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你仍然不敢相信你已经是快要奔三的年纪。
上个月去医院,医生问及年龄,你竟口误两次,第三次终于在尴尬和惊慌之中结结巴巴地说准确了:嗯……不对,是……是……二十六岁!说完你顿时觉得不可思议,然后在心里好一阵感叹:我竟二十六岁了?难怪你在潜意识里也拒绝承认它。
三四岁时,你只会从一数到十,那时你觉得十以上都是很大的数字。上了五六年级的哥哥姐姐们都是大孩子,甚至,他们在你心中俨然已经像个大人,即使那会儿他们也仍是动不动就爱哭鼻子抹眼泪的孩子,但你仍觉得他们无所不能。你无比渴望自己快快长大,那时你以为长大是个漫长的过程,漫长到你永远都只是个小孩子。
后来你也成了一名佩戴红领巾的小学生,可那会你又觉得八九岁还是很小很小的年纪。在那个一毛钱可以买一根麻辣条和一根冰棍的年代,你觉得十五已经是一个很大的数字。十五块钱可以买很多很多麻辣条和冰棍,也可以买几个星期都吃不完的方便面。而你们村里十五六岁的姑娘也已经被上门提亲的媒人踏破了门槛。所以你恣意任性地认为你还很小,离长大还有十万八千里之遥。
可是后来,也没过多久你就初中毕了业,成了十五六岁的高中生。十八成人,二十是法定结婚年龄。那时,你觉得二十岁是个槛,是道门,跨过去,人生就迈向了另一个世界,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光怪陆离的成人世界。而二十岁的姑娘和小伙们已经是可以结婚生子的男人和女人了。而男人和女人这两个词那会在你心里仿佛还是个贬义词。但十五六岁的你仍然有些肆无忌惮,觉得二十岁离你还很遥远,你还有大把光阴可以自由挥霍。
但三年五载也转瞬即逝,你的十八岁倏忽而过,你的二十岁也很快降临。你在大学的校园里才呆了一两个年头,便成了可以去领结婚证的成年人。但国家提倡晚婚晚育,这时你又突然觉得二十岁也不过如此,依然是很稚嫩的年纪。虽然你也已经开始注意到身边那些已经会打酱油的孩子们,他们的父母竟然只比你年长几岁而已。而你曾经的那些发小和同学们好多竟然已经结了婚并有了孩子。但你依然有着十二岁的任性,你对长大的理解又更进了一步,给它多加了几圈年轮,“二十五六岁才算大人,我才刚刚二十出头呢!我还小还很年轻!”
时光如水,岁月易逝,你的二十岁也很快被时光淹没了。大学四年的时光竟也在弹指一挥间,说完就完了,你终于被拖入了成人的世界。你进了单位,开始了工作。这时,你早已经在二十出头的年纪里浑浑噩噩地活了好几年,但你可能仍是这个单位里年纪最轻的人。你又开始觉得二十三四也还很年轻啊,你仍然像个孩子,在亲朋面前你仍爱意气用事,固执己见,一意孤行。你看着周围那些日复一日重复单调生活的人们,你在心里暗自庆幸:“我还年轻,我还能改变。”你觉得人生仍然有很多种可能。三十而立,你开始觉得三十岁才是一道槛,是人生的重要分水岭。有了这个想法后你便又突然觉得自己依然还很年轻,你觉得离三十岁还很遥远,你仍然有大把青春。
但有天,你朋友圈里的学弟学妹们开始晒起了毕业照片,单位里来了更年轻的人,毕业后聚会时朋友们都有了不同的生活轨迹,热心的亲朋好友们开始给你介绍对象,发小们都已经生了二胎,父母也开始操心起你的婚姻,你才渐渐意识到单纯无忧的学生时代真的已经离你很远很远了,这时你已经毕业快两年了。
你的年龄又增长了两岁,到了二十五六的年纪,已经迈入了奔三的行列。你不禁讶然,你回想起大学的时光仿佛还是昨日,可怎么就毕业两年了呢?
那个和同桌吵架在桌子上划分楚河汉界的你,那个因老师的一句表扬就能支撑起一整天快乐的你,那个和同学嬉笑疯闹的你,那个和同学们八卦班里谁暗恋谁的你,那个憧憬向往大学校园的你,那个对毕业后的未来充满幻想的你……去了哪里?
岁月的尘埃一层一层地落下来,年少青春都被掩埋,忽而你就到了要奔三的年纪。你慢慢开始在寂静无人的深夜里追忆似水年华,并开始躬身自问:时间都去哪了?这些年你都干了些什么啊?你是怎么变成了今天的自己呢?理想安在?激情安在?当年年少轻狂自以为是,你在心头种下的那颗理想的种子,今天它长成了一颗参天大树还是腐烂成了你心里的一滩惆怅热血?
你在越来越安逸的生活里平静下来,心平气和而老气横秋。生活的平静像沉闷的天空,你像个在奄奄一息中努力呼吸的病人。偶尔那些尚在的情怀也会让你起死回生般的沸腾三两天,但奋斗的热情转瞬即逝,理想总是胎死腹中。关于未来的种种幻想和期待变成了隔岸的水仙,虚无和缥缈破门而入,你的那些诗意和远方也不得不苟且在材米油盐中。
你在奔三的路上开始像个像模像样的大人一样与人说话。青春年少的那些多愁善感、无病呻吟变得默不作声。年少轻狂时恣意任性、固执己见的个性也渐渐藏头遮尾。
朋友打来电话,说她感觉毕业后自己脾气越来越好,不再那么急躁易怒,不再那么固执较真,也没有了急于分享急于解释渴望理解的急躁心情,甚至连偶尔的任性和矫情都没有了。你听后也不再那么欣喜急切地想要大声点赞,你只是对着电话沉默了会后缓缓说道:我也是!