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镇区,拐上回村的路,开始是一段上坡,坡顶上的道边,不知道是谁将垃圾堆点着了,冒着轻烟,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么?可是还不见春风,却见捂了几天的暖雪于昨夜终于落下来了,不是很厚,却也让车子不能放肆的加速度。农田里的玉米秸迎风而立,在白雪的映衬下,很容易让人想起寒风中独立的稻草人,有风吹过,路边的枯草瑟瑟着,一群麻雀从树顶匆匆而落又匆匆飞起,空旷的田野里感觉不到“北风卷地百草折”的苍凉,却也不会有“雪尽马蹄轻”的豪迈。
车子到了输变电的铁塔下,有意识的降低了车速,因为下坡间有一处冰湖。在青少年时代,这个冰湖是位于下坡开始处,此地原有一处暖泉,每年的冬天都会漾出一片冰湖,是上、下学路上一段充满了欢笑和痛苦的地带,不知道从何年月开始,冰湖转移到了下坡路段的中间地带了。
因为路况不好,为了避让上行的出租车,靠边在冰湖的上方停了下来,出了车子,向东边望去,小时候习惯和小伙伴嬉戏的草甸子早已被开垦成耕地,面对着这片消失的后来被称为湿地的草甸子,当年村童的情感里是否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记得小时候,每逢夏初,村南的草甸子上,会盛开着浅蓝色或蓝紫色的马兰花,次第的花期大概有二十天左右,铺天盖地的有着五六十公顷的样子。下学的路上,和小伙伴们经常去抽嫩嫩的叶尖,会有一种蜘蛛将花叶扭曲成三角塔状在里面产卵,使劲一拽,跑出来的密集度非常高的幼蛛。在少年的心态里是渴望自由自在的,在这一方天地,总会有一群释放着天性的少年,何况还会有一处宽不足两米的水壕供我们在暑假放牛的日子里来个狗刨。
惭愧的是,面对着消失的湿地,如果不是偶尔的一些酒会,听历教授怀古,如果不是路边的野火引起的幽思,我几乎已经忘记了故乡曾有的这一片随风摇曳的马兰花,就是这片湿地给我的最早戏水启蒙以及后来对涉水的恐惧。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远去,包括那些嫩嫩的幼蛛、放牧的牛马、水面上浮动的一块块草炭,都随着湿地的消失而彻底消失了,只留下我在散发着“误把故乡当他乡”的感慨。
只是这样的日子,这样的场景,只能深藏在记忆中了,在这个冬日的午间,独自站立于萧索的田野边缘,细碎碎的雪粒冷冷地拍打在脸上诉说着冬的寒冷,在这一片孤寂的天地里,独赏着人世间的寒风碎雪,远处村落在雪中呈现出朦胧不清的轮廓,有几人能似我于旷野中细细的品味着对家乡幽思的味道呢。“野人怀土,小草恋山”,人类最真挚而珍贵的情感,只有面对故乡故土的变迁中才会生发出一点不可理喻的幽思吧。
2018年1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