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老人,像所有垂暮之人一样,树皮般的纹路爬满全身,两鬓斑白,眉毛稀得不像话,眼皮下垂。没人愿意搭理他,而他也总是坐在一旁看着忙碌的子女,自言自语。总是不乏,大把大把的时间就干坐着,没有社交通讯,没有娱乐游戏,他的世界是怎么样的呢?
正当我同情他,想上前安慰的时候,“噗”的一声,他却笑了起来。脸皱得分不清五官,活脱脱一只老癞皮狗的样子,可怕极了。我吓退了回来,想应该不在同一个世界吧,不敢叨扰。又听到有妇人低声压语“老不死的东西”;一旁路人也看他不爽,咒骂道“疯了吧”,然后绕道而行了。
老人的耳朵应该是不好的,这个世界对他的责怪,他一概听不见。他也和天真的孩童一样爱笑,不知道他眼里有什么,竟如此欢乐,又或是他记忆中有什么,想起了什么,有多么欢喜。大半生的回忆,又有谁还替他记着呢?也曾是父母心尖上的宝贝;也曾是为追逐繁星而摔得头破血流的少年;也曾是撑起一整个家的顶梁之柱;也曾想抓住过风中之烛熄灭的那一缕白烟。
在我想更深地了解老人,再次上前时,一个小女孩跑了过来,眯着眼看着老人的眼睛,像是找彩色琉璃罐里想要的那颗糖果。“爷爷,你在看什么呀,有什么趣的东西吗?”“我在看你呢,丫头,想到你姑姑啊,跟你一般大的时候也是那样的可爱,扎着你奶奶给她扎的小麻雀辫子,穿着花裙,总是打圆圈地转啊转啊,像地上打斗的陀螺,看得我头昏眼花……说起那只陀螺啊,你爸爸当年可喜欢呢,我给他削了木头疙瘩,他都能抽得呼啦呼啦作响……”老人一直说一直说,从村北的麦芽糖那样甜说到村南的稻子那样好,讲到女孩累了,趴在一旁昏昏欲睡,他还想说那甜甜的麦芽糖馋坏家里的娃娃,怎样用丰收的麦子可以换点回来。直到有人喊来女人抱回小孩,他才停住。“嘿嘿”,冲女人笑。女人理都没理,抱起小女孩就走开了。老人别过头看,恰与我面面相对。他对我卖力地挤出一个微笑,舔了舔嘴巴,正准备向我寒暄问好,我却做贼心虚地跑开了。那是因为我偷窥了一个孤寡老人的世界,而那个世界是我与人们同谋,遗忘了老人。
跑着跑着我感觉脸颊一片片湿润,用手一摸,眼睛里的泪不自觉地往下掉。可能是刚刚与老人对视将他的泪也偷来了,或是老家的爷爷对我的思念也以泪传递。人避免不了都会老去,年轻气盛过后,已经单独没有的力气在社会生活,只能抱着幸福的记忆生活。他们领我们来到这个世界,我们在长大,他们在老去,我们也该陪他走过这个世界
时光不会慢一点,等我们想起他们,想起们曾经多么英勇、强壮,并且爱我们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