妯娌青接受心理医生的辅导已经有了三次,看她的精神状态,果然大不相同,眉眼间尽是清朗之气,她一看到我,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说:你觉得我精神好吗?
我被她的喜气感染地笑起来,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回答:和你生病之前一样精神!她笑了,拉着我,神秘地说:来,我告诉你心理医生都是怎么诱导我的。
我俩坐于院中的沙发上,青盘着腿,略微朝我倾着身子,虽说其他人都各自忙着,并没注意我们,她仍然露出那种神秘的表情,用低低的声音叙说着。我对心理学是很感兴趣的,自然全神贯注地听着。
第一天,医生只是让她躺下,描述一个自然场景让她随平稳的呼吸在这个场景中徜徉。这场治疗,和青以前练习瑜伽的冥想差不多,这多少让花了不少钱的青有些心疼,对这样的治疗不置可否。
第二次,医生让青站在一面镜子前面,让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问:镜子里是你吗?镜子里的你是什么样的?青有气无力地回答:衰弱、憔悴、满满的负面情绪。
医生问:你喜欢她吗?
当然不喜欢!
那么,你希望自己是怎样的?
当然是健康、愉快、充满活力的!
好,那你做一个动作,用手往前推,嘴里不停地念:你走开!你走开!我不喜欢你!二十遍。
青听话地照着医生的话,不停做着推开的动作,语调越来越高,气息越来越足。
在描述这段的时候,青的眼睛闪着亮光,我的情绪也跟着明亮,笑着问她:感觉好吗?青说:心里真的觉得好多了呢,感觉那个衰弱的自己真的越来越远。
第三次,医生又让她躺下,闭上眼,想象着走近一间屋子,推开门,看到一个向下的楼梯,从楼梯慢慢走下去,一边数着数一边走:十、九、八、七...... 青变得迷迷糊糊起来,机械地跟着医生数到一,医生轻轻地说:到了,看到一个门了吗?去,推开它。青感觉自己推开了门。医生又说:屋里只有一张床,床上躺着的,是你!你走近看看,她,已经死了。接着,拿了块布,遮住了青的脸,青说,当时的感觉真像死了似的。
我听到这里,浑身凉飕飕的,连忙插嘴问道:你有没有害怕?青笑了:你害怕了,是吗?可不知为什么,我一点也没害怕。
接着,青明显放慢了语调,像回到了当时的场景:医生让我上前去看着床上的我,他说,我现在只是一个灵魂,从窗口飘了出去,越过草地、高山、大海,来到了大海的另一边,站在海边,风柔柔地吹着,阳光暖暖地照着,周围的植物散发着清香,所有新鲜的气息都从我的头顶灌注进我的身体,一点点丰满,一点点在血管流动,太阳光照进身体,照进最不舒服的那个地方,他让我对着它说: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青的脸上安静祥和,她静静地看着我,却又似乎透过我看着其他什么,我没打扰她,过了好一会儿,她的眼睛的焦距又对上我,说:医生问我,你感觉到自己身体里有能量了吗?我说:感觉到了。医生说:这就是重生的你!
青说完,笑眯眯地看着我,我也重重舒了口气,说:你一定真的有了重生的感觉。
青说:是的,重生!这个医生是留学回来的,他一直主张和研究的就是自然疗法,大自然有很多能量和值得信仰的地方。包括死亡,他说,死亡,只是另一种重生。我们没有信仰,所以,会害怕很多东西。现在,听他这么一辅导,我觉得对死亡不是那么太害怕了。
我陷入了自己的沉思里,对照着以前的一些想法,或许,浅薄的我们,平时从自然中看到的只是生生不息,想到的是如何更好地生存,却从未对死亡抱有接纳和尊重的态度。
就如同,我们看到落叶,我们伤感它从新绿到枯黄的衰败,却不知道它的飘落腐烂,成了树木最好的营养和对树木来年的勃发最自然不过的让位。
大自然经历过灭亡和重生,我们是其中一分子,自然随之起起落落。顺应自然,便能顺应自己。
而从主观上来说,自然,是清朗而长阔高远的,你与之对话,关注它的细微之处,便能暂时忘记自己的一些得失,在天地之下,日升月落间,与它们共存于简单的一呼一吸,随它的脉搏而动,于安静中可以觅得一份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