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青春惹的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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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六年的七月初,在南方的一个小镇,天气总是忽阴忽晴,时而雷雨交加,时而阳光普照。这天,又是唰唰一早上的雨,从半夜就开始下,一直断断续续没有停过。

田照飞心想,反正闲着也无聊,倒不如上山转悠转悠,捡一些菌子来尝尝鲜。确定行走的路线后,便换上雨鞋,找出一把黄色油布伞,前脚刚踏出门槛,就看见住在对门的堂弟小成,打着一把蓝色条纹的雨伞进了院子,胳肢窝夹着一个白色食品袋,人还没到跟前就问:“二哥要去哪里?”“不去!雨有点大,快进屋坐吧!”说着就把小成让进屋,并接过他手中的雨伞,和自己的一起放到门外左首边的厢房内。

还没坐稳,小成就从食品袋里拿出一个信封说“这是村民小组的组长让我转交给你的,好像是学校里面寄来的”。田照飞接过信封疑窦重重,并自言自语的说:“高考落榜的事已经知道了,这是真真切切不可改变的事实,难道会有奇迹发生?”“打开看一下不就知道了!”小成插话道。田照飞急忙撕开信封,取出信件,从头至尾看了一遍,才大致弄明白其中的内容,原来是母校教务处的介绍信。意思是为了落榜的学生,能很快融入社会,走上创业的发展之路,教务主任通过多方努力,与北方的一个职业技能培训学校达成共识,计划向该校输送一批落榜高中生,在经过半年的旅游知识培训后,发给合格证书,并保证安排旅游方面的工作。学校本着实事求是的、负责任的态度,为青年一代着想,如果愿意,请带好随身行李,于七月十日到母校集中登记,并由专车送你们去报到。

知道是这么一回事,田照飞的心如吊桶打水——七上八下,激动得不知所措,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你……说,这事行……不行啊?”“怎么不行啊,这等好事在我们这个山旮旯,还是破天荒头一回,人人求之不得。”小成继续说道:“你想想,祖祖辈辈都蜷缩在这大山里,年复一年,一代又一代,心里只想着这三分地,哪里会想到去外面打工?听说后山的那个村子倒有个把两个,我们这个村一个也没有,就像我,天天跟着大人刨这片土地,做梦都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但不知道往哪去,怎么去,去干什么,这些都是没法解开的谜,只能这样过一辈子了!”田照飞叹了一口气:“是啊!这泥巴里根本就挖不出金子,父母们起早贪黑也只能勉强糊口。说句心理话,我讨厌这种生活,跟你一样,我也常常盼望着,有一天能走出这大山。”小成向窗外瞅了一下,缓缓站起身说:“雨已经停了!我还要回去放牛,反正不管怎么说,这事千万不能错过。”“是!是你说的这样。”田照飞一边答应着,一边招呼小成往外走。

到了傍晚吃饭的时候,田照飞把这事跟父母说了,父母更是乐不可支,以为是磕头碰到天,儿子终于有出息了,一致表示赞同。但田照飞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始终耿耿于怀,沉默了一会,才忐忑不安的说:“可是我们家没有那么多钱啊!”“要交多少学费?”父亲端起茶杯呷了一口问道。“按信上说,要交八百五十元的学杂费,学校虽然管吃住,但每个月的伙食,学生需要另外出钱买饭卡,有六十,八十和一百的三个档次,最高的是一百元。”“行!这事你就不用管,我会想办法,你明天收拾一下,要带些什么东西准备好,后天我送你去。”“嗯!好吧!”田照飞小声答应着。

第二天父亲起了个大早,给栅栏内的大黄牛喂了一些草料,便出门了,连午饭也没有回来吃。毕竟从来没有出过远门,田照飞整天心神不宁,既担心父亲借不到钱,又害怕即将到来的离别。好不容易熬到天黑,父亲终于回来了,母亲迫不及待的问:“钱借到了没有?”“借是借到了,也不知道够不够?”“借到多少?”母亲接着问,“才凑到一千六”。田照飞听到这个喜讯,终于松了一口气,嬉皮笑脸的说:“还真不错!有点本事!”接着就和父亲大概算了一下流水账,除去必须缴纳的费用,还剩七百五十元。五个月的培训期,生活费每个月最多一百元已足够,这样就还有二百五十元转环的余地,一家人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总算把一颗悬着的心放下。

这天晚上,田照飞虽然老早就钻进了被窝,但想到天亮就将奔赴千里之外,捶床捣枕硬是一夜没合眼。盼星星,盼月亮,总算盼到电子表屏幕上的数字跳到了五点钟,便一轱辘翻身起床,听到响声的父亲也跟着起来了。等到洗漱完,草草弄碗面将就一下,就带着行囊出发了,打着手电筒走了两三公里的路,天才蒙蒙亮。虽说离母校只有十公里的路程,但由于翻山越岭,小道杂草丛生,崎岖难走,将近快九点钟才赶到。热闹的一楼教务室门外,已经聚集了十多些人,田照飞瞬间扫视了一下,他们当中有的是学生,有的是家长,最令人欣慰的是,还有三个和自己是同班同学,他急忙匆匆过去打招呼:“夏光,杜小海,陈芳,我们又见面了!”“是啊!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了”陈芳揭足先登,朱唇轻启,笑容如花。夏光和杜小海更是如见故友,嘘寒问暖,并指着父亲对田照飞说:“大伯老远的送你来,肚子一定饿了,带他去吃点东西,赶紧叫他回去,我们等着你。”田照飞允诺着,转身接过父亲手中的行李,连同自己的背包一起交给他们看管,便带着父亲出了校门,本想到不远处的小饭馆吃点东西,但父亲坚持要回家,只得依了他,强忍着心底的难言,默默看着有些蹒跚的身影,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朦胧的烟雾中。

等返回到教务室门口,夏光说:“我们的手续已经办好了,就只差你了。”田照飞愣了一下,迫切的问:“需要办些什么手续?”“也没什么!”杜小海抬头说道“只需填一下报名登记表,交一下学杂费就可以。”“噢!”田照飞答应着,便走进了教务室。片刻功夫办好出来,几个人刚把行李挪到旁边的桂花树下,只见班主任和蔼可亲的走了过来:“走吧!到我家里去吃午饭,恐怕是最后一次为你们送行了。”本来平时上课的时候,田照飞和杜小海总是吊儿郎当的,现在见老师像没那回事一样,还是这样的关心自己,一时受宠若惊,显得有些别扭。夏光一向胆小如鼠,更是一言不发,低头傻傻微笑着。只有被称作“小龙女”的陈芳,仰头嫣然一笑“谢谢老师!那我们走吧!”于是,大家把行李暂时放到校务室,跟着班主任走了两三百米,便到了生活区,进入大楼,沿楼梯上到三楼。刚一进门顿时惊呆了,大家做梦也没想到,师母好像早就未卜先知,两个人的小家,竟然摆好了满满一大桌,让人垂涎欲滴的丰盛佳肴。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跟教英语的师母王老师打着招呼,自个搬了凳子坐下。教语文的班主任杨老师,则径直进了里屋,片刻的功夫从里面出来,左手拎着两瓶脾酒,右手抓着两个罐头,微笑着说“开饭啰!都过来坐下,我给你们倒酒,不要拘束,就像在你们家里一样。”只有夏光滴酒不沾,由于不好拒绝,勉强接了一小口,陈芳和王老师则是一人一罐椰子汁。大家见杨老师与王老师并不像在课堂上那般严肃,相反却很热情而随和,也就壮着胆子畅所欲言,边捞家常边喝酒。

半个多小时过去了,人人都已酒足饭饱,杜小海走到窗边,向楼下环顾了一圈,回头说:“客车已经到了”。杨老师起身微笑着说:“该起程了!祝你们一路平安,有空的时候来坐坐。”“谢谢杨老师!”“谢谢王老师!”大家互相客套着,依依不舍的走下圆丁楼。经过片刻简单的交流后,知道来接送的司机叫魏师傅,在他的带领下,大家匆匆踏上北往的客车。

太阳偏西的时候,小客车到了一处山岭上,放眼望去,树木蓊蓊郁郁,渺无人烟。因有位同学内急,魏师傅便停下车,让大家休息片刻,坐在中间的田照飞忽然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的站起来,眼睛直勾勾盯着一个一个走下车的同学。等同学们都回到座位上,他急不可待的转过身,把头凑到后排的杜小海跟前,小声嘀咕着说:“我刚才数了一下,车上除了开车的魏师傅,总共有十八个同学。”“怕差不多!”杜小海迅速扫了一下摇头晃脑的四周,低头说道:“除了我们几个,其他的一个也不认识,只是有些面熟,好像都是其他几个学校的。”“我也是!”田照飞挪了挪身子。然后一切回归平静,只有疯狂扭动着身躯的小客车,一会儿上高山,一会儿下沟壑,尽力向着火红的天边急驰而去。

夜幕在不知不觉中徐徐降落,窗外只看见一片黑乎乎的山脉,偶尔有昏暗的孤灯,如鬼火一般,在视线中一晃而过。也不知过了多久,眼前忽然敞亮,如繁星点点的灯火,一望无垠,直上云霄,分不清是身在人间还是天上。伴随叽里咕噜的嘈杂声,车里开始噪动起来,杜小海把脸贴在窗玻璃上,只见车子已经进入了城区,街上灯火通明,但却家家关门闭户,时不时有装满疏菜的三轮车,缓慢走过。田照飞伸了个懒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电子表一看,五点一刻,天就快要亮了。不一会儿,车子慢慢进了一条胡同,并在一扇大铁门旁停了下来,魏师傅下车敲了两下门,不见有动静,于是对着里面“老朱!老朱开门!”唤了一声,看样子应该是熟人。这时,边门哐当一下打开了,探出个脑袋,带着深蓝压舌冒,看了一眼魏师傅,又扫了一下客车“噢!是你们到了!”接着便哗啦啦拉开了大门,车子开到一栋大楼前停了下来。

这时候,东方已露出鱼肚白,多少楼台参差不齐,像裹了一层薄纱。大家终于看清,这是个有着几千平方米的大院子,四周被高高的围墙围起来,并且装有铁丝网。除了两层高的大楼,左右两边各有一间一百多平方米的小厢房,青一色的彩钢瓦,楼房的后面则是一个上千平方米的篮球场,表面上看起来像个学校,但又觉得不像。

就在大家东张西望的时候,门卫老朱和魏师傅叽叽咕咕朝这边走来,老朱五十多岁,一米七五左右的个子,目光炯炯有神。他挥手示意同学们,让把行李都搬到大楼的一层,楼梯的左右各有五间二十多平方米的宿舍,里面整齐摆放了四张高低床。陈芳和几个女生把行李搬进了右边的一间宿舍,而田照飞,杜小海,夏光三个人,则相约进了左边的一间宿舍。被子铺好以后,田照飞坐在床上说:“要不要出去弄点吃的,把肚子填一下?”杜小海仰面倒在床上,无精打彩的摆了摆手“算了吧!还是先睡一觉再说。”“一晚上没合眼,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夏光揉着太阳穴说道。“那好吧!”田照飞起身把门虚掩着,便回到床上侧身躺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咚咚”响了两下,接着陈芳慢吞吞推门进来,俏皮的说:“几条大懒虫,该起床吃饭了。”田照飞翻身坐起来,揉了揉眼睛问:“几点了?”“快十二点了!”陈芳接着说道“门卫朱师傅说了,今天食堂不做饭,要明天才正是开始做,其他的同学都已出去了。”夏光拿着毛巾在门前水管上胡乱洗了把脸,进门说道:“出去随便吃一点炸洋芋或米线什么的。”这时候,杜小海已经从门卫处拿了钥匙回来,催促道“要去就走吧!肚子早已饿得呱呱叫。”随后把门关上,几个人便向外走去。

这一逛不要紧,由于都是乡下人,从小在山里长大,哪里见过这般似梦非梦的人间天堂,金碧交辉的亭台楼榭,接踵摩肩的街道,琳琅满目的商店,令人目不暇接。这个说到这边看一下,那个说到那边看一下,几条街走下来,已是日迫西山,一天的时光就这样在好奇与梦幻中遣散。

次日食堂按时开门,做饭的是母女两,操着一口方言,母亲五十岁上下的年纪,头发挽成发髻盘在脑后,女儿大概二十来岁,梳着学生头,据说姓李,是本地人。田照飞在吃饭的时候,轻声问李母“大妈!这个学校有几位老师?以前是做什么用的,怎么没有标志或牌子什么的?”“哟!这个不清楚,我们也是刚来。”大妈微笑着说“朋友见我们在家闲着没事,就介绍来这里做饭,说好每人每月五百元的工钱。”说完把头转向她女儿“小梅!把桌上的碗筷收拾一下,我去打洗碗水。”田照飞一时无语,便自个低头狼吞虎咽起来。

往后的几天时间里,零零散散有新生到来,食堂仍然是照常开饭,但却明显感觉到人员增加了不少,打牌的打牌,唱歌的唱歌,来来往往的新面孔,让原本冷冷清清的环境,一下子变得喧闹起来。而大家依旧是吃饱了睡,睡够了上街闲逛,一天一天的在百无聊赖中度过,可就是见不到期待中的老师和学校领导,反倒更像是一厢情愿,拼团从外地来这里旅游的少男少女。

直到第二个星期的周一,晴了多日的天空,终于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为大自然捎来久违的凉水浴。夏光,田照飞以及另外两个室友,端着打来的饭菜坐在床沿,刚填了个半饱,忽然杜小海拎着洗劫一空的大洋瓷缸子,表情激动的从外面进来,边走边说:“听隔壁宿舍的几个同学讲,下午两点钟开课。”“倒底真的假的?”田照飞像含着个大枣问道。“是真的!”另一个稍微偏胖的室友说“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我正在水管上洗脸,见一个高个男从大门外进来,对门卫说‘通知学生,让他们互相转告,下午两点钟到二楼的教室上课’,看样子应该就是教我们的老师。”“早就该上了!”夏光从床头撕了半截卫生纸抹了一下嘴说道“这几天实在憋得够呛”,接着拿了碗筷到外面去清洗。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大家都显得有些激动,就像从天上掉到地上一样,才挥泪绝别校园,摇身一变又回到了校园。这好比二次重生,还没有到时间,便陆陆续续走进了教室,等着幸福的降临。顿时男生的狂笑声,女生的尖叫声,以及桌椅摩擦地板的吱呀声,如一窝蜂似的,充斥着整个空间的每一处缝隙。

田照飞转动着眼珠,晃晃悠悠走了进来,一米七几的大个子分外显眼,嘈杂声瞬间哑了一半,他径直走向最后排,捡了个空位坐下。坐在中间一排的杜小海,个子是矮了点,见此情形,只得勉为其难,像跟屁虫一样,和田照飞前排的一个女生调换了座位。

正在这个时候,走进两男一女:男的一个西装革履,戴着宽边眼镜,右手拿着一本16开信笺,大致年龄在五十岁,另一个比较年轻一点,着一身整洁的军装,肩上的五角星,闪烁着令人振奋的光辉,看样子只有三十五六;而女的年龄最小,着一身粉红色撒花连衣裙,斜挎一个红色小包,也就三十岁左右。他们一直走到讲台前,搬了几根闲着的凳子,面朝着同学们在讲桌前并排而坐。

西装男在桌子上摊开信笺,随意翻了几下,抬起头说:“请同学们安静,哪位清点一下人数?”片刻的骚动过后,也不知谁冒了一句“总共四十六人!”“那好吧!”西装男接着道“我现在开始点名,每点到一个,请站起来,算是大家互相认识一下。”就这样站起来坐下,坐下站起来,大约持续了十多分钟,西装男也站了起来,微笑着说“我是这个学校的负责人,姓吴!你们就叫我吴老师吧!现在我简单给同学们介绍一下,本校的大致框架结构以及运作机制。”然后缓慢坐下,指着左手边的军人道“这是武警中队的中队长,姓柴!你们以后就叫他柴教官,从明天开始,由他负责你们的军训。”于是,柴教官站了起来,向大家点了一下头道“同学们!我们为什么要开设这门课程呢!主要是因为通过训练,能提高你们的政治意识,树立为国争光的精神,这种精神,是你们将来踏入社会,并且立足于社会的根本,同时……。”最后,右手边的女士说“我姓秦!秦始皇的秦!同学们以后就叫我秦老师,我负责大家旅游方面的课程,希望同学们以后认真学习,争取在较短的时间,学到更多的技能知识。”就这样,第一天的课程,如同一个见面会,两个小时不到,便在一片和谐而热烈的气氛中结束。

对于同学们来说,军训——那是从未接触过的新鲜课题,以前也只是偶尔听老师说,将来会纳入高中的必修课,其辛苦程度令人无法想象。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大家虽然总觉得与旅游这门功课,似乎有点驴唇不对马嘴,但因为这是件光荣的事情,不断能够陶冶情操,而且还可以锻炼出铁的体魄,磨炼出钢铁般的毅力,顿时充满跃跃欲试的好奇。

军训的这天,同学们都起了个大早,可是一直等到九点多钟,才见一辆绿色的军车缓缓驶进校园,停在了操场边。从车上下来三个穿军装的人,除了柴教官,还有两个年轻人,大概是战友,他们由车上拎下两个鼓鼓囊囊的编织带。关上车门,柴教官挥手示意前面不远处的一个同学:“你去宿舍里面喊一下其他人,叫他们到操场上集合。”“好了!”那个同学答应一声,便小跑着转过墙角去。

不一会儿,见大家基本上已到齐,柴教官严肃的说:“请同学们按高矮次序站成三列,最前面一列十六人,后面两列每列十五人。”随后转向旁边的战友道“这两位也是你们的教官,将和我一起负责你们的训练。以后不管是集合,起床还是上课,都以吹哨为准,听到口哨声就必须立即行动。”接着是两位教官的自我介绍,等介绍完毕,柴教官随意指了两位同学道:“你们两个去把编织带里的迷彩服拿来,按上面的尺码大概分一下,每个人发一套,训练的时候必须统一着装。”至此,披着神秘面纱的军训,终于拉开了序幕。

唱军歌是每天的主打内容,其次是三大步法,站军姿等队列的训练,还有叠被等内务整理。这一项接一项的训练下来,很多学生几乎褪了一层皮,但毕竟年轻气盛,掉肉不掉队,虽有几个像田照飞一样自以为是的二锅头,偶尔会趁机偷懒,到头来还是逃不脱“军法处置”,被罚站军姿和环绕操场跑步。最后是擒敌拳的基础拳术,共二十套环环相扣的动作,虽说不能用虎虎生风来形容,但同学们仍打得有板有眼。

而当这些科目训练结束,并且基本上已达到教官们的要求,同学们这才注意到,满眼萧萧落木,天气骤冷,北风漫卷,三个多月的时光,就这样悄然而去。在会操表演过后,教官们开始和师生道别,并撤出了校园。

本来才有一个半月的时间,培训就将画上一个句号,大家都以为肯定会迎来紧张的旅游课,但谁也没想到,事情往往出乎意料。只在军训结束的头两天,同学们像听天书一般上过四五节课,连板凳都还没有坐热,课本也没见着,那个秦老师就人间蒸发,连续一个星期没有露面。

见此情景,同学们在宿舍里三五成群的议论开来,有人说,秦老师肯定是碰到了突发事故,才会不来给我们上课;也有人说,我看不像,如果真出了意外,她必然会通知我们。而田照飞始终一言不发,眉头紧锁,他隐约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但就是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又过了几天,十二月份已经接近尾声,不仅秦老师没出现,而吴老师也一直不知所踪。当初承诺的合格证更是如石沉大海,音信全无,同学们再也沉不住气了,开始焦躁起来,甚至有人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掉入了陷阱。

这天中午,田照飞,陈芳,夏光,杜小海,以及另外两个室友又聚到一起,田照飞神情愤怒的说:“刚来的时候我就有点怀疑,既然是个学校,为什么连名字也没有,现在可好,交了那么多学杂费,全都打了水漂。‘武’的倒学了一点皮毛,‘文’的才是我们该学的,竟连门都没入,你们说,我们还有什么脸面回家?”“最可恨的不是这个”杜小海咬牙切齿道“关键是当初承诺发给我们合格证书,并且安排工作,看来都是假的,如果真是这样,那可怎么办?”由于田照飞长得英俊高大,说话做事精明干练,点子又多,大家把目光都转向他,他顿了一下说:“我看先不要着急,再等两三天,假如还是见不到人,再做打算。”几个人想了想,一致表示赞同。

不难想象,既没有等到半个人影,也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眼看元旦已经过去了几天,腊月即将到来,同学们如坐针毡,心急火燎。而对于杜小海来说,更是囊中羞涩,几乎要到弹尽粮绝的地步,他绞尽脑汁,才通过门卫朱师傅的帮忙,从他一个朋友那里获得了吴老师的传呼号码。大家一听到这个消息,“哗啦啦”一下全都涌进了宿舍,有的站着,有的挤在床边,把一个小小的空间围得水泄不通,那种复杂而迫切的目光,像是在等待命运的裁决,纷纷抢着记录这个号码。

正如新上市的水果,新鲜而洁净,孩子们亦如此,毕竟没见过世面,心灵单纯洁白,不杂纤尘。在经过短时间的商量后,基本上统一了意见:认为安排工作,解决吃住问题最重要,只要有了钱,其它的都是小事。田照飞思量片刻起身说道:“实在没办法了!要想伸诉又拿不出证据,更不知道往哪里去伸诉,只能自认倒霉,照你们说的做,打电话要求安排工作。”“那……谁去打电话?”其中一个同学问。“大家主动一点,轮流着去,直到有结果为止,我就不相信他不着急。”田照飞环视了一下接着道“今天就由杜小海和我出去,十字路口就有个公用电话亭。”于是,大家一哄而散,慢慢煎熬着,静候佳音。

一天,两天,三天……虽然没能等到吴老师的出现,但总算来了救星。一辆小客车披着温暖的晨光,缓缓驶进大门,并在宿舍门前停下,原来是魏师傅。他手里拿着一个小巧的笔记本,径直走进楼梯傍的第一间男生宿舍,拎了个凳子出来,坐在过道上对围观的学生说:“我是按照吴老师的吩咐,来送你们去上班的,总共有两个部门:一处是大酒店,另一处是木器厂。你们考虑一下,想到木器厂上班的过来登记,我先送你们过去;想到酒店上班的,暂时不用登记,因为要到明天才能送你们去。”大家一听说有班上了,并且不久就会有属于自己的钱,顿时激动万分,都在心里默默幻想着明天彩色缤纷的人生。

时间不容许多想,看着十多些人都签了名,田照飞即便有一万个不愿意,还是无奈的把名签了。此刻在他的心里,是一种被骗的愤懑,是一种被忽悠的无奈,半年的时光,弹指一挥间,所谓的旅游知识和技能,他什么都没学到,更不用说有一技之长,以后的路仍是一片模糊,不知是喜还忧,是富还祸,都是个未知数。正当他还在发呆的时候,杜小海拍了一下道:“还在想什么呢?赶快搬行李,车子马上就要出发了。”他这才一愣,连忙随着慌乱的人群,把铺盖和随身物品草草打包,匆匆坐上去往木器厂的客车。

车子穿街走巷,三十分钟后便到了木器厂,两扇银灰色大铁门,大门一边的广告牌上写着“某某木器厂”几个镏金大字,另一边则是保安室。在保安的带领下,他们把行李直接搬进了大楼的第一层,同样是带扶手的楼梯从中分成了左右两边,田照飞和杜小海随便选了一间空房,把行李放在高低床上,短时间的折腾后,被子就已铺好。田照飞坐在床上似乎想起了什么,望着杜小海问道:“怎么不见夏光和陈芳?”“没来!他们想去酒店上班。”杜小海埋头翻找着编织袋说,语气里透着一股失魂落魄的无奈。

魏师傅看着大家基本上已安顿好,进来和大家说了几句道别的话,便开车离开了。紧接着进来一个穿卡其色夹克外套的中年男子,他看了一眼田照飞和杜小海,以及另外几个同学,微笑着道:“我姓汤,是这个厂的人事部主任,你们今天休息一下,明天开始上班,具体上班需要注意哪些问题,到时候车间主任施继中会跟你们讲。本厂设有公共食堂,伙食费在100到150元之间,每个月的月底从工资中扣除。”刚说到这里,有个同学难为情地低声问道:“我们的月工资是多少?”“这个等下午老板来跟你们签合同的时候,他会和你们讲,我说了不算。好吧!就这样,已经到打饭时间了,你们赶紧去吃饭!”说完便转身走了。

天气干冷干冷的,太阳刚刚还露面,转眼又躲进白茫茫的云层里面。田照飞吃完饭,就约上杜小海和另外两个同学,在厂区内转了一圈,不禁也为它的规模感叹,足足有五个蓝球场那么大。最显眼的是一台卡在轨道上的,有四层楼那么高的塔吊,巍巍矗立在厂区的中央,它的周围是堆积如山的大圆木。靠西面是一排整齐的电窑和一个配电室,据配电室的师傅说,电窑是用来烘干木材用的;靠南面则是两个库房和一个包装车间,估计有六百多个平方;靠东面共分为两个车间,一个是喷漆车间,另一个则是生产车间,有喷漆车间的三倍大,里面整齐摆放着二十多种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机器;而北面就是进大门的一方,大门左边的保安室旁,是公用食堂,紧靠大门右边便是一栋大楼,宿舍在第一层,从楼梯间上去,左边是三层,右边才一层。熟悉了这个工厂的框架结构后,他们默默回到了宿舍,觉得工作环境还可以,说不定还能掌握一门谋生的手艺。

已经快下午三点了,田照飞拿着一张报纸坐在床上正看着,一个披着长发的姑娘站在门口,向里面探了一眼,笑容可掬的说:“老板让你们到二楼办公室去签合同。”然后又转身到下一个宿舍挨个去通知。田照飞二话不说,连忙下床穿好鞋子,叫了一声杜小海他们几个,就径直上楼去,到办公室门口,只见里面坐着三男一女,左上角一个眼镜男望了一眼田照飞说:“你是来签合同的吗?进来吧!”田照飞答应着便走了过去。眼镜男简单的问了一下学历,年龄以及家庭情况,然后又说:“按照我们厂的规定,你们有三个月的试用期,试用期的工资为每人每月五百元,等试用期满后,工资转为计件的形式来支付,也就是说,你付出越多工资越高。另外还需要交六百元的押金,每个月一百元,从你们的工资中扣除,直到扣满为止,如果愿意就把合同签了。”接着便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合同。田照飞心想,反正来都来了,哪还有什么话可说,于是接过合同看也没看,就在眼镜男的指引下,稀里糊涂把名签了,并按了手印。可是他们哪里知道,这种年少无知的懵懂行为,却为将来的切身利益埋下了祸根。

当大家签完合同回到宿舍,田照飞从裤包里掏出一包小春城,递了一支给杜小海:“让我们签合同的眼镜男是不是老板?我刚才忘了问上班的时间。”“你看那排场,肯定是老板准没错,他说上下班以电铃为准,早上八点到十二点,下午两点到六点。”吐了一口烟圈杜小海又说“并且晚上七点到九点,还要到会议室上课,听说是培训理论知识。”田照飞回头望着其他几个同学“我就说嘛,对这些机器和木材一窍不通,怎么干?还是学习一下好。”接着伸了伸手腕,看时间还早,几个人便说笑着往外走,相约上街去转悠。

焦头烂额的困绕得到释放,心里悬着的一块大石终于尘埃落定,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喜悦的笑容。他们深深明白,从今往后,他们与校园再无关联,真正踏入社会,成为同事,成为自食其力的劳动者,并且认为幸福正在向他们招手。但即便是这样,对于田照飞来说,刚过去的这半年时光,仍有着挥之不去的阴云,他始终觉得是场骗局,是自己无知误入了圈套;始终觉得是件不光彩的事,不仅浪费了时间和父母的血汗钱,还辜负了父母的期望。

上班这天早上,虽然寒风凄凄,但大家还是元气满满起了个大早,匆匆洗漱完,到食堂用过早餐,等着一个崭新的开始。伴随上班铃声的响起,田照飞掐灭烟头,和二十多个一起来的小伙伴,齐刷刷向车间走去。车间主任早已打开车间的大门,左手拿着一个黑色笔记本,并在门边挥手道:“大家进来排队站好,听我给你们安排一下工作任务。”其实,这个工作任务主要是定岗、定编制、定员,这三定落实以后,车间主任又以组为单位,把生产车间分成四个组,分别由老板临时请来的四个技术员带队,指导和解说机器的性能,操作等等方面的问题,从而初步确立了上班的运作方式。

第一个月就在这半学习、半工作中悄悄过去,新年的钟声在耳畔响起,浓浓的年味正向这座城市靠近。工厂在忙碌着放假前的准备工作,离愁别绪骤然降临,煎熬着这些半年多没有归家的游子。

呼啸的北风在夜幕中嘶鸣,田照飞裹紧被子,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他感觉今年的冬天,似乎比往年更加酷寒。虽然说每个月五百元的工资,但扣去押金和伙食费,实际到手的只有两百多块钱,再加上零用钱花去了一部分,现在只剩一百多块钱,连路费都不够,又怎么回家呢?想到这些,心酸的泪渍挤满了眼眶,他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等到有了钱,再风风光光的回去。

放假的时间终于定了,腊月二十六这天中午,太阳时而微笑,时而愁眉苦脸。早上还沸反盈天的厂区,此刻已鸦雀无声,冷清的宿舍只剩下杜小海和田照飞两个人。他们正想着该如何度过这个春节的时候,保安周平摆弄着手中的电警棍,缓步走了进来,快速环视了一下道:“你们两个人不回去过年了吗?”“不去了!”杜小海点头说道。“这样吧!我们四个人加上你们两个人,总共六个人,干脆凑在一起过年算了。”周平边说边坐在对面的床沿上,田照飞高兴的拍手道:“那最好了!我怎么没想到呢!”

刚好食堂也是闲着,三个人经过一阵商量后,为了节约开支,一致同意每个人出六十块钱给田照飞,负责上街购买食材,然后大家一起来做菜、做饭。就这样,一个别出心裁的过年方式,便已规划完成。

揣着凑上来的三百六十块钱,田照飞心里的拥堵总算疏通了许多,别情也瞬间抛诸脑后,毕竟置办年货才是大事。大年三十这天晚上,一桌丰盛的团圆饭,终究在几个人的齐心协力中,正是在异国他乡欢快地拉开序幕。

难熬的时光总是很漫长,快乐的时光总是很短暂。八天的长假眨眼就过去,正月初五这天,举国上下还沉浸在节日的气氛中,但田照飞他们,已吹响劳动的号角,重新回归岗位,向着新的一年挺进。虽然所有的工作也都是老样子,仍旧按着原来的模式进行,而新面孔却增加了不少,加上原有的“老革命”,大概有四十多些,男同志就占了大半,其余的基本上都是小女生,刚好填补了库房,包装车间和打杂的空缺。

可是时间一长问题就出来了,有的人嫌工作辛苦,有的人嫌薪水太少,还有的是找到了更有发展前途的工作,于是阴一个阳一个的捡着铺盖走人。而过不了多久,又有新生力量跟进,执拗地延伸着机器的运转,维持着每个环节的动态平衡。见此情景,杜小海的情绪也产生了波动,在周末和田照飞去动物园消遣的时候,便又发起了牢骚:“这个工作想来想去真的是没什么盼头,苦一点累一点倒没关系,主要是挣不到钱,我实在不想干了!”“有什么办法呢!要是当初不上当受骗,根本不会有今天,也不知道他们分到酒店上班的现在怎么样?”田照飞说着从挎包里拿出九十多块钱买的像机,对着猴山戏耍的猴群一阵乱拍。“唉!听说还不是工资太低,好多人都走了。”杜小海长长的叹了一囗气。沉默了片刻,田照飞收起相机看了一眼杜小海道:“现在试用期刚满,还是再等两个月瞧,看看能发多少工资,如果还是不理想就走人。我和你一样,早就不想干了!可是没钱寸步难行,至少身上要有两文,出去万一找不到工作,也才有个落脚的地方。”

两个人就这样走走停停,在络绎不绝的游客中穿梭,一边闲逛一边拍照,刚从猴山出来,接着又去了鳄鱼馆和狮子园。直到太阳渐渐偏西,浑身也有气无力,再也走不动了,才意犹未尽的打道回府。

每一个岗位的机器,依旧在有条不紊的高速运转,从古至今都是一个样子,并没有什么变化。而时光的沙漏里,光阴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田照飞也由曾经的学徒工变成了主机手,但他并没因此舒展紧锁的眉头。这个由来已久的心结,用“朝朝生财不见财”来形容最恰当不过,他始终觉得付出的太多,回报的却很少。特别是当初老板说,试用期满就涨工资,可是试用期已经过了两个多月,才涨了几十块钱的工资,这不是拔鸡毛哄鬼吗?看来这个老板不但是个瓷公鸡,而且也不会懂得体恤下属,他越想越觉得窝火,但也只能暂且噎着。

又到七月三十号发薪水了,好多工友一领到工资,干脆管它三七二十一,兴奋得连晚饭也不吃,就约上几个哥们上街去乐呵。而田照飞则独自在宿舍里吞云吐雾,他心想,还是才给我发这点工资,你拿我当猴耍吗?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该是离开的时候了!于是,恨恨的用脚把烟头搓灭,转身便又去了办公室,要求老板退还押金。“要走可以,我们有的是人,但押金是不能退的。”老板垮起脸拉开抽屉,找出一份合同拿在手里继续说:“这是当初你跟我们签的合同,上面写得清清楚楚,三年的期限未满,押金是一律不退的。而且你还按了手印,鉴了名,是经过你同意的,没有谁强迫你。”“可我当时根本不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是你让我签的,你也没跟我讲清楚大致的内容。”田照飞顿时有些气愤。老板倏地站起身来,指着他的鼻子说:“是你没看清楚,这能怪我吗?你才干了半年的时间就要走,没要你的违约金已经是格外开恩了,你还想怎么样?一个小小的打工人,你跟我吼什么?有本事去告我啊。”

两个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各不相让,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怒火中烧的田照飞,顺手抄起一把椅子就要砸过去,好在周平眼疾手快,才制止了事态的发展。最后在大家的劝说下,双方渐渐平息了争吵,田照飞被杜小海拉回了宿舍。而血色的夕阳也从高楼的夹缝隐去,冉冉云烟中,黄昏的幕布徐徐降落,厂区暂时回归平静。

煎熬多时的杜小海,原本也打算去退押金的,但看到这种情形,知道希望已经落空,也就不想再去浪费精神。天刚亮就起床收拾行李,和田照飞一起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并在一公里外的农贸市场边,租了一间十多个平方的屋子暂时住下。由于天气骤变,下起了连阴雨,两个人只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而他们的心情也正如这天气,雾气氤氲。回想起从去年出门到现在,经历的起起落落和所受的委屈,仇恨的种子已开始在田照飞的心底发芽,特别是老板那些蔑视和挖苦的言辞,不仅击倒了他的自尊,也倾斜了他心中的天平。在经过一翻思想斗争后,他对杜小海说:“我发现厂里的财务室有个保险柜,不如趁这种天气,晚上去弄点钱。”杜小海愕然道:“这……恐怕不行!”“怎么不行?你想想,我们累死累活帮他干了半年多,像打发叫花子一样,发一小点工资。这暂且不说,我们要走还不退押金,这可是六百块钱啊!要我们干一个月才挣得回来。再说了,只要我们别让里面的人发现,他根本就不知道是我们干的。”杜小海转念一想,说的也是,反正他不仁我不义,索性豁出去了。

于是,两个人去旧货市场,花了几十块钱,买来螺丝刀,破坏钳等工具,趁着烟雨霏霏的夜晚,迈出了罪恶的第一步。

由于工厂处于郊区,唯一一条出入的小巷,不仅没有路灯,而且每到深夜就无人走动。他们很容易便从旁边的一个废弃工地,弄来一架白天就踩点好的简易竹楼梯,搭在了右边第一层楼的外墙,缓慢爬上了楼顶,蹑手蹑脚到了左边财务室的门外。按照事先的约定,杜小海专门负责放风,其它一切破拆行动皆由田照飞负责。

正所谓:“人在做,天在看”。因为做贼心虚,田照飞撬门的时候,不小心钳子落到了地板上,响声惊动了值班的保安,只见电筒光向大楼扫了一下,接着便向这边走来,吓得他们赶紧猫着腰原路返回,丢下楼梯就慌忙逃进小巷,等确定没有人追来后,这才狼狈地回到住处。二人暗自庆幸没有被曝光,但同时也清楚,不仅会在厂区引起不小的轰动,而且也会加强防范,从今以后,想再次下手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也就打消了再次盗窃保险柜的念头。

而人往往在赌博的时候就是这样,有了第一次,便会有下次,他们并不会因失败而返回原路。相反,总是如鲠在喉,怀着不报此仇誓不罢休的决心,进而使事情变得更糟糕,离正道越来越远。就如田照飞,早就被仇恨的怒火填满,一心认定:你不该这样对我,既然让我遭受了精神和物质上的损失,就必须付出代价。因而在经历了这次失败后,另一个阴谋又在心底渐渐酝酿……

大概也就过了差不多半个月,时间已经到了八月中旬,天气异常闷热。二人在夜深人静的午夜时分,趁着朦胧的月色,又摸到了工厂的南面,穿过绿化带到了外墙根。田照飞顺着紧挨墙体的一棵桉树,缓缓爬到了窗台处,在杜小海的配合下,用石块砸烂了库房的玻璃,把事先准备好的一瓶汽油,陆陆续续淋到靠近窗户的一堆积成材上,用打火机点燃后迅速逃离。

由于着火点是在库房的后面,而且前面的门窗紧闭,再加上人们都在熟睡中,直到熊熊大火把石棉瓦烧毁,火苗从房顶上疯狂地窜出,映红了半个厂区,这时保安才发现。宁静的工厂瞬间炸开了锅,所有的人都起来了,有的拎着水桶,有的拿着脸盆,来来往往奔跑着。但毕竟火势太猛,纵然有三四十人,也如同蚍蜉撼树,根本无济于事,好在没多大功夫,驰援的三辆消防车就赶到。在众人的齐心协力下,奋战了将近两个小时,总算把所有的明火扑灭,而这个时候,天已大亮,遭此劫难,工厂也不得不暂时放假两天整顿。在此期间,价格主管部门和刑侦部门同时介入,经财产损失评估签定,据说大概损失了几十万元。

这事已过去了十多天,田照飞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做得天衣无缝,真是大快人心。想想大仇已报,盘缠也支撑不了多久,如果再拖延下去,可能就要露宿街头,二人经过商量后,决定还是返回故土。但他们做梦也没想到“法网恢恢,疏而不漏。”还没等他们前脚踏出门槛,警察就已找上门,伴随警报声的远去,等待他们的将是高墙内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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