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眺与大青山
陈群
翻阅六朝以来的文学史,才华横溢的诗人,光彩夺目的篇章,扑面而来,不胜枚举。然而就是这样一段人才辈出的历史,在一身傲骨,狂放不羁的李白眼中,却那么地不值一提:“自从建安来,绮丽不足珍。”不过李白却对谢眺另眼相看,情有独钟,他在《宣州谢眺楼饯别校书叔云》中这样评价:“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似乎这还不够,意犹未尽的李白又在《金陵城西楼月下吟》中写到:“解道澄江静如练,令人长忆谢玄晖。”感性的李白更在登九华落雁峰时感叹:“恨不携谢眺惊人诗句来,搔首一问青天耳。”由此可见谢眺的诗给李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甚至于有些爱不释手,有些惺惺相惜。固然这可能和谢眺诗的题材有关,谢眺以山水诗人著称,一生的诗歌创作中,描绘山水的诗章占了相当大的比例,也是其文学创作的成就所在,这就和一生游历,钟情山水的李白产生了共鸣,所谓心有灵犀一点通。但客观地说仅有这一点是远远不够的,真正打动李白的还是谢眺诗歌中跳动的灵性,喷发的才情。
谈到谢眺的山水诗,就不能不说当涂的大青山。我多次去过大青山,印象最深的是八十年代初第一次去大青山。那时我刚刚参加工作,单位团支部组织我们一帮年轻人骑自行车去大青山,从马鞍山市区一路骑行到大青山,这可是我第一次骑自行车远行,坦率地说也是我至今为止骑得最远的一次。路途虽然遥远,道路也远不象今天这样方便,但一群风华正茂的青年,又是什么困难能够阻挡得了的呢,虽疲惫但还是一路欢歌笑语地骑到了目的地。那时我除了和同伴们一样兴致勃勃地参加组织活动外,其实内心还有一个小秘密,我很早就读过谢眺的一首诗《治宅》,诗中谢眺对建在大青山南麓自己的住宅进行了精致美妙的描绘,诗中写到:“结宇夕阳街,荒途横九曲。迢递南川阳,迤逦西山足。辟馆临秋风,敞窗望寒旭。风碎池中荷,霜剪江南菉。既无东都金,且税东皋粟。”诗中为我们展现的是一幅多么清丽诱人的画面呵,我是带着一颗探访“谢公宅”的强烈好奇心来到大青山的。然而遗憾的是“谢公宅”早已没有了往日的容颜,而是深深地掩埋在历史的尘埃中。
当年谢眺之所以能在大青山建“谢公宅”,是因为齐明帝建武二年,明帝外派谢眺任宣城太守,正是在宣城任太守的两年里,谢眺和大青山结下了不解的缘份。在宣城远离京城风云变幻残酷无情的政治斗争,谢眺感觉卸下了沉重的精神负担,从而一身轻松地寄情山水,尤其是沉醉在大青山魅力无限的美景中流连忘返,并留下了不少精彩的诗篇。谢眺在《游山》中是这样描绘大青山的:“幸莅山水都,复值清冬缅。凌崖必千仞,寻溪将万转。坚崿既崚嶒,回流复宛澶。杳杳云窦深,渊渊石溜浅。”由此可见谢眺对大青山观察之细、喜爱之深。并在这种热爱的推动下,他不吝钱财,兴土木在大青山南麓修建了“谢公宅”。其实在骨子里谢眺就是一个典型的文人,并不擅长权谋,仔细研究谢眺的仕途生涯,在宦海的起伏跌宕中,他大都是随波逐流,往往是十分被动地卷入云谲波诡的权力纷争中,常常是“伏”也不知“伏”因,“起”也“起”的莫名其妙、稀里糊涂,这样的官场悟性使谢眺在京城时时刻刻处在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高度紧张状态中,这自然压抑了一个诗人的创作欲望和才情。
自从在大青山修建了“谢公宅”后,在履行太守职责之余,谢眺把相当一部分精力都投入到大青山那迷人的山水中,并把自己对人生经历和宦海生涯的深刻思考,投注到大青山的一草一木、一石一水中,于是这种感性和理性交织的体验和顿悟,在谢眺的诗歌创作中得到完美的体现和诠释,并渐渐地愈来愈浓厚地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文学创作特色,谢眺也正是以这种特色为自己赢得了山水诗人的桂冠,也让自己在中国辉煌灿烂的文化史册中占有了一席之地。如今“谢公宅”虽已没有了往日的风采,但大青山却依然在人们的心中,后人常常怀着圣洁的心情来到大青山,在美丽的山水中品读经典、怀念谢眺。诗人李白就在一个深秋的傍晚独自登上大青山,并满怀感伤地娓娓写下了《谢公宅》:“青山日将暝,寂寞谢公宅。竹里无人声,池中虚月白。荒庭衰草遍,废井苍苔积。惟有清风闲,时时起泉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