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文】
在深圳小梅沙附近的一个酒吧里,我做了一名服务生。
刚上班经理就有一个特殊的任务,让小乔带着我一起去。走进停车场,穿过舞池,这仿佛是我梦寐以求的场所,暴力般的旋律,总能使人震耳欲聋。在耀眼的霓虹灯下,她将我安置在一个空旷的客厅前站着,然后走到距此地不到五米远的一个服务员身前,说:“他是刚来的,也是我们现在这儿唯一的男同胞。”女孩朝我看来,表示欢迎,因为蓝蓝的荧光洒在她脸上,所映显出来的笑容是无限欢喜的表情。小乔抬脕一看表说:“快到八点了,你跟他说说这里的工作规则吧!我得去准备今晚的节目了。”说完她向我摇了摇手,就转身往音控室走。
我接受了女孩儿的各种礼待,说通俗一点就是指她对我的专业教导,然后是她的一些详细介绍和部分闲聊,当然是工作方面的事,在这里不能谈恋爱,尤其是工作的时候。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里由我来时的无人问津,变得座无虚席。一瞅全场的男女以舞台左右为界各分一半,这T台还有一个非常好听的名称,很多人都叫它“鸳鸯台”。靠窗的全是男的,像饥渴千百年的单身家族,他们大约在35至60岁之间,与我最为不同的是他们年长,并且还坐着,而我却只能靠边站,因为年龄太小。女人——这个每个成年男人都非常熟悉的名词,在这里就能体现出她们在社会上存在的‘最佳’价值,从刚才那女孩口中得来的机密,听说她们大多来自农村或是学校的青少女,小不足十八岁,大不过二十五,不仅如此她们还是这里塑造“生活艺术”的天生犹物。她们在舞台的右边,恰恰构成了男女对立的竞争局面。像是一场声势浩大的辩论会,又像是两军交锋的战争场面,其实,那还足足不能形容这里所受人青睐的盛况。只有身临其境,才能洞悉这个动人心弦的交易盛世。
小乔和一个不知名的男子,主持了这场令我至今也叫不上名的盛会。我看见了那些被坚硬的胡须刺穿脸皮的“饥饿者”,手持酒吧里特制的资金牌或者是现金,挑选心仪已久的白雪公主。适意者则由我和几位后来的小伙带到先前指定的房间,孤芳自娱或是更为秘密的交易。我看见了一位得意的中年男子将手中的资金牌交给小乔后,那种高兴的表情就像是刚怀上了儿子似的,几欲着魔。其实是那位漂亮的女孩牵动了我的心。他搂着等候已久的女孩儿,在我的接应下往“新房”里走去。
走在充满无限暖意的走廊上,两则房门微闭,有的还能窥视到房内的“案发”实况。有的则是现场表演,他们停留在房门前,将女孩儿靠压在墙上,亲吻,发出阵阵呻吟,以至于在她的大腿间肆意抚摸。她没有反抗,倒是非常顺从地任由他暴虐,不!应该说是善待或是人生最难奢求的那份温存。我装咳,却惨遭凌骂:“你他妈的!脑子是不是有病?”然后,卷着佳人消失在门后。
走这么远我没有回过一次头,原因是怕我再次遭人辱骂,那多难堪啊!好不容易到了两位“新人”的房间时,我转身时发现那男子,搂住女孩儿的腰和头,垂下痤疮泛滥的老脸,用丰满的嘴唇在她的嘴和脸上亲吻。她也不甘示弱,双手勾着他的双肩,踮着双脚向他紧靠。如果用久别胜新欢之类的词来形容那样的亲密程度也不足为过。
一个多小时以后,这里所有的客人都各有所得,拥有了自己的一份收获。我和几位同事游走在这片区域,不是为了防盗,而是为了让他们在漫长的幸福之后,能够随时得到差遣我们的后勤工作。
这是一份荣耀,一位小伙儿对我说。我没搭理他,却被小乔叫来的一个女孩带走了,她在与我同行的时候说现在舞厅那边缺人,你可能会到那一边去。没等我回答,小乔就向我走来。她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怎么样?还习惯吧?”她看到了我迷惘的眼神,并没为之震惊,反倒说:“她们都是客串的小姐,有机会你很有可有得到她们的垂青”。
说话时她笑得特别好看,却又突然停住了,我沿着她的眼光探去,发现一个女孩儿,很狼狈地向我们走来。犹姿依旧,身披一件洁白的毛戎袒肩,半露胸膛,紫色的超短裙更为她的妩姿增添风采,轻盈的步伐使她显露出了几份高贵。只是凌乱的头发,挡住了前额,眼神全无活力,几乎泪水带走了她的所有快乐,长长的丝祙有些破碎,像是经过了场生死对决。小乔对我说:“她是玉然。”说完走到玉然的身边说话,没说几句她就哭了,脸上流露出了非常伤心神情。她抱着小乔并靠在她的肩上说:“他说我不会调情,最后是爱莲顶我去的。一分钱都没给我,他还打我。”小乔好像很清楚,于是她说:“没事儿的,我会帮你讨回公道。”随后她招我过去,并说:“你带玉然去化妆室里梳头,我一会儿来找你们。”
按她的吩咐我们上了二楼的化妆室,化妆师们没在,她自己打扮了好一阵,就是没能梳好,哭着闹着,脚跺着地板气得鼻子都歪了。倘若我不在现场,还以为犯了地震。她看着我正想用手中的梳向我砸来,却又不忍下手,于是她站在我眼前,故意踩我的脚,我疼得不行,她却叫得比我还厉害,我忍了。她还朝我骂,说出了女人们最容易说出口的话:“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你滚!我不想见到你。”
她狠狠地把我推了出来,关上门。我本不想搭理,以她上述的性格再加上这样的情绪,要是出了人命,那可是我的照顾不周,背负的罪名可就嗨大了。出于无奈我只好轻轻地推开门说:“我知道男人是不好,但是你那么好,那么优秀。为什么还想着这些坏男人呢?”她哭着说:“谁说我想他们了,我是难过呀!”我又说:“你撒谎!就是因为你想他们,所以才难过的。”我越说她越是伤心,哭得也越是厉害。
不知道过了多久救兵总算是来了,小乔带回一沓儿纸币往桌子一扔,说:“行了…玉然,别哭了。这钱不是都回来了嘛!”她可能是听到了那阵熟悉的声音,她才幡然醒悟,站起来瞟了一眼红红的现金。想是明白了什么,于是特深情地抱着小乔说:“小乔姐谢谢你!要不然我这损失可就大了。”小乔为她拭干泪水说:“也没事了,以后啊,你要多迎合他的意思,别太死心眼儿了。”玉然有些矫情地低着头说:“哼!还有以后?死老头!我恨不得剥了他的皮!”语气虽然很重,但表情还是渗透着几分柔情。
这类事对于小乔而言太平常了,女孩儿们的心思总是逃不过她的双眼,倒是毫不客气的说:“人家金屋藏娇,可不想引狼入室哦!你要是真的剥了他的皮,谁给你生活补助啊?”其实玉然早在她听小乔说了第一句,有关那老头的事的时候就明白小乔的动机,只是等小乔说破实情而已,于是她又说:“什么呀!谁让他养啦!”小乔说:“他可是点名要你玉然呐,你快去吧!人家等急了又得说你怎么怎么的……。”她终于忍不住说:“好啦!我才不笨呢?小乔姐,他真的要我啦?”小乔一点头,她就兴奋得尖叫。也不知道是什么原理?她居然高兴得跳了起来。她拉着我的手说:“我太高兴了,我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归属啦。”
最后,她整装上场,去了她一直梦寐以求的天堂。
半夜里,她回来找小乔,表情异常兴奋。哼着小曲,跳着小舞,乐得像在抽筋。“嘿!靓仔。小乔姐呢?”她冲着我喊。我装着没听见示意躲在身则的柱子后面,谁想她居然跑过来,掐着我的胳膊,嚷道:“我跟你说话呢?你干吗躲着我啊?都什么年代了还跟我装‘清纯’。”
我摆脱她的魔掌,说:“谁装了。我没听见嘛!凶什么?”
她听得羞涩,低着头说:“对不起嘛!我也是急着见小乔姐,你告诉我,她在哪,好吗?我错了还不行吗?”
听着她这般绵柔的语气,就算是当年的唐僧在这儿也未必能逃脱她的这般矫情,其实她不必这样也能让我说出真相,只是现实生活给了我太多太夸张的机会。后来我带她去了小乔的办公室,还没进门,小乔却在我们后面出现,可能是意料以内的事情,她说:“他还满意吧?”玉然只是点点头,表示很对。一阵思绪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事,于是她说:“他让我回来好好休息,明天就来接我。”她烔烔有神的眼里充满了喜悦,也许这就是一个女人最幸福的时候。
第二天,玉然被那个她们昨天晚上提及的男人带走了,直观上看比她大一半,没有六十岁应该也有五十九了。她坐上了一辆黑色奔驰,往她遥远幸福的方向驶去。
后来听小乔说前天是玉然十八岁的生日,她为她祝了寿,许愿中也说得很清楚,目的就是要找个好老公。如今她的梦想实现了,也了确了她在苦难煎熬的岁月。
在两个月过去以后,玉然载誉而归。带着别人羡慕的身份在我们眼前风光了一把,自从她下车那一刻,就成了人们的焦点。她挽着那个男人的胳膊,戴着红色太阳镜,一身绒装窈窕有致。不难看出她身着黑色短裙,皮肤色的长袜配上棕色皮靴,性感而又动感,精美的挎包、铂金耳环、黄金项链等一大堆物质似乎在告诉我们,她过得非常好。
也许是她魅力所在的原因,那个老头这段时间都没来过,以这酒吧的专业术语来说,她的素质有了新的进展,完全有能力驾驭这个人的任何行为。他俩缱绻地从他们认识的鸳鸯台走过,径直往二楼走去。这酒吧里一楼是活动区,二楼则是休息区,两者互不冲突,各施其用。她与生俱来的那份温柔摆弄得使他无所适从。这是一片临近海域的酒吧,左边靠着小梅沙,放眼望去一波万顷,右边是高楼障月的楼房和街道。他们在这个靠窗的地方坐下,并招呼服务员。我恰巧经过,拦住正往他们那里去的服务员,并代替她过去了。
“1873轩诗尼。”她很爽快地点了这瓶洒,纤柔的手指间夹着一根非常气派的香烟。那老头看着她笑得很是得意,用熊掌般的手温柔地从她的右脸颊上划过,肥厚的双唇像是两扇陈年已久的铁门,却是柔柔地在她额头落下。然后说:“我一向都支持国货,你就来一瓶长城干红”。我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他的高傲,却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其实他做任何事都与我毫无相干,不过就是一个被女人羁在石榴裙下的老头嘛!有什么值得骄傲的。想想就解气了。
很多人都为此深感羡慕,好坏言词络绎不绝。我也见证了他们终成眷属的美好篇章,也记下了她这段生活的每个过程。也许是她们求取生存的一种自然规律,或者是无情的意外风险,总会不平坦地在她们的身上发生。在三个月以后的一个夜晚,她冲进酒吧,搂着小乔就大声啼哭。好言相慰之下她才说出了她的苦衷,说是怀孕了,老头已经有一月没碰过她,别说是温存就算是看上一眼也觉得难能可贵。她感到了空虚与无助,似乎早已明白这代表着结局,或许是长久的终止,然而,这种委屈在这里永远也与灵魂脱离不了干系。小乔就是从那个世界里挣扎出来,仅剩下一俱行尸走肉的人,她偶尔会跟我说这些“专业性”的话题,聊表知音之情。所以她是各小姐妹中最具权威和受尊重,资格也是最老的人,可以说任何问题只要在她这里都能迎刃而解。
而玉然也如她所走过的历史一样,一步不差地继承着小乔的“后尘”。其实,类似事情在这里并不少见,她只是我走得最近的一个女孩,初次见面时几乎凡心动乱。以为小小的心伤不是因为那些物质的碰撞,兴许多加安慰就能痊愈。后来我才知道,我错了。经过这次偶然而又不可思议的演出后,我才明白这不仅是物质的残忍所留下的记忆,还有驱体被一些真情实意给出卖的灵魂,她伤的是天真的心。她付出了身体,也付出了感情,也许出于尊从,或许另有目的,但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挽回,那个在她往日里最深爱的男人。
未来的路还有多远,谁也说不清楚。她心如死灰,几乎走向了绝望。我静静地坐在窗前,看着海洋远处的渔火,听着长鸣的汽笛声。一直默默地为那些因生存而奔波的英雄们,致以崇高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