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侧过头看见堂主不停地摆弄着手里的香烟,嘀咕了一声,“少抽点烟。”堂主停了手,往后一仰,躺在靠背上,“今天就抽了两支。”
有人说,如果你还记得跟一个人初次见面时的场景,那你们的缘分就还没有尽。那我想,我跟堂主的缘分是到头了吧。新生报道的时候我们是如何见了第一面,我已全然没了印象,或者说整个大一,我都不记得我们有过怎样的擦肩而过。
大二开学,我因为上一任部长的关系,他因为这一任部长的关系同时空降到了团学联组织部。第一次例会上我才算正儿八经地和他打了个照面。黑色的耳钉,染得微红的头发,算得上俊俏的脸庞,像所有青春小说里冷酷而帅气的男主人公一样,眼神空到像起了雾,斜靠在椅子上,右手不停地摆弄着打火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好像你跟他说十句话他也不见得看你一眼。我耳闻过一些堂主的背景,父亲是江苏某城市的政府官员,大概是管粮食方面的,家境殷实,俗话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有得资本挥霍,才敢一蹚纨绔子弟的浑水,才有少女趋之若鹜的冷酷,少年马首是瞻的霸气。
在我的记忆里,堂主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不要去K歌,部长经费有限。”那是部门增加了我和堂主两个新成员后的首次聚会,部长在饭后征求我们接下来娱乐项目的意见,有人说去唱歌,我一听瞬时来了劲儿,本来踩着单车尾随在队伍后面的堂主突然就来到我旁边耳语了那一句。我霎时就对这个人产生了好奇想要多跟他说几句话,他却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只是漠然地看着前面,我看见我的声音像被卷进了黑洞没有丝毫回应便不再做声。我总觉得,那时的堂主很不喜欢我,即便是从没有聚焦的眼神里我也读出了一丝鄙夷,某个不经意的转身,我仿佛听见他轻声警告“别装了。”至于真相我从来没有开口问过,只是后来,堂主待我就像待他的兄弟一般。
堂主很爱喝酒,每天都喝,除此之外就是抽烟,DOTA。他很少出现在课堂,每天睡觉超过15个小时,男生们都说,他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捧部长的场,部门的例会他倒都是参加。因为某些机缘巧合,我跟堂主的两个兄弟关系都不错,于是不知不觉中我跟堂主竟然也称得上是熟识的朋友。其实,堂主并不是什么时候都那么沉默,在兄弟面前他话很多,甚至浮夸到有点八婆。他喜欢讲道理,老爱充当恋爱导师,我被谁追,他要跟我分析一番,我谈恋爱他要指导一遍,两个小时的理论课,就光听见他在我耳边唠叨个没完,现在想来,他说了什么我竟一个字不记得,只知道他讲得很认真,像一个在风花雪月中摸爬滚打千锤百炼过的人。
后来我们搬去了郊外的校区,没了学生会的活动,我就几乎见不到堂主了,那段时间堂主真的就像一个神话,有人说他整夜整夜的醉酒,飒飒肆无忌惮地宣扬他一个月都不洗澡的光荣事迹,男生们最爱打趣说堂主喜欢男人,也不知道是隔了多久我们才又在宿舍楼下碰见,我嘲笑他头发掉了不少,他一脸严肃地瞪着我,“辛羽蔓,你不要到处去说我掉头发!”我憋着笑,使劲儿点头。后来,堂主告诉我,他最多三天也要洗澡的,他说,“诶,你不会真的以为我是同性恋吧?我没你想的那么安全,我也是个男人!”我只是看着他傻笑。
其实除了这些,我也听到很多其他的。栗子要组织班里去江苏春游的时候,跟堂主打了声招呼,堂主就包办了所有的行程,车也找好了,住处也落实了。大江失恋的时候,堂主就陪着他解闷儿,聊天也好,喝酒也行,只要兄弟觉得舒坦。阿亮没钱的时候,堂主有多少给多少。我们难得一起吃个饭,我问堂主,“咱一毕业,老元可就结婚了,到时候你给多少红包呀?”他想都没想说,“那时候我们自己赚钱了呀,赚多少给多少呗,至少一个月工资吧。”我一愣,“那我经济该脱轨了。”堂主笑笑,“你女孩子,不要给那么多,我们给就行了。”没有一个人不夸堂主仗义,毕业以后兄弟帮的聚会若是少了堂主倒有点儿帮不像帮的滋味,连我这个多次作为唯一出席的女宾也时常是为了见一见堂主。
夜店里想起了午夜的钟声,提示最后一朵白莲花也该变身为妖娆的水仙了。男人们似乎有了释放兽欲的正当理由,我看着堂主的朋友把手放在我同学的背上肆意游走,冷不丁还来一个自以为恰到好处的强吻。我从没想过要把自己扔进一个充斥豺狼虎豹的环境,倘若不是堂主找我来的话。我和堂主并肩坐着,散发出来的强大的冰镇力量让DJ费力打出的配合舞台上钢管舞的动感音乐在靠近我们的时候自动消了音,我滴酒未沾,他一声不吭。堂主不是没来过夜店,他来过很多次,他也不是没玩过女人,他大抵是信奉“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