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白画端
芳菲已然是穷弩之末，再没有反抗的力气。
她被人从四下包围着，变换着阵法战了三天三夜，眼看就要分出胜负了。
一个捉妖师举起法器，大声喊道：“蛇妖，你且束手就擒吧，我可以留你个全尸！”
道士模样的老者也捋了捋胡子：“灾兽鸣蛇，切勿再执迷不悟。”
三日前，芳菲四处游历正好来到此地，正巧此地旱灾已久，已经没什么可游历的了，芳菲便化了真身，准备离去。谁料刚化了真身，便被各路高手围剿，背了“旱兽”的锅。
双方对战了三天三夜，早已经筋疲力尽了。芳菲转念一想，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却见她收了手中的蛇形剑，忽然笑了起来。
“大胆妖女，又使什么诡计！”
芳菲在众人当中起舞，微风轻起，无数花瓣不知从何而来，随着微风缠绕着她，渐渐地她的身形模糊起来。
“不好，她要逃！”众人闻言，纷纷叫喊着从四面八方扑向她，有拿着佛珠的有拿着砍刀的，各种法器乱丢乱砸，一片混乱。
芳菲趁乱化了蛇身，张开两翼直冲云霄头也不回地跑了，留下一群人满身灰尘面面相觑。
不知飞了多久，芳菲再支撑不住了，直直坠了下来，正巧落入一处泥地中。她感觉到自己正缓缓下沉，挣扎着却加快了下沉的速度。
逃过了一劫，却还是要命丧泥地？
正当这时，她听见一声清脆的铃声。似有一双无形的手将她从泥地里毫不费力的托起，再毫不费力地……把她装进一个小小的玻璃球里。
芳菲被这变故惊呆了，她用力敲打着玻璃球，骂骂咧咧起来。
“姐姐，别吵了，”一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少年把玻璃球捧起来，张开对芳菲来说无比巨大的嘴哈哈笑道，“你现在是我的囊中物啦！”
“臭小子，你再不放我出来，我就把你这玻璃球给砸了！”芳菲气得牙痒痒。
“我不叫臭小子，我叫白三儿。”白三儿得意地敲敲玻璃球，一把把她揣进兜里。
眼前一片漆黑的芳菲想，今年可能是她点儿背，命犯小人，等她恢复体力，出来一定要杀人屠村压压惊。
2
芳菲活了那么好几百年，从没见过一个捉妖师像白三儿这样窝囊的。
说是捉妖师吧，从来也不捉妖，总喜欢远远跟着捉妖大部队，守在最后来一波强势的捡漏。捡到的妖怪就收了，送去道观换些赏钱，捡不到妖怪就去捡些断手断脚断翅膀之类的去集市上卖，骗骗啥也不懂的有钱人。他这玻璃球法器其实就是个没什么法力的容纳袋，啥都能往里装，就不知道怎么从里头出来。
白三儿整天在外头游荡，邋遢的要死，活像个地痞流氓。芳菲跟着他好些天了，终于忍不住说他几句。
“小三儿，你能不能把自己打理打理，你再这样下去以后可娶不着媳妇儿。”
白三儿从来不以为意，还特别乐意和她聊天。他总是把她捧在手里嘻嘻笑，然后一副恰有其事的样子：“我有你就行了！你不知道你现在多值钱，多少人到处找你。”
芳菲瞪大眼睛：“找我做什么？”
白三儿道：“之前你愚弄了很多高手，他们都说了，活捉你可是有重赏，等你的赏钱再高些，我就拿你去换！”
看着白三儿满脸笑容，芳菲恨不得冲出这法器，往他天灵盖就是一掌。
不过后来两人相处久了，芳菲觉得白三儿也不那么讨人厌了。
他有时候会拿着芳菲出去招摇撞骗，半路打劫。有些小道士看见他手里有灾兽鸣蛇，以为这是个绝世高手，只能自认倒霉，硬着头皮把自己辛苦捉来的妖白白送给白三儿。
白三儿换了钱，便会买很多好吃的请芳菲吃。
芳菲最爱吃臭豆腐，越臭的越好吃，为了能长久地吃臭豆腐，芳菲也愿意委身陪白三儿演戏。比如说在玻璃球里假装痛苦啦，或者在里面哭着求饶啦。
每次白三儿会买两大碗臭豆腐，自己一碗，给芳菲往玻璃球里容一碗。看着她狼吞虎咽吃着，他还会得意洋洋地说：“以后，就由我白三儿罩着你。”
那段日子吧，虽然臭，但是芳菲真的挺开心的。
3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漏了风声，芳菲总觉得有人跟着白三儿，夜里总感觉周围可多双眼睛盯着他们，可白三儿还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心情好了还给她买只鸡，毛也不去血也不放就这么往玻璃球里放。
终于有一天，白三儿像芳菲一样被人围剿。
这些人可不像之前那些高手。高手虽然强，但是有着基本的道德品格，而这些人都是些作奸犯科的小人，等着把他给围了，夺了芳菲去换赏钱。
“小子，你兜里鼓鼓的，揣了什么？”
迎着威胁，白三儿步步后退，右手紧紧按住口袋，还不忘笑着答道：“我……我前些天捡了些好看的小石子儿，大家要是喜欢，我可以分给大家一点……”
芳菲看不见外面是什么情况，只能把耳朵用力贴着玻璃球壁。
白三儿左手掏袋，一把洒出好些粉末，迷了刚才上前来的人的眼，那人忽觉眼痛，连连后退，口里还不停哇哇叫骂。
白三儿转身欲跑，却被更多的人围住。
芳菲听见白三儿应声倒地，感觉到他蜷成一团，在地上被打的嗷嗷直叫。她这才觉得有些慌了，连忙传音给白三儿：“小三儿，你把我交出去，他们就不会打你了。”
白三儿两手捂住口袋，怎么也不肯交：“我说过，我罩着你的。”
芳菲听了气得捶胸顿足，连连骂他傻冒。她在玻璃球里四处冲撞，可怎么也冲不破这束缚。
忽然，玻璃球被人取了出来，日光射了进来，芳菲下意识蒙了眼睛。
“哈哈，归我啦！”她被人高高举起，身旁不断有人开始争抢，叫骂。芳菲揉揉眼睛，到处寻找白三儿。
只见白三儿仍旧是蜷成一团缩在角落，但浑身是血，还被不知名的法器束缚着，早已失去了意识。芳菲忽然想起之前他傻呵呵地说：“以后，就由我白三儿罩着你。”
众人争抢着，一不小心把玻璃球砸到地上，就这么砸碎了。
好嘛，还以为是什么厉害的法器，原来从外面摔，这么容易就给碎了。
芳菲伸伸懒腰，从腰间抽出一把蛇形剑。
“大家伙儿别争了，先收复灾兽！”先反应过来的人大喊一声，众人纷纷退后，各自拿出各自的法器，还有一个屁颠屁颠跑到白三儿旁边，把绑他的法器都收了去。
这被四下包围的场面和之前的甚是相似。
有了之前的教训，芳菲自然无心恋战，只见她迎风起舞，花瓣速来，包围了她。她化了蛇身，蛇尾将白三儿卷起后，张开双翼，乘风便走。
所有人仰头，可天上早已没有鸣蛇的踪影。忽然，蛇形剑从天而落，直穿方才用法器缚了白三儿那人的胸膛。
芳菲千里传音，众人听闻她道：“这白三儿，是我，灾兽鸣蛇罩着的，谁还敢造次？”
话音刚落，众人变惊作鸟兽散去。
4
之前得罪的各路高手已经得知了鸣蛇再现的消息，纷纷重出江湖，跃跃欲试。芳菲觉得在天上飞实在太过显眼，便改走水路。
她在水面上沉浮着，白三儿趴在她的双翼上，也跟着一起沉浮。
终于，一个浪头打来，直接把白三儿给拍醒。
他用手抹了抹脸上的血污，又把手上的血污抹到芳菲的翼上：“……你咋不用飞的。”
芳菲忽然有些后悔自己救了这个窝囊废。
“我乐意……还有，你不要再抹到我身上。”
白三儿一个转身，改作仰躺着。
“唉，我的球砸坏了，以后你住哪儿？”
芳菲终于忍不住，她一抬尾，溅了白三儿一身水。
“我回我的山洞，你跟我一起去。”
白三儿咳嗽连连：“为什么？”
“因为你现在是我的囊中物。”
（完）
《山海经·中次二经》：“鲜山多金玉，无草木，鲜水出焉，而北流注于伊水。其中多鸣蛇，其状如蛇而四翼，其音如磬，见则其邑大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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