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时候,他的穷追不舍终于俘获了她的心。往后的岁月如众多情侣一样,你侬我侬。偶尔的意见不合,小争吵的不快,也会被蜜里调油一样的好日子而取代,幸福的她感恩上天的赐予,有幸的遇见。他们时常憧憬未来的美好生活,幻想在这陌生的城市里最终也会有属于他们俩的一栖之所。
毕业如约而至,找工作的压力让他烦躁不安。用人单位的苛责,低的不能再低薪水,永远没有结束的加班,一腔抱负不得施展的压抑,让他终日郁郁寡欢。她看在眼里,却无计可施,因为她也一样,终日奔波于人才市场和各大招聘会。夜幕降临,两人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租住的只有5平方的小房子里,一张桌子,一张床,剩下的空间不足以让两个人并行。她在煮饭,经济的拮据两人已经很久没有吃饱过,晚饭也只是喝粥充饥。他抬头看着她的侧脸,已然没有了学生时代的光彩。他心中满满的自责。他走到她身后,轻轻环住她的腰,将脸靠近她的颈窝,轻轻说道:"当初的承诺至今未兑现,没能照顾好你,还让你跟我一起受这样的委屈,是我无能。"她很平静,没有激动也没有悲伤,淡淡的说:"有你就好。"生活固然将他逼到极致,可此时的他只想紧紧拥抱怀里的人,她是这样的瘦弱,仿佛一用力就会断开。
他开始更加努力的工作,终于让他在公司一场竞争中展露头脚。凭借他扎实的专业知识和积累的工作经验,一次又一次优秀完成工作任务,上司开始对他另眼相看,同事们也对他越来越依赖。他的薪酬越来越高,随即的应酬也越来越多。
他终于实现对她的承诺,在这陌生的城市有了属于两人的房子。他的眉头不再紧促,他觉得对她终于有了交代。而她却逐渐失去了笑容,竟不时的发呆。他应酬半夜回到家,打开灯却发现她赫然坐在沙发上,像个失去了灵魂的躯壳,眼神空洞,没有神采。
"怎么在这儿坐着,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我在等你回来。"
"以后别等了,先睡就是。"
"太冷了,所以我等你回来。"
"觉得冷,明天就去买个电暖器吧"
她抬头看他因为喝多了酒而涨红的脸,一时竟然无言以对。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听不懂她的心声了。
他回家的频率却越来越低了,她一人独守着这所空屋,繁华似锦的装修掩盖不住深深的冷清与寂寞。
再后来的发展,异常狗血,没有温润如玉的君子,没有始终如一的男人。他的离开,还伴随着那些听起来温柔却深深戳中泪点的话。
"你回老家吧,这里不适合你。你没有朋友,也没有钱,怎么生存?"
她轻笑,为了他,放弃自己的专业,一心一意的照顾顷刻间都可以化作尘埃,风再起时,一切仿佛不存在过。离开时,她没有眼泪,没走回头,只带走了当初熬粥的那口小锅。她又租回了最初毕业时候两人那所小房子,只是这次,只有她自己。她又重新走进职场,毕业多年,却没有工作经验,到处碰壁。她的文凭成了她的笑话,索性她藏起文凭,就从最低的工作做起。刚进公司时,同事们都瞧不起她,不愿意做的,不想做的事情全都扔给她,她从不拒绝,也不反驳,没日没夜的加班,踏实勤恳,任劳任怨。由于她的专业基础还不错,繁重的工作量反而帮她积累了丰富的经验,领导开始注意这个进公司不久的新人。转正前的一天,领导喊她进办公室,一番谈话下来,她读出了背后的意思。"你进公司以来,表现突出,跟同事相处也很和睦,无奈你的学历只有高中,你想没想过再进修一下,然后再来找工作呢?"
退出办公室,她默默回南到座位上。第二天,领导的桌子上多了一份工作报告,一张毕业证书。领导了解到事情的来龙去脉,惊讶之余更多的是赞许和欣赏。
财务本就是一个公司运营核心,她又如此的勤勉,不久就被提拔为经理,负责管理工作。陪同领导出席各种洽谈合作的场合也成了她的工作之一。刚开始,她很不适应,酒桌上的那些你来我往,尔虞我诈,是她从来不曾接触过的。她感到厌烦,却不能离开。有一段时间,她陷入了怪圈。她工作以来第一次修了年假,放纵自己去旅游。她问自己,这么多年的坚持,竟然要输给一桌逢场作戏的人?这是你想要的结局吗?
从那天起之后,不爱唱歌的她背熟了那些老总们喜爱的歌的歌词,再应酬时,她不再沉默的缩在墙角,时而幽默的语言,张弛有度。老总的眼光也颇为赞许。
没人知道她酒后回到家吐到无力爬起的时光,没人知道她胃疼昏倒在家里醒来后又自己爬起来去医院检查,更没人知道每逢佳节她无处可去,眼见满大街的人来人往却终没有一人是她的归宿。
时间除了可以记录过去,还能帮人磨平伤痕。再疼的伤口最终都会结痂,只要不去触碰,都可以当它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
她现在是集团的财务总监,手下掌握十几个子公司的财务运作,她也早已搬出了那个小出租屋,买上了属于自己的房子,实现了毕业时的承诺,只是当初承诺的两个人却早已各奔东西了。
为了上班方便,她买了一部车,她可以轻松行驶在各条大路上,甚至闭上眼也不会走错。可是,这个城市依然让她觉得冰冷,休息的时候她也只是把自己关在家里,有时睡个昏天黑地,有时一杯茶就是一天的呆坐。她也不知自己在思考什么或者神游。分手时的那句话总在她耳边响起,"你没什么朋友,回老家吧。"这是他的魔咒,她的梦魇。
她不爱交际,甚至除了同事没有其他圈子,她工作态度严谨,对下属要求严苛,同事们背后都喊她老巫婆。她心知肚明却从不改变,因为她已经习惯用厚厚的铠甲伪装自己的软弱。
日子平淡无奇,十年后的相遇,谁都始料未及。一次与平日并无不同的应酬,不过是你家的产品我家的技术。可这酒喝下来,就觉得在胃里翻江倒海,她忍不住,席间去了三趟洗手间吐了三次。酒还是那支酒,不同的是心境。那个人依旧清瘦干练,身边的助理姿色傲然,说话进退有度。他仿佛过的很好。
回房间的路上,一个人,一支烟,雾气缭绕的走廊,他们仿佛回到了十年前的那天午后,他也是这样现在走廊等她。可是同样的场景同样的人,心境却不复从前了。
他问她为什么没有回家,问她这些年过的好不好。太多的惊讶他无法宣之于口,到头来只能问些通常了。她注视着他的脸庞,几度梦回她都想伸手摸一摸的的脸,这次是真的触手可及她胆怯了。想覆手上去却没有动作,因为她知道,从分开的那天起,他们就只能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她扬起脸庞,微笑的告诉他很好。商业的客套,不带一丝情感。他知道这是他的过,却是怎么也无法救赎了。
她保持职业的微笑,坚持到最后送他离开。领导要送她回家她坚持自己走,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的失魂落魄,只想一个人躲起来静静的舔伤口。
谁说结痂的伤口就会长好,不经意的剥开,依然是血淋淋的一片。岁月悠悠不曾为任何人放慢脚步,透过窗户,她仿佛看到那天他从背后的拥抱,温暖且充满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