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天者,不是天天快乐的乐观者,是以天之乐为乐。乐天者,不仅有胸怀,而且有情怀,情怀比胸怀更大,胸怀是度量大,能包容。而情怀是另一个看问题的角度,维度不一样。有乐天者的情怀,就能王天下,保天下。
【齐宣王问曰:“交邻国有道乎?”孟子对曰:“有。惟仁者为能以大事小,是故汤事葛,文王事昆夷;惟智者为能以小事大,故太王事獯鬻(xun yu),勾践事吴。以大事小者,乐天者也;以小事大者,畏天者也。乐天者保天下,畏天者保其国。】
齐宣王问孟子:“邻国土地接壤,容易倚强凌弱,以大欺小,或者以小谋大,勾心斗角,打来打去。如果要和平共处,交好于邻国,有什么道理吗?”
孟子说:“只有仁爱的人,才能以大国的身份来服事小国,比如商汤服事葛伯。文王服事昆夷。”
葛是汤旁边的一个小国,与汤同为夏的诸侯。葛伯呢,懒惰昏庸,祭祀天地鬼神的大事都不举行了。汤派使者去问。葛伯说:“我没有牛羊啊。”汤就给他送去牛羊。葛伯把牛羊杀来吃了,还是不祭祀。汤再派使者问,葛伯说:“我的土地种不出庄稼,没有酒饭啊。”汤又派人去帮他种庄稼,汤每天派老人小孩给庄稼地里干活的人送便当,葛伯的人拦路抢这些饭食,还杀掉了一个送饭的孩子。汤兴师灭葛,葛国百姓和周围的其他国家诸侯,没有一个不赞成汤的,都说葛伯咎由自取。汤也从灭葛,开始了讨伐夏桀的战争,建立商朝。
文王服事昆夷的故事呢,《帝王世纪》记载,昆夷,是周西边的少数民族小国,“文王受命四年”,也就是周朝已经建立四年了,空前强大,昆夷却横挑强邻,兴师来讨伐周,他大概不晓得周后面的地盘有多大,“一日三至周之东门”,可谓气势汹汹。周文王呢,“闭门修德,而不与战。”想想到底哪里有什么问题,惹得他来打我?关上门不跟他打,让他自己回去吧。
“只有聪明的人,才能以小国的身份服事大国,比如太王服事獯鬻,勾践服侍夫差。”
獯鬻,也叫猃狁(xian
yun),北方的少数民族。太王,是周文王的爷爷。太王的家族本来住在豳地,北邻獯鬻。獯鬻来攻打周,要抢夺财物,那时候周还很弱小啊。太王说:“不要打,他们求财,把我的财宝给他们就是。”过了一阵子,獯鬻又打来,这回,要太王把土地和人口都给他。周人愤怒,要奋起反抗。太王说:“百姓拥戴君主,是为了给人民谋福利,土地和百姓,都不是君主的私产。他要土地,要人口。土地和人口归我还是归他,有什么区别呢?你们要为我而战,杀死很多人的父子,这样的国君,我不要做。我走吧,让他来。”于是太王带着家族和亲随,自己迁走了,迁到岐山之下。豳地的人陆续都迁来,跟从太王,周边远近的人民,听说太王的仁德,也都来归附。周就在岐山之下兴盛起来,传至第三代周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第四代周武王,灭夏而有天下,建立周朝。
勾践服事夫差的故事,大家比较清楚了。勾践被夫差打败,两口子亲自到夫差宫中,做牛做马,服侍夫差。
以大事小者,乐天者也。大国容易恃强凌弱,欺负小国。只有仁者能讲信修睦,像周文王那样,人家打上门来,他还能够诚意恻隐,尽其抚慰之道。为什么呢,因为他是乐天者。
什么叫乐天者,就是乐天知命。《易经》上说:“乐天知命,故不忧。”
乐天知命,乐于顺从天道的安排,安守命运的分限。焦循《孟子正义》注解说:“圣人不忍天下之危,包容涵畜,为天下造命,故为知命,是为乐天。天之生人,欲其并生并育,仁者以天为量,故以天之并生并育为乐也。”
所以这乐天,不是天天快乐,是以天之乐为乐。我是天生天养的,那昆夷人,也是天生天养的。天既生了我,也生了他,天意就是要我也生长,他也生长,不是要我们相攻相杀,不共戴天。他来打我,我把他憋回去就是。这样,是以天为量,顺从天意。
乐天者保天下,乐天者,不仅有胸怀,而且有情怀,所以我们看到情怀比胸怀更大,胸怀是度量大,能包容。而情怀是另一个看问题的角度,维度不一样。有乐天者的情怀,就能王天下,保天下。
以小事大者,畏天者也。焦循说:“天道又亏盈而益谦,不畏则盈满招咎,戮其身而害其国。智者不使一国之危,故使天之亏盈益谦为畏也。而究之乐天者无不畏天。畏天为畏天之威,则乐天为乐天之德也。”乐天和畏天是一回事,都是乐顺天意。獯鬻打过来,太王知道打不过,打不过就走,还有广阔天地,为什么要殊死一搏呢,所以畏天者保其国,太王保住了国家,更奠定了四代而有天下的基业。
我的孟子学习参考书目:
《四书章句集注》,朱熹,中华书局
《张居正讲解孟子》,张居正,中国华侨出版社
《孟子正义》,焦循,中华书局
《孟子译注》,杨伯峻,中华书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