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厂机械运转的声音实在令人厌恶。这是个该死的城市,人们苟活这里,没有呼吸自由,尽管这样,进城的人依旧很多。报纸常报道新居地,城里却愈加拥挤。街边下水道口子距大,常见老鼠忙碌,若是观久点,准能见到熟鼠。出租屋大厦破旧不堪,站大门口即能感到大厦内人流涌动,却仍来人探问有屋否。门口那亭所管事的,是个暴老头!蒙西碰过几次,总怒愤愤看他;向他招呼,他也只一紧眉一点头,表情索性无变。
蒙西是报社的职员,深眉下炯炯有神,他的鼻子很挺。每早都向报社里人早安,但少有回应。报社不大,纵是走道也只单人通过,位则是要侧身挪进。位上堆密了书件,挺直腰也只勉看到额。墙上那儿童画总吸引他,时不时便抬头看。那是女儿画的,蒙西觉得那太阳耀眼,把三人画不像了。
光鲜亮丽的广告,背后充斥肮脏勾当!
蒙西下班后,快步到街角布告栏,这里常贴些高薪活。他焦急地扫视着,奈何眼皮止不住架。
“采矿一名,五时50威特,兼往返,有意者往.....”他激动地跳起。
他顾不得太多,已经十一点,五时就是明天。50威特能抵一家两天伙食,女儿已很久没尝味了,她还长身体,始终跟不上步子,大家都夸漂亮,他也点头。先前邻居买了件衣物,尺寸没估好,过来唤她试试,穿好她母直夸不及。他奔跑着,心里女儿那大眼睛,万里无云的晴天都不及。
“先生,您这还招工吗?”那气终于肯出了。
他运气算佳,满嘴黄牙的工头正缺工人。工头看来中年,细眉下竟长双尖眼,像极了厨房偷食老鼠!八字撮胡下尽被黄牙占了,个个呼之欲出,唇儿只偶尔反抗罢。蒙西对他没有好感,为了明天,他利索地翻上车厢。
这到处弥漫灰尘,若是做长工,定会得肺病。矿洞陆陆续续出了人,太阳已露出半头。他想赶紧回报社,社长总关心他,时不时唤他谈天说地......
“伙计!过来,这是你的”黄牙工头叫喊着。
蒙西接过手,搓了搓沫,一张、两张,只25威特!‘真是只该死的老鼠!’他烦怒了,四处寻那工头。一老矿工将他拦住,欲言又止。老矿工身子些许佝偻,脸色微黄消瘦,眼神却十分有力。缓缓从袋中掏出包烟,抖出一只,蒙西顺手接了。
沉默步到河边。衔着烟,缓缓吸一口,一圈圈吐出来。河并不宽,声燥极了,对眼的鸟不愿多待,拍打着翅儿,急急离开。蒙西转头望去,车已开动,一个个利索翻进着。他不愿拖着,一路小跑还不忘请走灰。
回到报社,蒙西疲倦坐在位上,顺举冒气的茶,一皱眉一吹气。女儿已经够岁了,她是聪明的姑娘,他想让她去学习。城里的天总是乱糟糟,刚刚晴空万里,这时闪电雷鸣了。一霹雳,一手抖,茶水撒了一身。竟是那周家二小姐幸临!吓得蒙西直唤社长出。他这算二次见小姐了,先前他来报社应聘,在报社门口招呼一姑娘,那姑娘惑惑瞧他,便上了车,事后才知是那周二小姐!这次没了魄气,蒙西看一步步向自己,背后如冰窖,寒意涌身,蒙西连退两三步。
社长看到也一愣吓,连忙将小姐请进贵座。站了许久,蒙西才促促醒脸。听旁人说,那二小姐去外洋习过几年识,懂得大本事哩,脾气也刁钻得很!蒙西觉得她不及女儿,她母常常教本事,她可厉害着!女儿性子善极了,花花草草若病了,愁上好几天。再出洋几年,定配上大贵族!
自小姐来过报社后,蒙西有些时候没来工了,职员都认为是小姐的行为。那扫地老工道:前些日子他曾碰过蒙西,脸白瘦极了,似鬼哩!他来寻社长,在里屋商了许久,出来时眼肿得似球,更像了!他没敢探一句,望着背影离开。
“哈哈,乖女儿!过些日子爸爸寻处好地教你习识!”
蒙西抱女儿在街角蹲着,女儿有些疲惫。他想叫醒女儿,可没敢。滴答,滴答,滴答。蒙西只听得自己扑通声,周围水滴声燥极了,燥得没了女儿扑通声。
蒙西站门口,发现没锁紧。推开一看,屋内乱污污。女儿就躺那,鼻上两行鲜血已干结,她母不知所踪。他赶忙抱女儿往诊院,女儿脸色愈来愈白,路上,蒙西一直叫唤她,眼皮却不听使唤。到了诊院,大夫慢工出细活!催人倒是一把手!直提醒蒙西缴那救治费!蒙西只好点头应和。
诊院的走道里,宽敞太多,蒙西却透不过气,他刚来这城市,身上积蓄不多,只能跟诊院定明日缴费。他找上社长,打算预支薪水,社长大骂一顿后,将他扫地出门。报社门口,他遇到买血贩,一跺脚便同他去了。当他醒来人已不见,允诺的金钱也不得,他想愤怒,哪怕能有一丝劲。
诊院门前,大夫已将女儿置于路旁。大夫说,院内太多人要救治,你不缴没法继续呐!滑溜溜的脸上竟伴着几滴泪!蒙西只好点头应和,抱着女儿离开了。
滴答,滴答,滴答。不知何时,蒙西的泪也应和着水滴。他抱着女儿走往那快完工的大桥。在月光的照耀下,那大桥壮丽十分。她将女儿坐在桥旁,笑了。
“乖女儿,马上就天亮了,爸爸明天就给你找个好地习识”
说完,便攀上栏杆,纵身一跃。那一刻,他觉得太阳小多了,三人像极了!
时至今日,午夜走上那桥上的人,都还能听出滴答滴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