘玄的部队。
到了要出发的时候,刘秀亲自将邓禹送到野王县;等邓禹向西进发后,刘秀也带着部众往北边行驶而去。
寇恂在河内郡尽心尽力地置办粮草、兵器等物资,虽然刘秀以及其他将军四处征战、劳师远征,但是粮食和军需的供应从来都不会成为前线战士的拖累,一直能从后方源源不断地运输供给,给军队提供了坚实充足的后勤保障。
14.隗崔和隗义打算背叛刘玄,回到天水郡,隗嚣担心自己会受到他俩的牵连,于是把这事举报给了刘玄。
刘玄杀了隗崔和隗义,然后任命隗嚣为御史大夫。
15.梁王刘永纠集梁国之中的部队组成了自己的武装力量,然后四处招募人才豪杰加入自己的团队。
沛国人周建等人身为刘永的将帅,带兵打下了济阴郡、山阳郡、沛郡、楚郡、汝南郡,一共夺得了二十八座城池。
随后,刘永派使者任命:
西防县的盗贼首领山阳人佼彊(音“缴强”)为横行将军;
东海郡的盗贼首领董宪为翼汉大将军;
琅邪郡的盗贼首领张步为辅汉大将军,统领青州、徐州。
刘永联合上述这三个人的兵力,霸占了整个东部地区。
16.邔(音“忌”)县人秦丰在黎丘起兵,攻下了邔县、宜城县等十多个县,手上聚集了一万多人,号称自己为“楚黎王”。
17.汝南郡人田戎攻陷了夷陵县,称自己为“扫地大将军”,带着部众扫荡周边的郡县,经过好几番的抢夺和掳掠,队伍逐渐壮大至几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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