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潮汕特色,肯定离不开功夫茶。茶,对于潮汕人来说,就如同一日三餐一样重要。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有潮水的地方就有潮汕人。我觉得后面应该还有一句话:有潮汕人的地方必有功夫茶。
作为一个地道的潮汕人,我还是有些惭愧的。从小到大,我当然喝过不少茶,但我还不敢说会喝茶,更谈不上懂品茶。但是,我的内心总有一股冲动,想为潮汕功夫茶聊点什么。
功夫与茶
很长一段时间,我对功夫茶这个词都存在着一种误解,认为功夫茶的功夫,和一会儿功夫的功夫意思是一样的,自认为勤劳的潮汕人是不会有那么多时间和闲情去享受的,早上喝泡茶,然后该上班的上班,该干农活的干农活。中午喝泡茶,小歇一会,又忙活去了。后来通过进一步了解,这里的功夫实为一种技法,因功夫茶泡茶的方式是极为讲究的,操作起来需要一定的功夫。此功夫,就是沏泡的学问,品饮的功夫。
一杯茶,从无到有,有一套十分繁琐的程序。按过程来说,有活火、治器、纳茶、高冲、刮沫、淋罐、烫杯、低筛等。还可以细分更多的步骤,文人雅士甚至为每个步骤附上一个高雅的词语,比如说鉴赏香茗、孟臣淋霖、乌龙入宫、悬壶高冲、春风拂面、熏洗仙颜、若琛出浴、玉液回壶、游山玩水、关公巡城、韩信点兵、敬奉香茗、品茗审韵、高冲低筛、若琛复浴、重斟妙香、再识醇韵、三斟流霞。冲茶十八招,听起来感觉就像降龙十八掌。武功秘籍,高深莫测,一旦练成,必定世外高人。一壶好茶,不仅需要茶好,也需要冲茶者功夫好。
文学艺术,有阳春白雪,下里巴人之分。喝茶,也有文人雅士,寻常百姓之分。潮汕功夫茶,在寻常百姓家中,我觉得与其理解它是一种讲究功夫的茶,倒不如直接说是功夫茶,喝茶就是一种习惯,一种情怀。
品性与茶
也不知道如何从茶中看出人的品性是好还是坏,但在我的家乡,则经常可以看到这样的事:当一个小伙子到了适婚年纪,长辈们就开始推销了,于是经常会听到这样一句话:“这孩子,烟茶酒样样不喜欢”。(这话用文字写出来看着有点别扭,但用潮汕话说出来却很溜。)以前听得多了,我也就以为:好孩子是不喝茶的。现在,我知道这话是强词夺理的,如果长辈们再说这话时,我就会上前理论几句。其实,长辈们并不反对我的说法,但他们也习惯了他们的认为。有些东西,真是习惯了就成为自然。
如果真要说点什么品性和茶有关的东西,也许还是有的。说是品性,也可以说是礼仪和素养。
沏茶者,也是主人方,对来访客人,特别是首次来访客人,有必要了解客人喝茶的喜好。是喝绿茶,还是喝红茶?这是必要的关怀,更甚者,还会介绍茶的名称、产地、特点等。而在泡茶前,则需要用煮开的水对茶壶、茶杯进行冲洗,这不仅给人讲究卫生的印象,也是一种比较专业的表现。在装茶时,能用工具的,绝不用手,这是对茶叶的保护,当然也是为了讲究卫生。递茶时,也忌用手抓杯沿,可以用托盘,也可以用迷你钢叉。
喝茶者,请尽量收起你的豪迈。国人喝酒时,会讲究“感情深,一口闷”,喝完还会把杯底朝下或杯底亮给别人看,示意一滴不剩,以示尊重。但喝茶不同,喝茶要慢慢地品。我知道,我们大多数的人,就算是老茶客,也未必会品,只会喝。但是,对于一杯热茶,喝茶动作慢点,喝茶声音小点,这点素养我们还是要做到的。喝茶时,可谈家事国事天下事,但不要说他人是非,道他人长短。
生活与茶
茶,在潮汕人的日常生活中无处不在。饭前茶、饭后茶、早茶、午茶、晚茶,自已在家无聊时,会喝茶;客户来访时,必定会喝茶。茶,想喝就喝,是没有时间上的限制的。
如果潮汕人说喝早茶,就真的只是单纯的喝茶。这与粤式早茶是不一样的,粤式早茶还配有很多茶点,比如叉烧包、烧麦、虾饺等,是可以当一餐饭的。当然,潮汕人有时候喝茶也会配一些潮式糕点,但这种情况是很少的。
关于喝茶的场所,在潮汕地区,你是很难看到有专门的茶馆的,因为茶具和喝茶,是每家每户必备的。在室内,主要喝茶的场所自然是客厅。而在夏天,你可能会经常看到潮汕人在院子里喝茶的情景。甚至,你可能还会在马路边看到潮汕功夫茶,这并不是开玩笑,在2018年的汕头马拉松中就出现了。在其他地方,是通过喝水喝饮料来补充体力的。但是,也许只有在潮汕,来一杯功夫茶,才会让人精神抖擞,充满能量。
酒能醉人,茶却能醒人。对于不常喝茶的人来说,喝茶是有点畏惧的,特别是在晚上喝。但是,就像喝酒一样,有时候人情茶你不能不喝,喝上了几杯,结果夜里硬是数着星星也睡不着觉。当然,对于我来说,是不存在这个问题的,逢年过节回家,哪一个晚上不是喝茶消遗的,但一躺下,还不是照样呼呼大睡?当然,还得看个人习惯,就像我的奶奶,也是地地道道的潮汕人,她就习惯了白天喝茶,而晚上不喝茶。因为晚上一喝,就睡不着觉了。也许是心理作用,但茶也真的有提神醒脑的作用。
拉家常,说新闻,有什么是一泡茶聊不完的?如果有,那就来两泡。
人情与茶
客到,请坐,上茶!在潮汕家庭是再熟悉不过的场景。待客之道,以茶为先。潮汕人经常会说这样一句话,感情是“喝”出来的。喝的不是酒,正是茶。茶薄人情厚,客走茶未凉。
在潮汕,不论大事小事,红事白事,宴客答谢,生产经销,调解纠纷,都离不开功夫茶。通过喝茶闲聊,消除隔阂,沟通感情,交流信息,互通情报,推销产品。谈生意,开个会,甚至吵个架,有什么问题是一泡茶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来两泡。在外面,有什么事情一般是在饭桌上解决的,而在潮汕,有什么事情则是在茶桌上解决的。
逢年过节,走亲访戚,茶,必是送礼佳品。当然,对于这种正常人情交流是必需的,也是必要的。如果用在非正道上,切记还是“勿以恶小而为之”。
茶已沏,请上坐,食杯茶。潮汕功夫茶,作为潮汕的一种文化,必定永久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