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眼前这位年约二十的少年面对面坐在审讯室中,他染着一头飘逸的黄发,一脸惬意的靠在身后那张椅子上,这让人根本无法想象这位风华年纪的少年竟然是个杀人犯。
我对他的反常举动感到疑惑,毕竟像这个年纪的少年很难有人像他这般杀了人后还如此淡定如斯,但他越是这样我想了解他的兴趣便越大。
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许方,是一名普通记者,采访的,是罪犯。
而与我前两次采访不同的是,眼前这人的情况比较特殊,尽管他杀人的证据确凿,却无法被定罪判刑,其原因便是死者的身份不明。
在他杀人后被警方抓捕时他正准备毁尸灭迹,虽然警方出手神速,但尸体却已被火焰烧成了飞灰,根本无法对死者的身份进行判定。
而警方在之后也开始大规模勘察最近的失踪人口,但中国每年的失踪人口之多,让勘察之举如同大海捞针,无法下手,为了保存警内力量,在领导的一声令下,这件案子便被彻底的搁置了下来,而这位杀人的少年自然是被关进了狱中,等待尸体验明的那一天。
这个决定相当于直接将这位少年判成了无期,我对此自然心知肚明,所以在刚采访他时见他一脸淡然的样子实在感到费解,莫非他还不明白自己此时的处境?
我见他似乎没有开口的意思,轻咳两声后道:“你好,请不要紧张,今天我来这只是为了采访你而已。”
这句话说出来我自己都有想笑,因为眼前的这人哪有半点紧张的样子,简直是一副把自己当做了这里的主人的模样。
果不其然他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竟然连正眼都不瞧我一眼。
我见到他这幅目中无人的样子心中自然有些愠怒,但在这也不好发作,轻呼一口气加重语气道:“看来你对现在的处境一无所知,要知道,一天不查明你杀的那人的身份,你就要一直被拘禁在这里,懂吗?
他二郎腿一翘道:“无所谓。”
我白眼一翻顿感无语,道:“在我采访的这些死刑犯中,比起淡定你倒是能排到第二了。”
他一听倒是来了兴趣,望了我一眼道:“第一是谁。”
我:“一位自诩死神的杀妻犯。”
奇怪的是他听到这眼前一亮,道:“他现在在哪。”
我虽然对他的反应感到奇怪,但还是答道:“他早在几个月前就被执行了死刑。
他叹了一口气,道:“那倒是可惜了,要是他没死我倒是想去问问他我的死期。”
我一乐,道:“莫非你相信他是死神?
他一脸认真的说道:“相信啊,为什么不信。”
我:“这么天方夜谭的事也许只有小孩子才会信。”
他:“话不要说的太早,这世界很多事由不得你不信,等你有一天知道真相,你就会明白自己此刻的迂腐。
我深深望了他一眼,道:“你还是先别担心我信或不信,多关心你自己吧,要知道现在你自身难保,如果不交代死者身份,你恐怕要一直再呆在这孤独终老了。
没想到他竟然哈哈一笑,道:“你太天真,你以为这里能困得住我吗?对了,今天几号了。”
我对他突然冒出来莫名其妙的话感到一怔,想了想道:“今天是大年三十。”
他一拍大腿道:“哎呀,原来时间过得这么快,在这里白吃白睡了这么久,看来是时候回去过年了。”
我对他的话越来越疑惑,忍不住问道:“你在说什么,要知道你现在......”
他一挥手打断了我的话,不耐烦的说道:“我现在心情好,你想问什么尽管问吧,反正我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
听到这我感到一丝莫名的欣喜,赶忙问道:“你杀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他神秘的一笑,道:“我杀的那个人,就是我。”
我一愣,道:“你说什么?”
他:“我说,死的那个人,其实就是我。”
此时我已经怀疑他因为杀了人而导致精神错乱,放下手中的笔一语不发的望着他。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轻笑一声后道:“你该不会把我当成了神经病吧,不过我可以理解,毕竟听起来这么荒诞的事,也许只有电影里才能发生吧。
我眯着眼凝视着他的眼睛,道:“你要是能说的清楚点,也许我真的会相信你所说。”
他:“你这人不简单,这么不靠谱的话你都相信,既然如此我就跟你好好唠唠。
我一笑,道:“没办法,当记者的这几年,见多了太多古里古怪的事例,深深打击了我原本的世界观。不过,你刚才说你杀了你自己,是什么意思。”
他:“就是被我杀掉的那个人,并不是别人,而是我不小心制造出的另一个我,简单的说,也就是我的克隆人,这也是他们为什么无法查出死者的身份的原因,因为死的那个人,就是我啊。
我张大嘴巴,被他的话语所震惊。
他:“这样说可能你很难理解,那就从最开始解释给你听吧,你知道“瞬移”吗?”
我在脑海中思索了下,道:“瞬间移动是超心理学领域中超感官知觉的一种,指的是将物体传送到不同的空间、或者自己本身在一瞬间移动到他处的现象与能力,也可以说这是非连续性空间跳跃般的状态,和极度的高速移动是不同的现象。
他摆了摆手,道:“你说的也太复杂了,这么说吧,你知道有只很厉害的猫吗,就是一只没耳朵的猫,他可以从口袋中掏出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莫非你说的是哆啦a梦。”
他急忙点了点头,道:“对对对,就是他,那个啦啦a梦,他手里有个东西叫任意门你应该知道吧。
我:“好像有点印象,在拿出任意门后,只要心里想着要去的地方,然后打开此门之后可以到达使用者想去的任何地方。
他:“那你相信任意门的存在吗?”
我奇怪的望了他一眼,道:“讲道理任意门是可以实现的,我记得我在一本书里读到过任意门的原理,任意门首先将使用者想要去的地方由门把的传感器进行读取。传输到任意门的计算器里,然后利用空间坐标确定器从任意门里的世界地图和宇宙地图里面读取目的地。然后借由门框上下安装的空间翘曲装置进行翘曲空间,来实现两边的空间连接,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脚在家里,一脚在我们想要去的地方了。翘曲空间简单的说就是一张纸上有A地和B地,A和B之间有着C的距离。也许在常规来想,A与B之间的直线距离C是最短距离了。但是翘曲空间就相当于把这张纸弯曲,然后把A点与B点重合,这样就实现了两个空间的连接,也就省掉了C的距离。有些类似于虫洞的原理。难道你也有任意门?
我好不容易在脑海中翻找到这些,他听完却一白眼,道:“你是不是傻啊,漫画里的东西你都相信。”
我听到他的抱怨差点栽倒在地,没好气的说道:“那你问我这些做什么?”
他嘿嘿一笑,道:“我只想很负责任的告诉你,虽然任意门这玩意是假的,但是我却能做到与任意门一样的事,也就是瞬移。
我一皱眉,道:“瞬移?你是怎么做到的?”
他:“直接说你可能不明白,我记得英国伦理学家德里克·帕菲特写过一本哲学书,叫《理与人》。这本书里提到了一个实验,很有意思。实验的背景设定在遥远的未来。那个时候的人们已经掌握了空间传输技术,人们向外出走不再需要交通工具,只要借助仪器,便可一瞬间到达自己想去的地方,类似于任意门。
我:“这么神奇?它的原理是什么?”
他:“这正是我要说的。这种技术的原理听上去并不复杂。比如,你要从北京去上海,那么在北京,就会有一间发送室,而在上海,则有一间接受室。你需要进入到北京的发送室当中,这个时候,发送室里的设备会对你身体里的每一粒原子进行扫描。
我:“扫描?它要做什么?”
他:“你的原子会被复制一份,发送到上海的接收室,在复制的同时,发送室会向你的本体放射一种镭射光束,摧毁你身体上的每一寸细胞。然后,北京这边的你就不存在了,而你的原子则在上海的接收室里重组。重组出来的你,和原来的你一模一样,具备你的肉体和你的全部意识,就连你身体上的每一颗痣,每一道伤疤,你身体里的每一颗细胞,每一寸DNA,就连原有的疾病都是一模一样的,不会有任何改变。这台传送机器完成这整个过程,可能需要一分钟的时间,但是在你看来,只是一眨眼,眼前一黑,一睁眼,就从北京穿梭到了上海。”
我一拍桌子站起来喊道:“这听起来真的很不可思议,但理论上讲若是科技允许,你说的这一切的确可以办到。
他:“但从另外一个角度讲,出现在上海的你,可以说是你,也可以说不是你。”
我:“为什么这么说?”
他:“其实上面所说的原子扫描技术简单的说便是已经成型的克隆技术,将身处在北京的你克隆到了上海,再摧毁掉原本在北京的你,而在上海的那个克隆人继承了你的肉体和全部意识,那么,他就是你,这对吧。
我:“你说的没错,可是你为什么又说我,不是我。”
他:“我前面所说的我是我的前提,是克隆在北京的我到上海后,成功的摧毁了在北京的我才成立的命题。但是如果在北京的我没有被摧毁,那在上海的我,还是我吗?”
我一愣,竟不知该反驳什么。
他:“我们一起来想象一个场景,在有一天,你使用这个技术的时候,却发现,机器扫描完你身上的原子之后,你并没有穿梭到上海,你的身体依旧在北京的发送室内。这个时候,你很疑惑,工作人员会告诉你,你的确已经穿梭到了上海。你不相信,说自己分明还在北京,怎么会在上海呢?工作人员会给你看上海那边的监控录像,录像显示,你的确已经抵达上海。你会很疑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工作人员会告诉你,这是发送室出了技术故障,你的本体本来应该在原子扫描复制的传送同时,被发送室的镭射光束销毁掉,而镭射光束没有启动,你的本体没有被销毁,而从你本体复制出来的原子也已经在上海重组。这个时候你会问工作人员解决办法,工作人员会告诉你,来来来,只要到另外一台发送机内,让我们用镭射光束把你销毁掉就好了。这个时候你该怎么办?”
我:“卧槽,赶紧跑啊。”
他:“没错,可是这样后这个世界就同时存在了两个你,一个是尚在北京的你,一个是已经被传送到上海的你,而你们两人都有同样的肉体和意识,那么问题来了,到底北京和上海的两个你,哪个才是真正的你。
我低头锁眉思考着这个问题,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也许这两个人都是我,也许都不是我。”
他:“你不知道没关系,但是在北京和上海的两个你自然会认为他们自己才是真正的你,可是这世界存在两个你是件极其荒谬的事情,若是北京和上海的那两人有一天碰到了一起,你猜他们会怎么样?”
我喃喃说道:“杀了对方。”
他满意的一笑,道:“你现在明白我为什么前面说的话吧。”
我抬起头说道:“你说的是,那个死者,就是你的克隆人?”
他:“没错,不瞒你说,我从出生开始就有一种诡异的能力。
我:“是什么?”
他:“我可以分解自己。”
我:“分解自己?”
他:“对,分解自己,分解自己全身的器官,分身的细胞,全身的原子,带着我的意识,在随意一个地方还原,也就形成了所谓的瞬移。”
我楞住了,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他无所谓的一笑,道:“信不信在于你,不过可惜的是在我前不久使用瞬移时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瞬移到某地后竟然发现原来的我竟然没有分解,这就很尴尬了。”
我:“所以你就杀了你的克隆人?”
他:“没错,毕竟这世界要是出现两个我的话,会让我很难受。”
我听到这心中突然冒出一个荒诞的想法,问道:“那现在的你,到底是北京的你,还是上海的你。”
他一笑,向我眨了眨眼说道:“你猜。”
我望着他诡异的笑容,一时说不出话来。
采访完他后我回家整整看了一天的哆啦a梦,但却一直缺少头绪,始终感觉哪里不对劲,正当我准备隔天再申请采访他一次时,突然听到了他已经被执行死刑的消息。
我的头脑一片混乱,始终无法接受他突然死去的事实,难道他从开始就一直在骗我?难道那天他说的一切只是他的臆想罢了。
直到我通过一些特殊渠道见到一张警方内部的通缉令,我才恍然明白,原来他,真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