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小时候的家乡水特别多,到处都是水坑,到处都有捞鱼的人。刘鹗的《老残游记》曾记载,孝里的东张一带,古时有济南七十二小泉,水乡泽国,蔚为壮观,对此,我是深信不疑,因为我的老家------归德镇,与它是邻镇,已然有这么多的水了,何况是紧邻黄河的东张呢。那时,村西南是一大片芦苇塘,大片的芦花至今仍飘荡在我的心田。夏末秋初,每到黄昏时分,我与大人收工回家路过此处时,总对芦苇荡充满向往:有种小小的叫声像黄鹂的小鸟会在苇林中欢快的歌唱着穿行,水中,会有众多的鱼儿嬉戏其间。虽说苇塘密不透风,却使每一个路过的人倍感幽寂与凉爽,每当此时,我常会折一枝粗壮的芦苇,将中下部的苇叶去掉,只留顶部两片苇叶,编织成“红缨枪”的样子,雄赳赳气昂昂,端着苇枪前行,好不威风。
待到秋末冬初,农活完工时,就要开始收割芦苇了。割芦苇却不轻松。此时的水依然齐腰深,人们均需穿了一种胶皮裤子到水中作业。几百人齐动手,有割得,有捆的,有运的,场面很宏大。那是是将芦苇同一收割后,再按斤两将芦苇分配给承包的人家,分好之后,家家户户、老老小小,忙忙碌碌,将一车车希望运回家中。
芦苇收回家后,人们便又忙碌着去捞苇叶,因为苇叶在当时是很好的柴火,农户人家还指望它过冬呢。记得那时总是母亲出动,她在齐腰深的水中将苇叶用耙子打捞到一块,我和姐姐哥哥们便用地板车把苇叶运回家。母亲总是天刚麻麻亮时便出发,却不让我们姐弟下水,怕影响成长,她叫我们吃过早饭后去运苇叶即可。运最后一车苇叶和母亲一起回家,母亲总是很疲惫,但也很高兴,因为冬里的柴火有了着落。后来,母亲落下了手脚麻木的症状,就是因了捞苇叶的缘故。
家里的芦苇,等有了空闲时间之后,要赶紧“打叶”,以免“捂了”(发霉)。打苇叶是将成捆的芦苇搁在板凳上,拽着顶部,一根根的将芦苇从捆中抽出来,这样能将叶子捋去,然后在将芦苇重新打捆,芦苇便干净了。每到这时,总是全家齐上阵,边聊天边干活,苇叶遍地,芦花漫天,忙忙碌碌,只求早日将活干完,以便能将芦苇早日出售。
出售芦苇也不是容易的事,需拉到集市上专门的苇子市中等客。那时家穷,买不起机动车辆,只能用地板车将芦苇拉到集市上去。记得我上师范那年,家人将芦苇拉到县城集市上去卖,有几次恰逢我周一上学,我便与姐姐、哥哥一起将芦苇运往城里。县城里我家大约三十多里地,我们在前一天晚上装好车,第二天早上四点多钟便开始出发,哥哥在中间拉车,我和姐姐一人一边骑着用绳子连了苇子车的自行车用力往前蹬。四五点钟的街道异常的寒冷和安静,现在想来心中还有些发毛。我们姐弟仨骑一段交换一下,身上满了霜雪,争取七点前赶到大集,以图占个好位置,好能将芦苇早点出手。主顾到来后便会东挑西拣,还要从芦苇堆中抽出一捆破开检验,以防在内部夹杂劣质芦苇,待检验满意后便开始砍价。双方将价钱谈妥后,我们还要负责送货上门。我那时将芦苇帮着送到集市后,便赶去上学。学校离集市不太远,早饭时,我会用暖瓶在食堂里打一瓶粥给姐姐哥哥送去;中午时,在食堂里打份儿饭送去,看到他们吃的时候,我便觉得很高兴。有几次中午,我送饭去时却找不见他们,一打听,有时是早卖完回家了,有时是送苇子去了,心里感到很怅惘,却又为他们能早卖了苇子感到很高兴……
现在,家乡的水坑早已没有了,苇塘也被人承包改种树了,但有时却总想再去看看,想看看是否还有芦花,听听是否还有鸟鸣。
苇塘里的鱼儿啊,不知你们现在在哪里嬉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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