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漂泊他乡,还是扎根异地。也无论混得风声水起,还是落魄潦倒。每逢佳节之际总是触动、撩拨游子心底深处的思念,无端生出多少乡愁情怀。思乡,想爹娘,忆那洒满院落的月光。
说起中秋,自然少不了月饼。现在的月饼越发的品种多样、包装精美。我已很多年没在家乡过中秋,记忆中还是少年时的情景。那时的月饼个挺大,一般都是五仁馅,也有枣泥馅的,通常四个一摞一斤重,包装很简易,只是用厚重的黄纸包裹,红纸点缀,丝线四下缠绕。虽然看似简单却粗糙得别有风味。
我不喜甜食不爱吃月饼,但喜欢观看如何包装月饼,只见包月饼的人双手上下翻飞,铺纸、放饼、折叠、轻压、覆上红纸、丝线四下缠绕打结,最后掂起月饼利索地滴溜一转再用手一掐,或者头凑上去用牙轻咬一下便把多余的线弄断,至此,月饼一气呵成包装完成。看着工序简单,其实要包的美观结实并非易事,我偷偷试了下,单是把线掐断这个环节,我学着他们的样提溜转圈,用牙咬却是线越发的紧,把牙咯的生疼也没把线弄断。直至今日,转一转,牙咬一咬就轻易弄断不算细又有韧性的线对我来说像谜一样的神奇,那行云流水般的娴熟优美动作令我痴迷也永远烙在我的心底。
中秋节是探亲访友的日子,也是临近秋收的时节,亲朋好友相聚一堂时谈得最热烈的就是五谷杂粮,收成如何。玉米是不是该掰了,黄豆产量高不高,谁家的棉花最好,花生、红薯啥时候刨,卖价怎么样等等。也讨论秋收后的麦子耕作,互相推荐哪个牌子的化肥效果好,哪个品种的麦子产量高,耕种的时机,甚至精确到哪天哪时播种才是最佳的,我那时心里纳闷怎么捯饬个农作物也这么多纷纷扰扰?并非简单地面朝黄土背朝天劳作就可以了,看来五谷杂粮里也蕴藏着博大精深啊!
有时候,中秋节恰逢收秋忙,亲戚朋友来了没有过多的客套,先是随主家到田里一通忙活,人多力量大,谈笑聊天打趣间就掰完了玉米,割了黄豆,刨了花生红薯。到了饭点,活也干得差不多了,丰盛的饭菜已备好上桌,客随主便一一落座,客人尽管来时干净的衣衫,裤子浸了汗水,沾了泥巴,头发也乱了,但这些丝毫不影响饭桌上推杯换盏的热闹,甚至有种豪气干云不拘小节的爽快。女人们轻声聊着家长理短,时不时呵斥下调皮的孩子,男人们则是吆五喝六的猜拳划掌,一时满座谈笑风声,夹杂有趣的调侃。一顿饭的功夫,宾主尽欢,聊着五谷杂良,谈着一年四季,现在想来那种情景美好的真是胜却人间无数,惹得神仙也羡慕吧!
少年时从没想过家乡以外的世界,转眼间,却已离开家乡多年,在几千里之外的南国繁华都市度过一年又一年的中秋。家乡与都市其实共享一片苍穹,同守一轮圆月,但都市的车水马龙流光溢彩不客气地把月光冲撞的支离破碎晦暗不明,无论月亏月圆,总不见月光似的。而家乡的角角落落都归了月光,任她如水般轻洒在地上、屋顶、树梢、田间地头美成一幅画。
中秋的夜晚已有些许凉意,夜色在皎洁的月光下更显得清冷静谧,偶尔一声犬吠,婴儿突兀的哭闹声划破夜空传向很远很远。三两家邻居邀约一起喝酒,吃花生、月饼赏月。大人们轻声细语地聊着天南地北的趣事,上下五千年的典故,婴幼孩童窝在妈妈的怀里听着听着就沉入梦乡。少年的我们则天马行空般来场哥德巴赫猜想,猜月宫里冷不冷,嫦娥是否寂寞,玉兔又为谁捣药,吴刚能不能把桂树砍到,只是终究也猜不出所以为然,当然我们也并不纠结于此,很快就转移了兴趣,例如接龙背诗。记忆犹新的是李白的《古朗月行》: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又疑瑶台镜,飞在青云端。仙人垂两足,桂树何团团。白兔捣药成,问言与谁餐?我们一人接一句背的摇头晃脑甚是得意,尽管我们诗背的热烈却并不大声喧哗,有种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的小心翼翼,也许是怕扰了夜的寂静,伤了月光的美吧!夜渐深,人三三两两散去,只留下一院落的月光静静守护中秋之夜。我曾以为这样的光景年年有,孰知却一去不复还变成了回忆。
中秋节的大早,我给妈妈打电话,顷刻间,妈妈那爽朗的声音便响在耳边。妈妈已近八十,耳不聋眼不花声音倍儿洪亮。妈妈的声音有一种魔力又如一股清泉滋润着我的心田,让我的心不自觉的沉静下来,感觉莫名的踏实。一扫思乡的多愁善感,心像花开一样变得欢快起来。妈妈说她和爸爸身体都很好,让我不要挂念,今年秋收晚些,还要十多天才收秋,从收到种也基本机械化了,收起来很快,三两天就能收完入仓,院子的葡萄结了几串,石榴红了,柿子熟了,今年依然是风调雨顺好收成。妈妈都一一娓娓道来。我们家亲戚颇多,妈妈又细数着昨天来了哪家亲戚,今天谁谁谁要来。妈妈时不时感叹现在的日子真是好啊!我也事无巨细跟妈妈汇报今天早餐吃了啥,准备去哪玩,孩子的学习状况,欧先生的餐厅生意还算红火,尤其节假日火爆的很也忙的很,俩妞也插科打诨时不时冲着电话喊声“姥姥”聊上几句,把妈妈乐得开怀大笑。爸爸耳背听不清我们聊天内容,妈妈再凑到爸爸耳边一一说给他听,只听爸爸连声说好,好,好。妈妈打趣说:“跟你爸说话费劲的很,得讲究火候,声了大不行,声小了不行”。妈妈的诙谐幽默把我和俩妞逗得哈哈大笑。
与妈妈的一通电话解了我所有的相思、乡愁。不管离开家乡多久多远,家乡都是我一生的情深意长,爹娘是我心头的朱砂痣,是我最深的牵挂。而家乡带有泥土味,裹着五谷杂粮的中秋是我最深的怀念,那广袤无垠的一马平川,洒满院落的月光是我最美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