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今日,是凡间的七夕节。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一道银河高悬夜空。
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
狐狸洞外万籁俱静,洞内的青丘小帝姬白凤九辗转反侧无法入睡,掏出袖中的锦帕,思绪纷飞——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锦帕上绣着的八个字,有些东倒西歪,却藏着少女的一份缱绻心事。
她和他的相逢,起源于一场传统的英雄救美。
两千年前,她化成狐身在琴尧山玩耍时,不巧碰到一头凶猛的虎精,危机一刻被紫衣尊神从虎口救下。
从天而降的紫衣尊神风华绝代,她对他一眼万年。
年少朦胧的情愫,便因这惊鸿一瞥,自此开启。
而他,浮世仙途万万年里,不知出手相救过多少回,因此那只隐匿了八尾的小红狐,自然未放心上。
紫衣尊神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孰料,他清贵高华的紫衫背影,被风扬起的皓皓银发,在少女心中扎下了根,之后无数次飘入她的梦中。
那时,凤九学塾尚未毕业,其他课业马马虎虎,唯有一门上古史尚拿得出手。
因为那本厚厚的上古史,等同是他的一部传记:在碧海苍灵中孕育,在洪荒乱世中拼杀,本事靠自己悟,战名靠自己争,一路踩着累累的枯骨,终立在六界之巅的高位,一统四海六合,安抚八荒众生。
英雄情结加上救命之恩,化为少女心底的爱慕。
风雨凄凄,鸡鸣喈喈。
既见君子,云胡不夷?
风雨潇潇,鸡鸣胶胶。
既见君子,云胡不瘳?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学塾上新学的诗文,尤其末尾一句,凤九自觉合适,于是将心底的爱慕一针一线绣在了锦帕上。
尽管凤九不擅也不喜女工,绣出来的字迹歪歪扭扭,还被白真发现后笑过,折颜也跟她说东华帝君被无数女仙包括她娘亲暗恋过,魔族女子甚至前赴后继自荐枕席,却无人能成功将他拉入万丈红尘。然而,这方记载着情窦初开的锦帕,成了她夜深人静睡不着时的一份慰藉。
银字笙调,心字香烧。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年少时萌生的爱慕,似乎随着时光流逝埋在了心底,有成为日后追忆的趋向。
作为青丘的小帝姬,日后要承一方女君之位,越高的地位意味着越重的责任,凤九即便在课业方面再不上进,政务与修行也未敢有一日松懈。
白家长辈欣慰之余,暗中替她物色一个能够帮衬她的夫婿,选来选去,最后选中了织越山的沧夷神君。
惊觉喜事当头的凤九才发现,除了东华帝君,她谁也不愿意嫁。
原来,那份年少时萌生的爱慕,早已入骨入髓。
在与阿爹的一番理论加抗争失败后,被她气得吹胡子瞪眼的阿爹索性将她关在了狐狸洞内,只等三日后直接把她送上沧夷神君迎亲的花轿。
明日便是上花轿的日子,狐狸洞外她阿爹设下的结界依旧很牢固,牢固得连一只飞蛾也进不来。
床边放着大红的喜服,以及沧夷神君亲手打造的凤冠。烛火忽明忽暗,凤九闭上眼睛,只用手指一道又一道地抚着锦帕上的字,自言自语道:
我喜欢你,喜欢了两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