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我都以为我和父亲的距离很远。学了心理学,知道了我们和父母之间的关系其实就是我们和世界的关系。今天留下这篇文章,学着慢慢疗愈和父亲的关系。
母亲过世之后,我担心父亲一个人太孤单。往家打电话的频率高了许多。
可是往往通话不到三分钟就无话可说了。以前和母亲通话半小时乃至一小时是常有的事情。母亲也总是盼着我的电话,到了日子我还没有打电话回去,她就会担心。相反,父亲接我的电话时没有欣喜,我有时忘了给他打电话,他也不会想到打给我。
我不止一次向老公吐槽这些,老公笑着说:“父爱如山,你见过话多的山吗?”我想想是这个理。
父亲年近八十了,还在做小生意,每天天不亮就去上街,他还养了好多鸡。他说只要他还动得,就不会要我们兄妹三个操心。
只是由于长年劳累,他的腰椎不好,髋关节也发育不良,他的腿一直不利索,还会经常痛。出门都是靠电动三轮车。好在他心态好,一生也做了不少善事,几次得重病,他老人家都从死神那里逃脱了,他的睡眠质量也特别好,食欲也不错。基于这一点,我们还是比较放心他一个人独自生活的。
我印象中父亲年轻时非常高大。那时候只要农闲,他就去贩卖布匹,一大包布要卖四五天左右。我总记得父亲做生意回来,家里就像过节。父亲高高的身影从家里草垛后面转进我们家门口的稻场。我对着母亲大喊“爸爸回来了!”
母亲欢天喜地地迎上去,接过爸爸的布包放好。转身去张罗吃的。那个时候家里很穷,但是母亲总会变戏法似的弄出一桌子菜。
父亲品着小酒,就着母亲烧的可口的饭菜,开心地向母亲讲述他在外做生意的见闻。我们兄妹三人也能借机打打牙祭。那时候的艰辛,今天回忆起来竟是满满的温馨。
还记得我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有天上学,天下很大的雨。父亲背着我上学,我举着雨伞。父亲平时很忙,对我们也比较严厉,记得他很少抚摸我们。那一次被他背着,成了我童年回忆中父亲对我最亲近的爱。
一转眼,我上高中了,一个月才能回家一次。父亲有时去学校看我,给我送吃的。他背着大包,站在教室门口,大声呼唤我的乳名。那一幕成了同桌取笑我的笑料,他也学着父亲的样子叫我的乳名,我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大一那年,我去离家80多公里的省城武汉上学,父亲挑着我的被子和箱子送我到学校,帮我安排好一切才离去。那个画面我的好几位室友都记忆深刻,毕业后她们向我谈起,眼里还是满满的羡慕。
可是,我这个小女儿留给父亲最痛苦的回忆也是从我大学开始。从小到大,我都是父母的骄傲,高考虽然有些失误,但我还是考上了本科。
大四那年,我由于感情受挫得了抑郁症。父亲的头发一下子白了好多,他流着眼泪责怪同在武汉工作的哥哥,问他为什么不把小妹照顾好。
父亲听说安神补脑液对我的病有用,他想方设法买了好多盒给我喝。但是我的病情并没有好转。
父亲又听老人们说信迷信能治好我的病,天不亮,他就带着我去找几里外的巫婆。我明知道这是个烧钱的无底洞,我也不想让父亲为我花这个钱。可是父亲一定要我去,他把自己的血汗钱拿来上供,他也实在是没有更好的办法。我真的心如刀割,父亲也因此耽搁了许多生意。
后来我的病情有所好转,能回到学校继续上学了。有一次父亲抽做生意的空来学校看我。那天我刚好从学校浴室出来,头发湿漉漉的,提着装满衣服的桶,晃晃悠悠地走着。父亲轻轻地唤我,我一回头,看见父亲满眼都是怜爱。
事后母亲告诉我,父亲那天看了我的样子又哭了,他放心不下他的小女儿,担心我会被疾病拖垮。
大学毕业一年后,我结婚了。我的婚礼上父亲没有太多的话,倒是母亲和嫂子在和同事们攀谈。其实父亲在村子里是个很热闹的人,他做生意很在行,村里好多人都跟着他一起做生意,他的人缘也特别好。
他在我的婚礼上的无言,也许是他对我的放心。
结婚一年多之后,我经常和老公吵架。任性的我执意要离婚,亲手砸碎了结婚照。父亲来看我,他没有责备我,但我知道他很心痛。他和老公说“我女儿的脾气我了解,她没有坏心。我们二老都把你当亲儿子看待。你们离婚了你很容易再找女人,我的女儿一个病人,你让她往后怎么活?”
想想父亲一生争强好胜,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手,处处受人敬仰。为了我的幸福,他却不得不低头。我心里一阵阵的痛,为我自己一直要他为我操心,为我自己没法好好经营婚姻生活。
还好老公是个明事理的人,我们风雨飘摇的婚姻之舟得以稳固。没多久,我们有了儿子。儿子两岁之后,我们来上海生活,每年寒暑假回去看望他们二老。
父亲每天从街上给儿子带好吃的早餐,机灵的儿子看见外公的车就激动得大喊“外公回来罗,外公回来罗”。这个时候的父亲,满脸都是笑容,一停好车,就拿出吃的塞到儿子手里。
来上海之后,由于身体原因,再加上要带孩子,我有将近五年没有工作。父亲总是鼓励我找点事情做,哪怕挣点零花钱日子也会好过些。
后来我走进了教育培训行业,父亲在电话里教导我“要好好地教人家的孩子,不能误了别人”。正是由于我牢记父亲的教导,我没有辜负任何一位家长,我的学生越来越多,忠诚度也非常高。
今年教培新政出来后,我转行到学校教书,我也牢记着父亲对我的教导,认真对待我的教学工作。虽然学校里的学生良莠不齐,甚至好几个钉子户。但我能感受到,他们慢慢地在接受我,我的工作越来越顺手了。
我现在没有和父亲细聊学校的工作,但他对我的身教言传深深地刻在我的心里。这十多年来,我自食其力,是对父亲对我无言的爱最好的报答。
父亲远在千里之外,但是他无言的爱常常温暖着我。父亲如山的背影也一直定格在我的脑海中。不管父亲还能陪我多久,不管现在有些耳背的他能否听得清我在电话这头的唠叨。我还是会经常拨通那个熟悉的电话,父亲的一声“喂”,就能让我感到山一般的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