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林彩彩
决定申请去投行部轮岗，是我和自己的一场赌博，赌注是投行部一把手赵总对我的评价。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校招时我在众多面试者里给赵总留下了深刻印象，以至于新生培训上赵总来为我们上课时在开场白里说：“在座的同学，有些在面试时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我记得有个同学跟我说她以后要出一本书，有个同学说以后要举办个人摄影展，有个同学说……。”
我就是她第一个说的，那个立志要出书的同学。
在我为自己面试时竟给领导留下了深刻印象而喜出望外时，赵总站在讲台上遥遥地将目光投向坐在6、7排开外的我：“是你吧，跟我说要出书的那位同学。”
乌泱泱地坐满140多个白衬衣黑裤子的新面孔的偌大会议室里，她还能准确地认出我。
所以得知新员工有两次轮岗机会后，我毫不犹豫地选了投行部，就为了这份记得。
这是一场冒险的gambling。轮岗期间如果表现得好，赵总心目中我的印象会更加深刻。被一个部门一把手记得，总归是一件光荣的事情。如果表现得不好，面试时我给赵总留下的好印象也将荡然无存。
为了这次轮岗，我做了很多准备。
因为不知道投行部的工作内容，身为客户经理的我报了投行方向的产品经理考试。为了提前熟悉分行的工作氛围，在去投行部轮岗前，我很有心机地把另一个部门的轮岗安排在前面。怕自己财务知识不扎实影响同事对我的评价，我特意买了本财务分析的书提前一个月学起来。甚至在轮岗的前一周，我开始思考该怎么进行自我介绍，以什么形象和人相处。
遗憾的是，来了一周后，我就看清我所做的五花八门的准备，都是徒劳的——我根本融不进那个部门。
大概是抱着“混眼熟”的目的来轮岗的人太多了，部门里的人根本懒得安排我做任何事。
我不得不失落地接受，我企图通过认真做事得到同事认可进而得到领导认可的小心计，宣告落空。
晚上下班走在路上时，想起之前煞费苦心所做的种种准备，我觉得有点囧。可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选择这样做。
因为，我本身就是一个有野心的女孩子呀。
“野心”这个词一旦和女生关联起来，就不是什么好词儿了。社会会赞扬一个野心勃勃的男孩子，却不会对一个有野心的女孩子青睐有加。
这几年，关于温柔和野心，我一直很纠结该让自己成为怎样的女子。毕竟女生的年轻时期太关键，任何一步都可能是人生的拐点。
做个温柔内敛的女孩儿一定是最不容易出错的。锋芒毕露、争强好胜的凌厉女孩常常会遭受一些非议，恬静温婉、明眸善睐的安静女子却总能在大众挑剔的嘴角下相安无事，我明白。
但遗憾的是，在我的成长过程里，却常常是那些暗流涌动的小抱负小野心占领内心的高地。
因为这些“野心”，我没少受煎熬。经常用力地去争取一件事却不仅没有换来想要的结果，还适得其反摔得特别惨。
每一次跌落谷底的时候，我都很责怪自己因为没把未来的路想清楚而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四不像”：欣赏职场女强人干脆利落的行事风格，却因为骨子里的多愁善感而做不到真正女强人那般坚硬果敢；明白温柔娴静是大众审美的品质，却说服不了性格里的争强好胜而去甘于做个没有棱角的文静女子。
该收起那些不够“体面”的野心，去做个安静讨喜的温柔女子吗？三四年前，有很长一段时间我被这个问题死死地困住过，不知道该作何回答。
今年毕业前，在厉兵秣马的校招大军里，我又狠狠地摔了一回。
我在学校当研究生干部，参加全国级比赛，拿一等学业奖学金，用尽量深刻的语言发言，追求课堂展示的每一次完美亮相。然而校招时，我所得到的反馈，还不如一个平时毫无大志、追求“差不多就行”的女孩子。她唯一的亮点，是温柔。
我用了很长时间才说服自己看开这件事。但那个问题再一次回来了：如果温柔是更被人认可的品质，我还要坚持那些“吃相难看”的野心吗？
只是这一次，面对这个问题，我终于能作出一个明确的、决绝的回答：要。
我知道比起那些争强好胜有时略显锋芒的女生而言，人们总是更喜闻乐见那种安安静静、不显山不露水的女孩子。有时候，我也很讨厌内心住着的那个总是不安分的、野心勃勃的自己。
但细细回想，恰恰是因为那些永不安分、永无殆尽的野心，才使我走到现在这个位置。如若不然，也许早在成绩中规中矩、考不上名牌大学的高中时期，我就已经开始平庸了，腐朽了，默认人生的不出彩了。但我后来读了研，弥补了高考的部分遗憾，找到了还算体面的工作，超越了许多曾经走在我前面的同学们。
不是因为野心，本科期间我也不会在众多非议里依然被人称为“学霸”，研究生时我也不会得到那么多别人没有的证书和奖励。那个面试时对我有印象的领导，也只会记得当初有那么一个令她印象深刻的新员工，而不会像现在这样，因为我的主动靠近知道了我叫什么名字。
那些总是想要得到更多、爬得更高的欲望，在别人眼里是野心，但我更愿意将它看作一种不肯止步当下、不断超越自我的品质。
是的，我折腾了那么久，最后还不是和那个凡事“不求比别人好，但求不比别人差”的、比我温柔的女同学进了同一家公司。她甚至比我更顺利。
但这之间的差别是，没有领导对她有一星半点格外深刻的记忆，却有领导面试一两个月后仍能认出我的样子。
没有缺点的均衡发展带来的是整体上的平庸。比起那种毫不出格、胸无大志的无死角温柔，因为野心而显得“吃相难看”用力过猛所表现出来的那种旺盛生命力则更加鲜活。
我始终坚定不移地相信，那些促使我去追求得更高更广的野心，终究会在我与那些人之间划开一段长长的差距。
人生是一个需要很长时间才能被验证的命题，你且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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