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放火烧毁三间房
10岁那年,我闯下大祸,一把火把自己家的三间房子全部烧毁。
5月,正是我家乡的麦收季节,天干物燥,路边的野草沾火就能烧着。一个周末的午后,母亲下地带领社员们收割麦子去了,我带着5岁的弟弟玩起了即使是半个世纪后的今天也仍然是非常时髦的项目:“烧烤”,也就是起野锅子烧着玩,地点选在了我家茅房的外侧。当时农村还挺穷,全是草房,“卫生间”叫茅房,大多披挂的自家房屋山墙的外侧,我家也一样。我家的房子是座西朝东,在南边山墙的那一侧,从屋沿边上用稻草披挂下来形成茅房。我带着弟弟,先在茅房外侧挖了个形似炉灶的坑,然后用稻草点火烤“海鲜”(就是从田间水渠里抓来的小鱼小虾),没成想,火一点着,“呼”的一下,立马把茅房的稻草点着了,当时也不知道从哪儿刮过来一阵邪风,风助火势,大火如同一条火龙,顺着茅房的稻草披挂就窜上了房沿并向上烧去。等我从家里端出一盆水出来,大火已经上了主房,我和弟弟一下子就蒙了,吓得魂飞天外,魄散九霄,既不知道扑水灭火,也不知道喊人救火,只是条件反射般地拉起吓得大哭的弟弟转身就跑,大祸就此铸下。
火焰肆虐,浓烟滚滚。等到地里干活的乡亲们赶来时,房子已经烧毁倒塌了。当时母亲怀着妹妹在身,已经快七个月了,当年农村人没那么娇气,挺着个大肚子也要地下干活。她被乡亲们搀扶回来时,已经接近崩溃,但她看到邻居从大火中抢出的那节枣红色儿的橱柜时,才倒过一口气来,一屁股跌坐在地,边哭边问:“老五呢,老六呢,快找找,快找找,别把孩子吓坏了”。我和弟弟就趴在离母亲不远的地方躲藏着,能听见母亲说话,但不敢出来见她。
前边说到,母亲见到那节枣红色儿的橱柜被邻居抢出来了才倒过一口气来,是有原因的。我们家所有在当时能算上值点钱的家当,什么粮票、布票、油票、肥皂票、火柴票、煤油票等等全部放在那节橱柜里,这个秘密不仅我们家人知道,邻居陶伯伯也知道,那时,农村的风尚特别好,不说可以夜不闭户,反正邻居之间特别和谐,只要愿意或者有时间,端着饭碗能转遍全村(咱村总共才五户人家),谁家有好吃的就可以伸筷子夹一口。陶伯伯一家和我家关系特别亲密,甚至可以说,我和弟弟妹妹几个小孩子,都是陶伯伯、陶妈妈帮助拉扯大的。因为父亲在镇上供销社工作,一个月难得回家一次,母亲先是大队干部后是生产队政治队长,也特别忙,经常顾不上我们,全凭陶伯伯一家对我们的关照,咱们家有点什么宝贝东西,放在哪儿,陶伯伯全知道。大火起来时,因年纪大没去生产队劳动的陶伯伯第一个冲到现场,也不知他老人家从哪儿来的力气,就如同电影《逃出生天》中的消防队员一样,不顾生死,冒着大火,一脚踹开房门,抱着那节橱柜冲了出来。多亏了陶伯伯,不然,那年的冬天,我们一家人就要挨饿受冻了。当时,除了那节橱柜,连根筷子都没抢出来,真正是一把火全烧光了。在那个计划经济时代,没有各种票据,什么东西都买不到,特别是粮食、布匹。钱可以借的到,票是借不到的,家家都紧张。因为父母亲都是镇上和大队的干部,公社特别照顾,补助了300元钱,在乡亲们的帮助下。一个多月后,我家又盖起了三间新房,虽然还是土墙草房,但终于又有了新家,生活逐渐恢复了平静。我由于受惊吓严重,在舅舅家静养了二个多月才回来。
我闯下的这场大祸,给全家带来灾难性影响,但从始至终,慈祥的父母双亲没说过我一句重话,更没埋怨或者骂过我一句。我深感惭愧,即使是半个世纪后的今天,每每回想起这段经历,我总会心中酸痛,泪水打转。几十年来,我总在心中感觉欠父母双亲一套房子,所以在1998年,在我们经济情况稍有改善时,我便在妻子的支持下,和哥哥、弟弟妹妹一起同心合力,在镇上的205国道边上给父母亲买了一栋两层小楼。后来父母亲告诉我,喜迁新居的那天,差不多全队的人都来帮忙,一起把他们送到新家。那年春节,我和妻子回去探亲,母亲高兴地抹着泪花说:“几步远就是菜市场,方便死了(方言,意为:极为方便),你爸爸喝茶聊天打麻将有伴,上街来买菜办事的乡亲们也常来坐坐,我找人说说话也很方便。对面就有早点卖,儿子啊,冲着现在的好日子,我真得多活几年”。
咱还回到60年代末哈,那时候,农村生活比较困难,特别是一旦遇到灾荒年份,就更加困难了。且看下一回:打草绳子渡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