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赞一下作者,上下两大册据说写了四年,且只用了一部分。这年头有这样认真的作者也难得了。于文采而言,确乎有梁文风格,气势贯通。
梁文之气势,特别容易吸引年轻人。犹记得中学时学梁之“少年中国说”,一读便被吸引,直至今日仍能背出结尾“红日初升”一段。以此气势行文,用以教化众人,用以宣传变革,自然马到功成。
但可惜梁是书生,书生在本朝历史上总是失败的代表,不是被坑了就是被烹了,对于江山只能指点一下而既不能打也不能坐。因此,做书生能做到他那样也算极致了。德功立不得,开一代风气之先,算得立言了。但也仅止于立言而已。
对此,作者评道:“梁启超是个感情胜过理智的人,也是个意志薄弱的人,在顺境中或情绪激动时,往往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而遇到挫折或心境不佳时,又容易灰心丧气,表现得很消极。但他又是个自觉对社会、对国家、对民族负有责任的人,所以,他的内心常常就显得很纠结。。。他的性情中常有一些天真烂漫或涉世不深的单纯,这种性情,作为朋友也许很难得,但作为一党领袖、政治家,有时就显得很幼稚,看不到事情的复杂性和人的复杂性。”
这个评价很地道,很深邃。不但是对梁先生的评价,也是对书生和文人的评价。想想中国历代的书生,大抵如此。得意时慷慨激昂,欲为天地立心,为生命立命;失意时寄情诗酒,归隐田园。一会儿儒家,一会儿道家。有人儒家,有人道家。但最终大都是为人做嫁衣裳,能执掌江山的都是阴谋家、野心家、战略家、革命家,就是没有文人。
梁从诫先生曾说,我们一家三代都是失败者。不错,他们三代都是书生,更因为他们三代都是先行者,梁启超于百多年前倡民主自由,梁思成于革命漫卷中国后搞古建筑保护,梁从诫在PM2.5尚未盛行之时提环保。先行者总是痛苦的,如铁屋子中先醒过来的几个人,在大多数人都未醒之际,命运多是失败一途。
梁先生是君子,故其泽被三世,这在近现代中国的翻覆中,本身就极难了。这算是对文人的报答么?
本书以梁的经历为经,以其与诸人交往为纬,这很新颖,颇有二十四史纪传之意。但由于主人公只有一个,有些章节两人间联系不免有些生硬牵强。从效果上看,也许直接写梁一人更好些,但无论如何,创新总值得称许。
《梁启超传》(上下),解玺璋著,上海文化出版社,2012年8月第1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