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很蓝,草很绿,树很茂盛,各种植物在肆意地生长,尖尖细细的竹笋长得很高也无人来采。行道树开着黄豆般大小的白花,发出幽幽清香,因为无人修剪,遮住了人行道。废弃的厂房掩映在疯长的树草后,被风雨剥蚀得锈迹斑斑。进入厂大门后的马路很干净,除了偶尔还有公交车经过,行人和其它车辆已经很难见了。
厂部大门前的月季花快要谢了,在风中摇摆,孤独落寞无人来赏。绿草代表着生机,但草长代表着荒寂,绿意过于深重让人心茫。离开这儿三年了,想看看原来住的地方,却是用两堵高高的围墙严实地圈起来,里面已成一片瓦砾。与新厂房连接的地方是一片大洼氹,已是一大片菜地,种满了蔬菜和油菜。远处就是烟气升腾的工业文明,近处却是荒芜寂寥的家园。
每每来二冶,总是想去原来就学的中学看看,虽然知道这里早已物非人去,但仍喜欢在这里面兜兜转转。现在这里已被一家门窗厂租用,操场上盖着简易厂房,操场上也被各种石材堆满了,宿舍的窗户玻璃许多已碎裂,露出黑虚虚的大洞,学生食堂被板条封住,旁边小门里也零乱地堆着生活用品。厂的主人养的几条小狗看见陌生的我追着我狂吠。我仍在寻找记忆里最深刻的地方。站在宿舍楼前看着远方的田野,阡陌枞横,地里搭着架子,种着各种作物,飘着红色彩带。农人戴着草帽在田间锄草翻土,顺风飘过来的是大声交谈的乡语。农妇挎着篮子走在田埂上,喊着家人回去吃饭,还有蛙鸣鸟叫声,偶尔有犬吠声。我像是恍恍乎来到桃花源的洞口处,豁然开朗看到世外桃源里自耕自种的田园时光。记得在高中那会儿,放学后和班主任方正友老师一起来这儿散步,那时还是一片片稻田,现在都已变成旱地,没有那么广阔了,窝在在小山丘之间,风肆意地刮着,但是很安静。
原来到学生宿舍楼前,是一片操场,现在已是杂树丛生,密不透风,树丛里还被种上了各种蔬菜。一条水泥路边,白色的小花寂寞零散地开着,香气幽幽,无意争春,群芳不妒。教学楼的外墙上仍是被爬山虎密密麻麻地爬满,遮住了窗子。我们小时种的云杉树高大挺拔,也被绿叶爬满包裹着,像穿上一层厚厚的裙子。只有从水泥砌的橱窗里还挂着的学生守则和工作通报,还能看到这曾是一所学校,能想像着那时的辉煌。
那时我们进二冶厂区的大门有两个,我们称为1号大门和2号大门。在1号大门的对面,有一条到小路,是到一个叫“黄沙站”的地方。虽然我们小时候很淘气,到处找着地方玩,周围的沟沟坎坎都爬过,上树掏鸟窝,下河挖河蚌,钻过窑洞,摸过螃蟹,蘸过黄鳝,但是唯独这条路没有往里跑远过,也只是在进入这条路不远的大坝上玩过,下过水塘游泳,在山坡上拔过甜甜的草蒙蒙吃。因为那时枪毙死刑犯人就经常安排在黄沙站,我们在路口就曾见过急驶过的大卡车一辆辆开进去,上面是被公安民警押着五花大绑背后插着牌子打着红叉的犯人,所以大人们说不要往这条路里去,会沾上晦气。现在我骑车沿着这条路往里走,路还是老路,两边许多民房都拆迁了,只有两家公司还在经营。这里面居然还有一个叫上丰村的庄子,从小路进去。骑到一半,是一条新修的水泥路,地面上的薄膜纸还没有掀掉,原来是为超彩公司专修的,转弯伸进厂区就断了。我从旁边再骑不了多远就豁然开朗,看到了浩翰的长江和绿野苍苍的大平原。回来时,路过那个大坝,看到那个依稀熟悉的水塘和远处的田野,恍惚间被时光机打回到过去,仿佛一切都不曾变过模样。我怔怔地注视着这熟悉的山山水水,仿佛看见一个没有愁滋味的少年的我,在这里跑过玩过。
往事难忘,只能慢慢回味,愿我们走出半生,归来仍是少年。
2019.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