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有了四个孩子以后的作息时间会和二人世界时很不一样。当你终于像打仗一样把四个孩子全部哄去睡觉以后，自己往沙发上一摊基本上就跟死了没什么差别。

比如我和Dustin现在这样。

然后我接到了Mark的电话。

“我想对Eduardo求婚。”

“那不错啊。”我点点头，走进厨房一边倒水一边继续听电话， “我本来以为你们早就会结婚，或者干脆不结婚了。”

“结婚是个很麻烦的事，你知道的，无论是对我还是对Eduardo来说。”Mark指的是Facebook，还有Wardo家庭那边的问题。

“我以为他家人你都见过了。”

Mark非常平静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我确实都见过了。要不是那时候我身上还有个贯穿伤，他爸爸大概打算把我扒一层皮下来。”

“……Mark你这是在邀请我打你一枪吗？”

“不。我是在虚心问你结婚前见对方父母的经验。”

我回忆了一下。“Dustin的爸爸妈妈都非常和善。”

“不。我是想问Dustin怎么见你家人的，”Mark换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你和Eduardo都来自有着非常庞大的关系的移民家庭，我需要一点经验，但是Dustin肯定不会总结，他刷怪的时候根本不靠战略。”

我忽略了他那个宅男气满满的比喻，沉吟片刻：“兄弟姐妹的问题根本不大，他们看Eduardo喜欢你就不会对你下狠手。至于父母，我妈一见到Dustin就很喜欢他，我爸也是，特别是在他知道Facebook之后。我爸妈在我还小的时候以为我会嫁给一个街头混混或者卖大麻的墨西哥人。”

“你上了哈佛，Vera。”

“我上了哈佛以后他们觉得情况更糟糕了，我妈以为我这辈子都结不了婚了。因为我没有任何个人时间。”别让我总提醒他Facebook当年对我精力的压榨。

其实我感觉Mark把问题的共性给理解错了。我叹了一口气斟酌起措辞：“Mark，我爸妈认为Dustin Moskovitz确实是个非常好的人，他们很放心。”

剩下的半句话Mark替我说了：“对，而Mark Zuckerberg是个混蛋。”

噢。他那张嘴对自己也是毫不客气。

我几乎能够想象面无表情的Mark心却在流血。我感觉我要安慰安慰他。“Eduardo爱你。就算他爸爸真的要扒你一层皮，或者给你来一枪，他也会拦着的。”

“不。问题不是这个。”Mark在电话那头叹了一口气。

我思考了片刻：“……你不想让Eduardo为了你对抗他父亲或者为了你们的关系而难过？”

“对。”

“这几乎不可能的，Mark。Eduardo的父亲不可能不讨厌你。我要是他，你根本不可能活着成为亿万富翁。”

“Vera，我早就知道我错了，并且我是来请教你意见的。”

“先对Eduardo求婚，Mark，让他去告诉他的家人，然后再走一步算一步。”

“好。”

然后他挂了电话。

半夜十一点，我和Dustin被电话声惊醒。“大晚上的谁会打电话来。”我的丈夫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

“艹，还能有谁啊，我老板。”我看了看手机屏幕，一把接了起来。

Mark的声音传来：“Eduardo答应了。”

“麻烦你体谅一下四个孩子他妈的作息。”

Mark顿了顿：“抱歉。”

“好吧。恭喜你。”

“谢谢。”

Mark和Eduardo在硅谷的家里迎接了Eduardo的父母和他的两个哥哥，巴西大佬即便在硅谷这种休闲之风满地的地方也照样西装笔挺，打扮都很考究，和Eduardo整整一个衣柜的Prada师出同源。

Dustin背着还不会说话的Natalia站在阳台上举着望远镜：“我感觉Mark要完了。他们穿得跟黑手党一样，下一秒拔出抢来我真不奇怪。”

我把奶嘴塞在了老三Oliver的嘴里让他随便在地上乱走乱爬，Ashira和Elliot在餐桌上拼着拼图。

“说真的，Eduardo的父母为什么不让他们回Miami？居然自愿放弃了主场优势。”

硅谷是Mark的地盘。

“刻不容缓，主动进攻。”Dustin摇了摇头。

“其实我在Ashira一岁以前感觉Mark和Eduardo会很快结婚的。但是他们那时候都没有动静。后来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我以为Mark大概会在很多年以后再和Eduardo真的去办理结婚手续。那时候Ashira肯定当不了花童了，但或许能当伴娘。”我拍了拍大女儿的脑门，感觉她或许有机会在婚礼上帮忙递个戒指。

Elliot抬起头看看我：“我在婚礼上可以交换戒指吗？”

“那是Eduardo叔叔和Mark结婚，你可以帮他们递戒指。”

小金毛继续问：“那么Mark和Eduardo叔叔结婚的时候他们谁穿裙子？”

“他们都穿西装裤，亲爱的。”

Elliot点点头，从椅子上跳下来。“那很酷。我想写个程序庆祝一下这件事。”

“……你写好可以给我看。给你爸爸看也行。”

Mark的屋子里真的传来一声枪响。

“怎么办！”Dustin浑身一凛，慌了。

我摇摇头。讲道理我根本没想过Eduardo的父亲真的会带枪。“我们打911？”

Dustin把老四放在床上，急急忙忙打算拉着我一起出门：“Eduardo的爸妈不认得我们，我们可以装成热心邻居冲进去。”

我一把拦住Dustin：“他们或许不认得你这个默默无闻的前CTO，但是我都给Facebook做过几次技术官发言了，何况我们结婚上过新闻，他爸不可能不知道我们。”

然后我抄起望远镜：“我看到Eduardo了。”

“然后呢？他怎么了？难道他爸居然打了自己的亲儿子？”Dustin甚至去储藏室里翻出了医药箱。

望远镜里的Eduardo吓得满头冷汗，眼圈红红的，但是嘴角带着笑。他一把拉过了同样看上去脸色煞白的Mark，半个身子挡在他前面，对着自己的父母郑重地承诺着什么。

“不不不……Dustin，先别冲动。我感觉……也许我们该想想孩子们在他们结婚的时候穿些什么了。”

Mark和Eduardo的婚礼简单而隆重，在他们自己的家里举办。我和Dustin其实什么忙都没帮上，Mark和Eduardo效率惊人，居然全部自己解决了。

除了他们借走了我们的两个孩子去撒花和递戒指，蹒跚学步的老三老四跟在他们后面也玩得不亦乐乎。

在婚礼上我们当然还见到了Facebook的第一对同性情侣，Chris Hughes和Sean Eldridge。

虽然Skype上大家的联系很频繁，但确实已经很久没见了。

“那时候我和Vera真的吓死了。”说起Eduardo父母造访的那一天，Dustin依旧心有余悸。

漂亮的金发男人“wow”了一声，像是大学期间一样笑着催促Dustin继续说下去：“快点，Dustin，告诉我们错过了什么？”

“Wardo的爸爸真的带枪来了。他真的拿枪对着Mark。”

“那他……”

“Wardo吓得都要跪下了。你知道的，他爸爸是个说一不二的人物。”

Sean Eldridge插嘴进来：“不会真开枪了吧？”

我点点头：“真的开枪了。我们住在他们隔壁都听见了。”

Chris和Sean Eldridge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Dustin接着说道：“不过是空包弹，Mark的手臂上破了一块，现在应该已经长好了。”

其实Mark说得没错，Eduardo爸爸真的字面意义上的剥了他一层皮。

Chris看了一眼那对被我们谈论的新人：“快看。他们要交换誓言了。”

穿着白色小裙子的Ashira把戒指递给了Mark，Elliot把戒指递给Eduardo的时候身上的白衬衫和裤子也难得地没有被弄脏。一对新人接过戒指，慢慢地把银色的指环推到了对方左手的无名指上，相视一笑。

我突然有点鼻子发酸，说：“我感觉他们该接吻了。”

Dustin的眼圈红了。“我们等这一幕等了太久了。”

Chris开口的时候我才发现他哽咽了。

“幸好我们都等到了。”

你要等。为了你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