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一只脚踏上车台的时候,我就看见了她。
我收拢了伞坐了下来,水滴星辰一样附着我浅蓝色的帆布伞上,又簌簌落在车台顶篷的阴影里。她就半坐在那阴影里,微湿的中长发,不乱,也不齐整,向我微微颌首。
一切如此平常,我们的距离正如来住的车群一样,客气,淡定,漠然。橘色的路灯晕染着蒙胧的雨,偶尔有车灯迅速闪过等车人的脸。我无聊的研究着四周参差的建筑,他们高大的身影在昏黄的雨中更加神秘,镶嵌着无数盏或明或暗的灯火。大概有过了那么一会儿——不管是几分钟都没关系,不是吗,在那么清冷的雨夜,不会有人关注这点时间的流逝。我要等的车仍旧没有来,因此很快我决定要走回去,幸好我的目的地并不远。我拨动我的伞,想向车台的另一个她礼貌性的告别。我斟酌着用词,微哑的声音打破了我们俩之间一种陌生人独有的的平衡“那个,我先走了。”她抬头看我,认真的点头“小心,慢走。”这种来自于陌生人的客套,反而夹着各自的几分真心。我和她就都笑了。深秋孤独微凉的空气一下子缓和了过来,我决定再管一回闲事:“你要去哪儿?这车不一定来了。”她抿着唇向外张望,伸出手去试探雨的大小,又笑盈盈回头:“我忘了带伞,能和你一起吗?”也许是因为不太好意思,带着些许的慌乱和肯定。我觑了眼她的长风衣,里面搭了一件格子衫。她的眼睛里含着雨点。
人行道两旁高大的松树和其他灌木参差不齐的交错着,每一根松针尖儿都挂着一滴水珠,连老树皮都被浸润的在灯光中发亮。微微有点风,松针尖儿的那的那滴水便纷纷“嗒嗒”往下掉到洗刷的苍翠的灌木丛上,风雨中它们都反射站微暗的光。我们两人的鞋子可能有点湿了,一步一步含糊的响,牛毛针雨从四周飞到我们身上,我们的长发和风衣慢慢变的潮湿。时至今日,我已经记不得当时我们到底聊了些什么,只记得她的声音灵动却平和,和身边的雨滴相互碰撞。我能够明白她说的每一个字,她也能跟的上我的思路,仿佛多少年的好知己。在昏黄黑暗的氛围里,你明白吗?风还在,雨在响,灌木也在响,有车辆倏然路过。我的影子时而长时而短,躺在一个个小小花里,杂乱,也显得无比平和浪漫。我们俩低声的交流,相视而笑,又不时被伞角滴下的雨滴冰的向伞内一缩。两个活泼灵动的生命,被一把伞温暖的保护着,一层层的裹上灌木,高楼,深厚浓密的雨夜……。那段路被走了很久,久的有点感觉是一整个人生。唉,也许这只是那奇妙的雨天带给我的错觉。
你问我后来如何?请原谅啊我这个老人,记不太清,应该是我们到达了目的地,愉快的互道了再见吧。故事的结尾不都这样吗?今天不讲了,睡吧,好孩子。
就是那个雨夜,带着深秋的冷意,有一个等车人等候了许多时间后,带着她浅蓝色的伞,夜深人静,一个人走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