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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藏日料店的灯光,总是从一些小角落打下。落在入门的石头上,插花的瓶子上,墙壁的壁画上。洁白的鹅卵石铺在石板路的两侧,穿和服木屐的女孩笑容可拘,将我缓缓引入个室。
放大衣时的我已瞄见户连房那故作姿态的神情,小臂支在桌上,胖手则贴近下颚,袖口露出他那块最新款的万国表,桌上摆着他的万宝龙钱包。
虽然被人盯着很不舒服,但我心中有个声音微微作响,这一天,终于来了。
“肚子饿吗?”
“还可以。”
“那我们也别等了,美女来,点菜。
小朵来公司多久了,有一年了吧。”户联房打着领导的官腔。
“嗯,还没到,只有半年。”我喃喃回答。
“是吗,我倒是觉得你来蛮久了,听说你也是杭州人?哎,像你这样古典的气质,在江城是很少有的。流苏的长裙,嗯,有味道······”
“嗯,是啊~之前阿杰经常跟我提户总您。”我有尴尬的转移了话题。
“提我?不会是骂我吧!”户连房爽朗的笑了起来。
“怎么会,他说你是他第一个领导,对他特别好,工作上学到了很多,成长像······像坐了火箭那么快。”一时间我也没找到好的形容词,尽管如此,户连房仍然很配合的一边大声笑一边给我倒酒,
“啊呀,小马屁精,尝尝这儿的梅子酒,你会喜欢的。”
酒过三巡,户连房一边讲着笑话,一边拿他那熠熠闪光的小眼睛朝我上下瞟动。只见他一张被酒气张红的猪肝脸,泛油光的大鼻头,厚厚的嘴唇上翘着新长的胡渣。
手指冰冷,喉咙滚烫,喜欢的菜在眼前,却一口也吃不下。抬手看看腕表,指针指向21:30,还是要赶快进入主题才好。
“那个,户总,我去个卫生间。”起身不忘拉起我的手提包,起身走向洗手间。
镜中,我揉了一下僵硬的脸,这么久的乔装隐忍,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想到这几年,想到那个奇葩的女人和哥哥······一切不该就这么算了!我强迫自己调整了一下笑容,不忘把那瓶好不容易托人弄来的古董香水拼命的往手腕上洒。
一进个室我就举杯“户总,感谢进公司以来对我的照顾,酒我干了。来,我给您也满上。”手腕轻轻扬过户连房的鼻尖,我就不信他闻不到。
没想到户连房趁势一下子抓住了我的手。低头一天,两颗浑浊的眼珠子盯牢我, 里面像是无尽的深渊。
被这潮热肥硕的手掌握住的一瞬,一股恶心在心头蔓延。如看一层厚厚的猪油缓慢的滑向水槽,真心想开大水龙头冲个干净。
“户总可听说过河口村?”我有点急了,脱口而出。
显然户连房停顿了一下,看了我一眼随即低下眼帘。
“额,怎么说呢,好像听说过。”
摆明了扯谎,没听过不可能这种表情。
“我和哥哥在杭州乡下长大,我们那个村子叫河口村。”我趁机把手抽回,放下酒瓶舒缓了一下语气。心中不禁砰砰直跳。
“河口村在杭州湾附近,旧时洪水泛,是用孩子来祭奠河神来求平安的。话说正常人谁愿意把自己的孩子给拿去祭河神?所以被选的孩子都是一些没有反抗能力的穷人家,或没有丈夫的寡妇家。更可怕的是,那些可怜的孩子会被传说成野种,是老天让他们被选中。孩子野,母亲也就意味着不洁。这是一种近乎恐怖的羞辱。”
我看了看户连房的眼睛,只见他脸上已经开始没有了笑容。
“我从小跟哥哥一起长大,他年轻时候有个爱人。哥哥在杭州做编辑,女孩却非要去江城闯一闯。
没想到再次回到杭州的女孩怀了别人的孩子,打电话给那个男却得知他因自己被迫开除,走投无路来找我哥哥商量。我哥哥知道了非常的震惊,更多是伤心,他不想再见这个女孩。任凭这女孩在他门前坐了一天一夜。”
“你……到底想说什么?”户连房有点着急,硕大的鼻头上油亮亮的。
“没想到这个女孩居然决定把孩子生下来。钱不够,只能带回河口村养大。
她是有多爱那个男人啊,死也要保住自己那可怜的自尊心,怕被他看到落魄丑陋的自己,破坏美好的念想,因而不愿求助。没想到悲剧还是发生了。”
户连房双手攥成拳头,低头不语。我心想不管今晚结果如何,豁出去了。
“前几年一个夏天,孩子贪玩,从家里偷偷的跑了出去。没想到再发现的时候,昨天还活蹦乱跳的小男孩已经变成了一句冰冷的尸体!漂浮在石桥下的水面上。”
户连房表情愣愣的,脸色从暗红到暗紫。
“那个女人也跟着疯了,抱着孩子的尸体到处求医,近似哀嚎的求我哥哥帮她。人死不能复生,说也说了,劝也劝了,她只是痛哭着,咒骂着,怪自己不洁,孩子被河神收去了;怪我哥哥是个冷血怪物,见死不救······”
鹅黄色的灯光淡淡的洒下,空气里弥漫着那个女人的香水味。
“后来她死了,自杀。”户连房猛抬头,吃了一惊。
“我哥被这个女人的悲惨扰乱了心神,尤其是去年收到了那女人的血写的遗书后。早年的抑郁症再一次爆发导致精神混乱,最严重的时候连亲友的不认。整天写一些谁也看不懂的东西:苗疆巫术吸血鬼、雪小胖的通冥道人,大魔导师啸天犬,林彩尘萱越海风,星河舰队机器人,狐妖龙女六七星神……梦梦醒醒,痴痴颠颠。今年年初,我哥他也······”哽咽。
户连房此刻已经坐不住了,眼神呆滞,下巴偏向一边,似乎想问什么,又犹豫不决,嘴巴努了几次都没有再说出来话。
“今天说这些最主要的原因是,我要传达女孩最后想跟你说的话。”
户连房抬起双眼,没有了刚刚那个微醺表情,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忧伤。
“她说她此生最不悔,就是遇见你,最后悔的,是没能让你亲眼见一下孩子。”
拉起大衣和随行包,穿好靴子,留下瞠目结舌的户连房,我起身快步走入了江城的霓虹中。
辞职两个月后,接到学弟的电话:“学姐你真的神了,我就按照你的说的每天往户连房的椅子背上洒那个香水,那孙子真的每天魂不守舍。”
“然后呢”我漫不经心的填着快递单。
“然后听接送他上班的司机吴师傅说,他和老婆因为没有儿子的事情旧话重提,吵得很凶。最近好像在闹离婚分财产呢。”
“吴师傅还说什么了”
“说活该,谁让他不仅脾气臭,最卑劣是人品差,之前睡了外地女孩还害的人家被开除,自己倒是好好的留在公司拿股权拿分红的。
学姐,你有没有吓他说那女孩恨他入骨?”
“恨?恨可没有爱厉害。恨用冲突结束,结束了就完了。爱却混入血液,生生不息。让你涂的香水是当年他送给那女孩的,香味带来旧时的记忆,记忆满载温暖的爱意······”
“小姐跟您说话呢?信寄到江城景安区恒寿花园对吗”旁边的顺丰小哥看我一直打电话,不耐烦的问道。
“嗯,没错”我放下电话,嘴角微微翘起。
“耳东哥,你知道吗。此刻我仿佛已经看到了户连房打开信的表情。”
后事如何?我钦点67|旷野里的树为下一个续写的百人小说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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